从属关系 第9章 F9

午餐选在一家西餐店内，装修颇有格调，小提琴手在稍偏一些的位置演奏，乐曲悠扬绵长。

“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点，什么都可以。”

喻珵点点头，桌对面的顾相逢微微叹气，指腹推来一张展开的菜单本，“女士优先。”

左右翻动两下，她的指尖在菜单页上停顿两下，说：“一份奶油焗口菇，火腿奶酪拼盘。橄榄油香草烤黑虎虾、金枪鱼沙拉、香煎小羊排和博洛尼肉酱意面。甜点的话……”

“红茶芝士蛋糕和海盐焦糖冰淇淋吧，最后在来两杯青提柠檬茶。”她将菜单推回去。

顾相逢随便报了几个菜名，旁侧的服务员点点头，笔尖在指页上沙沙写着，最后确认一遍之后离开了。

“这完全就是来当仆人的吧。”

喻珵被他这话逗的一笑，“也不算吧，不是还没去荣耀打卡吗？”

顾相逢晃动手指，“以我对她的了解，很难。”

话又说回来了，他有件事还没弄清楚原因。胳膊垫在桌子上，顾相逢向前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进，从斜后方看来，错位的亲密。

“透个底，她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喻珵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她什么也没说，就给我发了个定位，让我一小时内到。”顾相逢很不满，语气带着小小的愤怒。

指骨垫在下巴上，她的表情陷入思考，两三秒后提议道：“要不等回来了问问？”

“她才不会说呢。”顾相逢很有自知之明，“谁知道在搞什么鬼，说不定藏了一肚子坏水……等下。”

他招招手，示意对方靠近。喻珵有些不解地向前拉了些椅子，距离这么近，两人衣物上散发的香味交换，若有似无的冷香中糅合着男士香水的木质调，喻珵鼻子有点痒。

“喏。”他的手在喻珵头顶动了动，阴影在桌子上闪烁变换。喻珵看他把两个拇指大小的彩色闪片递到自己面前，也跟着疑惑起来：“什么时候？”

“刚才的什么活动吧，乍一看还以为是发卡。”顾相逢搓了搓手指，将彩片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不过真没想到，你游戏打的还挺不错。”

“给人印象里的差别挺大。”

“只是稍微上手快点而已。”喻珵捋了下刚才弄乱的发丝，“也不怎么经常玩，最近工作太忙了。”

“你们老板换人了？”

喻珵点点头。

顾相逢的表情看着有些奇怪：“不问真不打算说啊。”

“那你问。”

“……”顾相逢十分无奈地点了点太阳穴：“时至如今了，还需要问吗。他没怎么为难你吧？”

喻珵摇摇头，她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无论是顾相逢，还是叶枕，第一个问题都是谈惑有没有为难她。

这明显有些奇怪了，不像朋友之间正常的慰问。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视线落到对面男人身上，喻珵上下仔细扫了一遍，看得他都有些发毛了。

“……你干什么？说好啊，我们之间纯友谊，不要爱上哥啊。”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相逢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问题还是什么，“什么？”

“聊什么呢？”

叶枕回来了，喻珵从包里抽出两张纸递过去，她嘿嘿笑了下，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后在旁边坐下，

“没什么。”

叶枕看了眼顾相逢，他耸耸肩，摊开手掌：“确实没什么。”

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叶枕和她聊起了其他的。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餐饮全部端了上来。叶枕很开心，菜品大概很和她胃口。

结账时，叶枕率先从钱包里掏出了银行卡，同时打断顾相逢的动作，尾音带着小上扬：“谁要跟我抢，下次就不跟谁出去吃饭。”

喻珵知道她的脾气，两人向来都是有来有回的请客，对这些小钱也从不在意。顾相逢有些无语，拿出手帕纸晃了晃，“我是要拿纸。”

喻珵轻轻笑着，咬着吸管没有说话。

“小姐，26号桌的先生为您买过单了。他说和你们的相遇很愉快，这是给您几位赠送的礼品。”

服务员小姐笑得很温柔，体贴地将包装精美的纸袋放在桌边。

叶枕皱皱眉，顺着座位顺序看去，五六桌外的靠窗位置，谈惑和周懔安静地坐在那里用餐，注意到她有些不悦的视线，谈惑抿茶地动作微微一顿，冲她们露出一个浅淡的，机械化不行地微笑。

叶枕：“……”

喻珵有些没忍住，手背抵着嘴，泄出一道笑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谈惑的表情不在那么僵硬了，流露出几分错觉般的柔情。

和周懔说了什么，他抽出纸巾擦擦嘴，从容地起身，离开了这家西餐厅。

“啧，比超市三块钱一个的购物袋还能装。”她不客气，也不避讳地评价着，语气十分恼火：“谁让他请客了，有人让他请了吗？莫名其妙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是，谁缺这百八千的，我缺吗？”

“那也要稍微客气一点吧。”

“我才不会对他客气！”

两人斗起了嘴，喻珵再熟悉不过这画面，没分个高下绝对不会结束。她试图插一嘴，却是好几次都没成功。

“我看你也是皮——啊？上厕所吗？”

“嗯，出去一趟。”喻珵指指外面，那两人还没走远，“去说声谢谢。”

“啊？跟他们有什么好谢的，又没人让他们请。”

顾相逢叹了口气，“那是她老板。”

“老板又怎么样老……”她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老……”

结结巴巴了半天，叶枕想要无能狂怒，却又是在公共场合，只能憋着一口气，胸膛气的起伏不断，咬着后槽牙说：“我去。”

顾相逢在旁边欠飕飕的，“说完谢谢还能睡着吗。”

“你闭嘴。”

喻珵拍拍她的头，很轻的一下，像蝴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带着花田青草阳光的香气，又在恍惚中旋即离开了。

“一会儿就回来了。”

“阿喻……”

喻珵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肩，压下了叶枕准备起身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具体的恩怨，但以叶枕的性格，要是去了，恐怕真的会真如顾相逢说得那样一夜都睡不着觉。.

何况，她还有一个问题盘绕在心。

两个人还没走远，喻珵不怎么费力的便追了上去。周懔先注意到了她，礼貌地停下脚步，“喻小姐。”

“你好。”

他没在说话，因为谈惑也注意过来了。周懔静静退到旁边，把位置留给两人。

“有事？”

“服务员小姐跟我们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想来向您来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况且我说了，作为答谢，中午的餐食我会负责的。”

“举手之劳而已。”

“这句话也送还给你。”

喻珵礼貌地笑了下，犹豫着下面的话应该如何开口，谈惑先一步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和顾相逢很熟？”

这话有些突兀，也不适合出现在他们现在的身份里，喻珵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是，怎么了？”

“看在上下级的关系上，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别离他太近。”

“……？”这话说得太无厘头，也太莫名其妙，喻珵完全不清楚动机是什么。当然谈惑也不像是提醒别人明天下雨不要忘记带伞的好心性格，“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了解他吗？不会连他的那些事迹都没听过吧。”

喻珵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谈惑微微皱眉，却又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好吧，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都做过什么，我自有判断，感谢……”

话音明显的顿了下，谈惑看着有些疑惑，喻珵反应及时地接上去，“感谢您的提醒。”

她没有准备离开的动作。谈惑挑挑眉，“怎么？终于察觉到那里不对劲了？”

是了，何止一般不对劲，简直是十分不对劲，喻珵点点头，迎着他的视线看上去，“是，看出来了。”

谈惑的表情更满意了，藏不住的雀跃：“嗯，虽然现在发现的有点晚了，但还算有救。现在分手还能亡羊补牢，准备打一下腹稿，迎接新生活吧。”

“……”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谈惑，这视线太直白，很快让他反映过来，有些不适地错开着视线，“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直盯着别人很没礼貌吗？”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此时此刻，所有萦绕着的疑惑都在似懂非懂里得到答复，她好像明白叶枕一直以来的担心与警惕源于何处了。

“谈总，我们是不是认识？”

-

“他肯定说了什么。”

“什么？”

顾相逢微微偏头，看着叶枕愤然警惕的表情.

他总觉得叶枕对喻珵的保护有些过度了，而就在此时此刻，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在现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不是等下，叶枕，你——”

要说心不冷是不可能的，顾相逢摸了摸额头上细密冒出的汗，当然他从早之前心里就冒出过这个荒谬的想法，只是觉得女生情感细腻，也许是自己搞错了。

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啊！！

“嘘！安静点，等等，阿喻回来了，快快站起来，别让她知道我们在偷听！”

顾相逢还在悲伤的情绪中自我调节着，便被叶枕拽着衣服揪了起来，他有些恍惚走神，脚没站稳，踉跄着跌在了她的身上。

“哎呦你干什么，多大一个人还站不稳吗？快去快去，待会听我吩咐。”

总之先收一下情绪，顾相逢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后脑勺，“又要我干什么？”

“听我的就是。”

喻珵没看到她和顾相逢，回到餐厅门口时，两人就在那里乖巧地等着，看见她后挥起了胳膊。

“……”顾相逢抿了抿嘴。

“还等什么。”叶枕笑得很灿烂，用腹语说着这几个咬牙切齿的字，放在背后地手拽了下他的衣角提醒，顾相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真有你的。”

叶枕只笑，对他的话进行无视反应。

餐厅赠送的礼品袋在顾相逢手上，喻珵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包装上就可以轻易地看出用心程度。

“看你们还聊了会儿？”

顾相逢走过来，手略微不自然地搂住她的肩。喻珵一愣，手臂上因为接触传递来的温暖有些怪异，她明显没料到顾相逢会这样做。

“……你？”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叶枕一把将人挤开，无视着顾相逢，笑着与她说：“对了，我想起来几个有意思的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吧。”

喻珵说好，回头看了眼顾相逢，对方不知道怎得，居然露出了一副得救了的轻松神色。

在搞什么？

顾相逢在逃避，叶枕闭口不提，喻珵还想问什么，被她拉着玩了一会儿后，疑惑全都抛之脑后，没了踪迹。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展览结束，三人又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回到家时，时钟已经快要走到八点。

比预计中到家的时间要早。微信回了几个好友的问候，有组员，也有分享视频的朋友。

白天加上那个女生给她分享了一则博文，喻珵看了，是九幽发布的，新版本之后的调整计划，华山也在其内。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打开了电脑，在官网上重新下回了这个游戏。

游戏本身体量大，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的。趁着这个时间，喻珵带着换洗衣物去了淋浴间，半小时后，她擦着头发出来，用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擦理干净。

现在的气温还不用担心没及时吹头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把电视打开，展开瑜伽垫，调出一直练习的有氧操视频，准备按照以往的习惯结束这个夜晚。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喻珵摸索了好一会儿，在沙发缝隙里找到它。

“喂？”

“是我。”那头传来一道干净舒适的男声，二十左右，透着一股稳重干练：“吃饭没？”

第一个音节传过来的时候，喻珵便已经认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她拿着手机伸了伸腰，“吃过了，你呢？”

“一会准备去。”嘈杂混乱的人流声模糊着他的字音，喻珵微微皱眉，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怎么这么吵？”

“同学在聊刚才的实验——现在说到去哪儿吃饭了。”

“你们话题跳的还真快。”

“他们一直这样。”男生不甚在意，嘈杂声渐远了，喻珵听到几道鸟叫，他的声音也开阔清明了许多，“对了，这次打电话是准备告诉你，在过一个月我就回国了。”

喻珵有些口渴，去冰箱旁开了一瓶牛奶，微凉的触感划过喉道，她有些讶异：“这么快？”

“我还觉得慢呢。你不欢迎？”

“怎么会，我热烈欢迎。”喻珵说：“到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我回去带你跟兰姨一起吃顿好的。好久没见兰姨了，也不知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很想。”

“嗯？”

“上次给我打电话，提到过你两嘴。”

“是吗？回头我给兰姨打个电话，让她安安心。”

又聊了一会儿双方的近况，差不多就要挂断电话了。喻珵还有些舍不得，这个对她来说弟弟一样的角色忙于学业，上次见面还是春节，也不知道胖了还是瘦了，喻珵每次见他都有不一样的变化。

“我给你寄了点东西，估计后天到，你记得签收一下。”

“怎么又寄东西来？国际邮费不是挺贵的吗。”

“想就寄了，你应该会喜欢。”

喻珵叹了口气，“好——知道了，我会记得的。”

“挺晚了吧？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她听见那边有人在喊谁的名字，喻珵说：“嗯，午安。”

男生最后笑了下，挂断电话。

做完有氧操，喻珵将头发梳理好，起身去往电脑桌前看了看，游戏已经下好了，她点了安装，做完最后的护肤步骤，页面已经进入了职业选择里。

没怎么犹豫地选了华山，男体型默认进入第一选择，喻珵随便点了两下，脸也没捏，直接这么进入了游戏。

只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过完新手任务和cg，喻珵把id取好，发给等着她建号的女生。

消息回复的很快，应该正在打本，喻珵还记得这个时间，算是每周惯例，两人就这么顺利地加上了好友。

最后打了声招呼，喻珵洗漱上床睡觉。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她不太会熬夜，刚才又把剩下的牛奶热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困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把她拉回那个阴雨绵绵的五月，同州的天总是这样，雨下个不停，让人变得湿漉漉的。

仿佛蒙着轻纱的回忆里，妹妹踩上椅子，将潲雨的窗户关上，穿堂风凉飕飕地吹进来，水汽的味道清爽适宜。

温热的小手推了推少女洁白的脸庞，“姐，醒醒。”

“嗯？”

“妈叫我们吃饭呢。”她拿着柔软的纸巾，将少女脸上细小的水珠擦拭干净，“不要在睡了，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