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有点不爽,又有点释然,她本来拿得也不是心安理得的,最近听多了布朗夫人神神叨叨的论调,她也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天的旨意。
那就物归原主吧!
奥罗拉决定了行动就很迅速,确认是他没错,趁着小憩端上酒杯就来敬酒。
“晚上好,布莱恩先生,好久不见!”
“哈,”布莱恩两眼神采焕发,看起来很惊喜,“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当然,您给我的印象深刻。”
当然深刻啦!她刚刚花了一杯威士忌的价钱,贿赂服务员才拿到他的名字——巴里·布莱恩,只恨她当时以为只有一面之缘,聊天太不专心以至于没记住。
“最近还好吗?你看起来还不错。”他关心的问。
“多亏了您的帮助,我缓过来了,一直想感谢您,但是没机会,您去哪里了?这么久没来。”
“C市的冬天太冷了,我去F州度假,那里比较适合我这个年纪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这种娱乐场所最常见的吹牛&吹捧的社交□□谈,奥罗拉对他的慷慨大方很有好感,而且他本人的行为表现也绅士有礼,在她的安全名单之选,她很愿意与他保持友好的关系。
经过两个月的磨炼,她已经熟悉各色会话套路,看得出来布莱恩的表现欲蓬勃,她便把话题交由他主导,只做个识趣的的听众,好在他风趣幽默,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段度假,但是由他娓娓道来,便像一个白瓷娃娃经过大师的巧手绘制,寥寥几笔,顿时鲜活可爱起来。
这也不稀奇。
布莱恩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已经年逾60,积攒了丰富的人生阅历,是个成功的商人,他掌握的东西都是从交谈中学来的,极善于给人画饼,他给奥罗拉描绘那些风土人情自然是手到擒来,小事一桩,听上去就很愉快,甚至叫人感到有些亲切。
她是发自内心的捧场,每一声赞叹都是感情,没有技巧。她对布莱恩所说的四季如春的F州心驰神往,那里有暖洋洋的金沙海滩,咸咸的牡蛎味的海风,还有占地广袤的海滨浴场、顶级酒店。
她向往着那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奥罗拉还从未出过远门,日常就是家—学校—商场的往返,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每年避暑的G市,可那里也只是平常的田园风光,和C市别无二致的大湖、小湖,她早就厌倦了这些,在她看来,那些红花绿树远没有外面的花花世界来得有趣。
他们坐在那儿,说着,笑着,喝着酒。
“你不觉得你喝得太多了吗?”奥罗拉谨慎的提醒,毕竟谁也不想接待一位酒鬼。
“今天高兴,值得大醉一场,干杯!”他浑不在意,又要了一杯威士忌。
奥罗拉告辞的时候是凌晨3点钟,他已经醉意渐浓,但是总体还能把控得体,并不讨人厌。
“我早晨5点下班,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能请您在一个街口后的巴士站等我一下吗?”
他诧异地看向奥罗拉,棕色的眼睛直白的盯着她,意味深长,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微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和她说:“当然,乐意为小姐效劳。”
他把奥罗拉当成那些攀权附贵的小妞,闻着一点金钱味就迫不及待地往上扑,他倒是不介意给她尝点小甜头啦,就是有些意兴阑珊。
布莱恩轻呷一口琥珀色的酒液,看向舞台上的奥罗拉,她已经换了一身奶白色鸵鸟毛的连体短裙,正在卖力的热舞,和2个月前初见她时完全不一样了,她如今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他认为,这只美丽的小鸟将要降落在他手心,于是又得意的满饮了一大杯。
金色的太阳缓缓升起,和煦的阳光触到雪花,令其闪闪发光,像在下一阵钻石雨。这些细碎的钻石轻轻的飘落在树上、屋顶上、马路上,为城市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花被。
凌晨6点的的城市街巷空荡荡,这个富裕城区的居民仍未从昨夜的醉生梦死中清醒,只有衣着单薄的除雪工人在哆哆嗦嗦的工作,布莱恩神色迷离,他靠着皮质驾驶座打盹,在铲雪的咯吱咯吱声中浮浮沉沉。
一个好心的工人担心他一个人出了什么意外,特意上前敲了敲车窗。
“先生,你还好吗?”
布莱恩困倦的摆摆手,“我很好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工人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便热心肠地说:“车里虽然暖和,但是在密闭的轿车里睡觉还是有危险的,您要是累了,前面右拐有一家不错的酒店,您可以去那儿稍事休息。”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看见年轻工人暴露在寒风中的一双手,细长干瘦,关节又红又肿,有些严重的地方红的发紫,溃烂流液。不由得心生怜悯,冬天来了,他却没有御寒的衣物,这太可怜了。
布莱恩掏出钱包,大方地递给他5元绿钞,“这该死的天气太冷了,对吗?你的手冻伤了,该去看看医生的。”
年轻人显然没想到一句关心的问候能有这意外收获,颤抖的手接过绿钞,激动得直感谢。
布莱恩不以为意,急于将人打发——他终于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小鸟。
奥罗拉正在对面街道探头探脑,她看见了全过程,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像大部分人对他的评价一样,她认为他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好人,总是愿意帮助他所遇见的处于困境中的人。所以,他给她钱真的是出于善心,没有一丝恶意。
至于这个穷小子为什么和她这个穷姑娘的身价不同?抱歉,她没想到这个问题。
或许未来等她有所成长,她会思考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她只看到了眼前。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都怪经理突然说要开个小会,耽误了时间。”奥罗拉蹙眉抱怨着。
“原谅他吧,独居的中年男人话就是比较多哈哈哈!”
“您认识他?”
“曾一起喝过酒,”他打开车门,邀请她:“上车说吧,外面冷。”
这是一辆好车。
奥罗拉不懂这些,但是她能看到它漂亮的外形,感受到座椅的舒适。
“它还有暖气!”
奥罗拉惊喜的把手凑上去,不住的夸赞。
布莱恩笑呵呵的问她:“你想到哪里去?”
“哦!不必麻烦,”她拿出手包,从里面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银行存单,“我是来还您钱的。”
布莱恩的表情像急冻的猪油,凝固住了,他有点不敢置信,愣了一下才接过这纸存单,仔细的看了下,确实是200块。
“你为什么不用呢?”
“我确实有些困难,但是现在都过去了,我不能再接受这笔钱。”
“哈哈,是这么回事啊。”
这真是个实诚的好姑娘,布莱恩心中感叹:“我更喜欢她了。”
“你吃过早饭了吗?肯定还没吃,走,我带你去吃饭。”
“嗯......不了,巴士快来了,我该回家了。”
“一起去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不了吧,”奥罗拉还是借口推辞,“妈妈有门禁,我晚回家她要担心了。”
“放心吧,就简单吃个便饭,不耽误时间!我专车接送,比巴士快多啦!”
盛情难却,奥罗拉想了想,回去了也是冷锅冷灶,就点头同意了。
时间还太早了,街头找不着一家正在营业的饭店,布莱恩带着她来到们罗大街一家布置漂亮的酒店,这里的餐厅24小时营业。
临近节日,这里到处张灯结彩,侍者领着他们在圣诞树旁坐下。
“你家在哪儿?”布莱恩点餐过后问到。
“城北的棚户区。”
“那地方可不太好,”布莱恩更加地怜爱她,“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可以帮你的嘛,就当我借你的好了。”
在这样一位干净,衣着考究,富有同情心的先生面前曝光自己的贫困,叫奥罗拉有些羞窘,她说:“是,我也有想法要搬出来,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一个小小的公寓就足够了,房间要有大大的窗户,阳光能一天到晚晒进来,要有暖气、热水器......”
说起这些,奥罗拉就止不住的畅想,她太想重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了,地下室的苦日子真是受够了。
只是她的荷包不能满足她的幻想,平日里不积攒,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我想起来,”布莱恩说着伸手给她的杯子续茶,“我这里有一套房子正符合你的要求,反正也是闲置着,不如给你住。”
奥罗拉闻言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圣诞树上的榭寄生花环。
于是布莱恩开始向她介绍起那套闲置的房产——海德公寓302,说起来离这里不远,离小胡桃酒吧就1公里,她甚至可以走着去上班。
它虽然是做栋老建筑了,但是前年刚刚做了整体翻新,实现了五通——通电、通气、通电话、通自来水、通下水道,还有电梯,家具都是现成的,要不是大萧条的影响,这样的房子从不会空窗超过5天!
“你别多想,既然你也想搬出来,为什么不用现成的好房子呢。”他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思维活跃。
在他眼里,她真是个美丽的小人儿,又纯洁可爱,在那样的大染缸里,却一点没有市侩俗气,一举一动都是天真烂漫,这样的好姑娘必定对这个提议心存疑虑,他要竭力说服她。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来打扰你的,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那就等你情况好了再给我付房租也来得及。”
奥罗拉虽然觉得他没坏心,也很喜欢新房子,但是也心知这种好处不能是白拿的,一直到吃完饭,她仍然没有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