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沈余后,封逸眠总算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的房间和叶临霄挨得很近,越过叶临霄的房间,烛火迟迟未燃起。
大师兄又不带上我,自己偷偷摸摸去玩了。他想:算了,这次我也累得够呛。
这次去极北之地,几乎要把封逸眠的精力消耗殆尽,这个平日里总爱搞恶作剧,寻求刺激的小疯子,终于老实回了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这一睡就使他错过了某人偷偷下山的时间。
——
天云门的大长老谢漫是一位貌美如花又温柔似水的女人,每日的晨修课便是由她来指导。一般来说,即便谢漫脾气温和,就拿她的地位来说,她的课自然是无人敢旷的。可凡事都有例外——
谢漫盯着两个空位,缓缓开口:“怎么还有人没来,是睡过了么?”
“大长老,是二师兄,他今早一来就把三师姐拉走了。”空位旁的一名弟子回道。
谢漫的视线扫过他。
其实二师兄并不是拉着三师姐走的。回话的弟子紧张地吞咽着。早上二师兄只是跟三师姐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就把三师姐骗走了。那名弟子想道。要不是二师兄叮嘱他一定要那样说……
“真是胡闹啊…”谢漫半掩书卷,思索片刻,她又重新翻开,打算不去理会那个无法无天的。
大长老的脾气不愧是四位长老中最好的,她收回思绪,所讲的修练要点同往常一样令人顿悟,除了她今天的语速有些快。
只是苦了下面的一众弟子。
那边封逸眠将沈余骗出来后带着她到了一处书斋,这里的所有摆设沈余都非常熟悉。
这正是她的义父柳榆的竹舍旁的书斋,沈余被收做他的养女后,他就带着沈余到这里来认字,也是那个时候,她的两位师兄经常趁柳榆不注意到书斋里找沈余玩。有几次被发现了,他们两人就被迫跟沈余一起写字,还要被柳榆监督。
“二师兄,你怎么突然想到这里来了?”沈余不解。她可千万不能让二师兄在这里恶作剧,不然以后义父肯定会见他一次打一次的。
封逸眠只是自顾自地在柜台前翻箱倒柜,在沈余坐不住之前,他终于找到了东西。
他把找到的纸笔堆在桌上,说:“师妹,我们画画吧。”
沈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画画?画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该不会昨晚冻傻的人是二师兄吧?
封逸眠把她的手扒拉下来,说:“就画我们三个吧——你,我,还有大师兄。”
见他没有其他鬼点子,沈余犹豫道:“好,那我来画,二师兄你看着就行。”
封逸眠却执意要画,沈余也只能随他去。
“师妹,要不我们不画大师兄了,好不好?”画到一半,封逸眠又突然作妖。
“那怎么行,为什么不画大师兄?”沈余问。二师兄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因为他今天背着我们偷偷下山去玩了呀。”封逸眠颇为不甘地想到:肯定是师父让大师兄不要告诉我们的。
……原来这就是二师兄今早旷课的理由。
但话又说到旷课一事,沈余想,这次她要和二师兄一起挨教训了。
这边二人在回味童年,那边叶临霄已经到达鸢都。
他在一家酒馆里落了坐,打听着消息。
此行也确实是师父特意交代他瞒着师弟师妹的。前不久,有百姓向门派反映,说这鸢都竟出现了鬼怪伤人的事件,幸好没有人死,但是一连串诡异的事件也闹得人心惶惶。
本是一个普通的捉鬼委托,可怪就怪在,当掌门派出三长老去捉鬼时,鸢都竟奇怪地回到了平静中——没有灵异事件,没有伤人事件,更不见半点鬼怪踪影。上报情况后,宋木察觉出此次闹事的鬼怪并不简单,于是他又派大徒弟代替三长老去调查此事,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一定要瞒住封逸眠。
那鬼怪能感受到三长老刻意控制的强悍的灵力,定然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但是又打不过三长老,所以三长老在时它只敢躲起来。等三长老一走,它定会放松下来,反正最近打听它的人也不少。
走之前,宋木还向叶临霄再三强调:他这次的任务只是调查鬼怪的踪迹,千万不要和它正面交锋,量力而行。
这也是一定要瞒住封逸眠这个任务的原因,万一那东西的修为高于他们俩,到时候如果打起来了再惜命也没用,而且“没有百姓死亡”这一消息就更值得琢磨了。
在这人声嘈杂的酒馆里,叶临霄很快就打听到了一切传闻的源头——纸鸢镇。
鸢都以纸鸢闻名,纸鸢镇又是这里做工最好的。叶临霄向镇中的居民说明来意后,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人们争着邀叶临霄去自家坐坐,都被他搪塞了过去,最后也只是到了一位主动跟他聊近来的灵异之事的老人家去。
交谈片刻,叶临霄得知老人是镇里工艺做得最好的,也多亏了他的纸鸢,才让鸢都有如今的名气……可惜他的后代不争气…
老人已近花甲之年,却仍能边饮酒饮得颇为豪迈,迈谈着鬼怪之事——
那些怪事都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起初只是一些诸如东西突然丢了、挪了位置之类的小事,人们大多以为是自己记错或不小心,结果半个月后,那事儿就越演越怪……
老人干了一碗压压惊。
他的邻居老王半夜搬竹竿的时候突然就从院内跑了出去,一个礼拜后才回来,回来后就傻了,每天就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木木的。老人说他还去看过几次,结果每次都被老王直勾勾地盯着,他被盯得心里发毛,后来便也不去了。
“后面的事儿就更毛了。”老人接着说。
后来直接大白天在街上闹鬼——一个人抗着东西在街上走,对面过来个人就直愣愣地往竿上撞,好死不死,那个竿的高度刚好到他额头,可那人就是非要往上撞,任凭抗竿子的大叔怎么挪就是不改变目标。最后还是几个汉子冲上去摁住那人,他才停下。停下后就看见那个撞竿子的人额头上还是成功破了层皮。
但是过了几天那人好像恢复了神智,天天缠着他家人问那天的经历。
又一碗酒下肚,桌上的盘子里是可口的饭菜,桌旁,老人的儿媳妇看向老人,似乎有些焦急:“快入夜了,我先回房了。”
老人有些犹豫:“可是,”“无妨,夫人请回房吧。”叶临霄打断,老人这才放心下来。
“不瞒您说,最近一入夜这里就更怪异了,我上次还看到,”老人又卡壳了,他想再饮碗中的酒,却忘了续上,碗中已无半点酒水。
叶临霄拿过酒壶替他续上。
“如果道长想捉鬼,那今夜您可以去后院子里看看……”老人干巴巴地说道。“我,我上次只是,只是偷,偷看到的……”
叶临霄点头回应。
入夜,叶临霄来到老人家的后院里,做风筝的工具在这里散落一地,几个做好的骨架在地上静静地躺着——想必这就是老人家做风筝的地方了。
后院里还有一座小屋,木门被阵阵阴风吹得吱呀作响。
小镇上,不管是安心的,还是恐慌的,抑或是守灯的,都陷入了寂静中。浓厚的云完全遮住了月光,叶临霄正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不眠之夜…开始了。
“簌簌……”风中时而传来几声动静。几道银光在空中闪过。
不对劲。叶临霄想到,同时赶紧使用提前准备好的隐身符隐匿。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挪到干草堆旁等了一会儿。
黑暗依旧压着他,身旁没有鬼怪的气息。
他终于抬头往天空望去,只一眼,便是足以让这座镇的百姓失声尖叫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风筝彼此紧挨飞在半空中,大小各异,盖住了月光。如果那位老王看到的是这番景象,也难怪他一时慌乱,惊动了附在上面的鬼魂,恐怕后面的事儿都是为了封口才做的。
但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纸鸢镇里几乎家家都做风筝,到底有多少鬼来?
叶临霄就这样盯着天上的风筝,久到他以为它们一晚上都要保持这样的时候,一个小风筝动了,它缓缓向下落,接着是周围的风筝。他跳上墙头,寻了个位置以防被风筝撞到。
风筝挨得不让么紧了,月光从缝隙中漏进院来,而叶临霄终于看清,这些风筝的方向是一致的,且头部都有一抹奇怪的蓝光,它们全都指向西南方——叶临霄来时的方向。
他迅速抽出几张符,同时左手又催动着法术,在第一只小风筝落地后迅速将伪装好的符扔向鬼魂,鬼魂被顺利束缚后,他又立马用法术将鬼魂拉过来并困住。保险起见,他又连续捉了两只落得较快的中等风筝上的鬼才收工。
这群附在风筝上的鬼魂在天亮前全部落回地面,藏在风筝里的鬼也在风筝里边睡着了,风筝上熄灭的光就是证据。
叶临霄又拿出了三长老特制的符咒,他用符咒在院内打下一道阵法,可以趁鬼魂不住意压它们一个月。
院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叶临霄现出身形站在一处没有风筝的地方,他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后院门前,一扭头就看见了一脸担心往后院来的老人。
“老伯,放心吧,这里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有鬼魂附在了你们的风筝上。”
“唉,没想到真的是鬼怪作祟,还躲在我们的风筝里!”
“老伯,您的这些风筝现在最好别碰,我将鬼魂压制住了,但还是晒几天太阳才好,过不久我们天云门就派人来解决。”说着,他又拿出几张符递给老人,“老伯,这些符请您给镇里的百姓,让他们在白天贴在做风筝的地方。”
“哎,好好好,谢谢道长。”老人感激地收下符纸,又想留叶临霄吃饭,被他百般拒绝了。
叶临霄这边刚结束了捉鬼任务,那边远在天云门的师弟师妹正因为违反门规而被罚抄藏书阁里的书籍,并由二长老亲自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