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仪提溜着张掌柜给的信物,那是用鎏金打造的一串铜钱,下面挂着朱红色的流苏穗,有个招财进宝的好寓意.
她将这挂饰挂在腰间,希望她以后也能像这家掌柜,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
宋槿仪和谢无恙在这偌大的盛京城里兜兜转转逛了半圈,直到天上的白云,变成一团一团乌云。
高远的苍穹蓄力已久的暴雨如同洪荒野兽一般,猛然向下扑去,豆粒一般大的雨点从天上撒了下来。
这雨来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宋槿仪所站在位置,没有遮挡的东西,抬起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浇。
宋槿仪拿手挡雨,只可惜她那两根竹竿一样细的胳膊无济于事,恍惚间雨好像小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谢无恙脱下外衫,替她遮雨。
宋槿仪从下方仰视着谢无恙的脸庞,看着谢无恙金色的鬓发被雨水淋湿,卷在他脸颊边,那双祖母绿色咋雨水的冲刷下愈发光彩夺目。
不知什么时候,谢无恙竟然和她一般高。
宋槿仪左右瞅了瞅,拉着谢无恙往街头一个高楼跑去。
宋槿仪边跑边后悔出来,在飞奔的过程中,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雨水暴打,衣衫鞋袜早已淋湿,她感觉自己要被这雨溺死。
着实狼狈。
宋槿仪冒雨跑了片时,寻到了这避雨之地,她拾阶而上,远远望见前厅里面一个巨大的圆台,这才发现不是酒楼,而是戏楼。
迎上来是个年纪比她还小,看上去和宋筠庭差不多大的女孩,扎着两个小髻,笑的很甜,迎上来说道:“娘子可要喝茶?”
宋槿仪顿了一下,说道:“这雨来的猝不及防,故而想借个避雨的地方,不知是否方便?”
那黄衣丫头看出宋槿仪的局促,笑道:“这会进来的人多半都是躲雨的,娘子放心进来吧。”
丫头引着他们上了二楼一间包厢,拿了两条干汗巾。
宋槿仪脱下淋湿的外衫,鞋袜,搁在一旁的架子上,用汗巾擦着身上湿了的地方,见黄衣女子面颊微红地盯着她和谢无恙,奇怪道:怎么了?
黄衣丫头赧然说道:“这位是您的夫君吧?可真好看!”
宋槿仪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说,脑子像是锈住了,没能立即出言反驳,待她反应过来否认时,这黄衣丫头早早地跑掉了。
她只能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谢无恙,只见谢无恙的表情很是奇怪,不是生气尴尬,而是……害羞。
他耳根染着粉色,眼睛一眨一眨的,撇过头,不好意思看她。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多看了两眼,怕是她的错觉吧。
楼下咿咿呀呀唱着戏,楼上宋槿仪喝着戏楼免费赠送的热水了,纳闷地想起黄衣丫头的话,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心中尴尬,恨不得脚趾抓地,谢无恙看上去比她平静多了,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正垂眸吹着热水。
谢无恙喝了一口热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像鹰爪一般迅速地看向对面的看台。
他凝视着某个地方,直到他看见对面一个身影从内厢房出去。
谢无恙“嚯”地起身,给宋槿仪打了声招呼就出去。
他下了楼梯穿堂走过,来到戏楼后面的窄道,他顺着窄道往前去,走到一半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停下脚步,不经意地捏着袖口所藏的硬物。
狭窄的巷道,远远看上去只有一根手指的粗细,两边房檐遮挡去一半的骤雨,紧紧靠着墙壁勉强能使后背不被淋湿,雨水打湿青灰色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着腐朽潮湿的气味。
从瓦舍后面出来,谢无恙并没有按照黄衣丫头的指示去往茅厕,而是贴着墙角往另一边走去,走了约十几步,见前方忽有微光。
仔细一瞧,那是一个与街市相连的出口,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走到窄巷的一半,忽而停住脚步,他冷冷道:“出来吧!”
幽静的小巷荡起微弱的回音,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动静,谢无恙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有一人从身后的房瓦上跃下。
谢无恙回身,警惕地看着来人,他身上的感觉与之前全然不同,他两手在身后背叠,摸着袖口发硬的匕首,目光冰冷地盯着来人。
他之前在聚星楼就感觉有人在注视他,所以他故意引着宋槿仪进店用餐,岂料对方竟不露面,这会因为躲雨偶尔进入瓦舍,对方故意在戏楼对面示意,他便跟了过来,探个究竟。
跟着他的人穿着大夏的服饰,可面容,瞳孔,头发等皆与夏人不同,瞳孔是很淡的浅褐色,深褐色的头发中间杂着几根土黄色的发丝,反倒与谢无恙有几分相似。
那人仔细打量了谢无恙一番,忽然迈步,向谢无恙走去。
谢无恙喝住他,用西戎的语言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
那人顿住脚步,嘴唇翕动。
谢无言眼眸微暗,敏锐的眸子死死盯着这人,他当初可是被西戎一路追杀至大夏,又被人陷害下药,才落入人贩子的手中。如今突然出现一个西戎人跟着他,他不得不防,他不动声色地将被背在身后的匕首拔出。
那人握拳摆在胸口,躬身行礼,这是西戎的尊礼,参见皇族才会用的礼仪,男人恭敬道:“属下前来是为了迎七王子您早日回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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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这边,宋槿仪磕着瓜子,目光随着台上的人位置变动,情绪随着台上人的悲欢上下起伏,跟着入了戏。
待戏到了**部分,满座宾客皆为之鼓掌叫好,宋槿仪也拍着手跟着捧场“好!”
她情难自禁道:“这戏唱得真好,演这为爱殉葬的玉檀儿让人感动落泪。”
随着音乐的变调,故事进入尾声,台上人一一退下,直到那幽怨的萧声骤停,宋槿仪还没回过神来。
她静静坐了一会,才发现谢无恙出去已有了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弓着身子,往前拱了拱,抓着二楼的栏杆,向下探头,快速地扫了两眼,没看见谢无恙的人影。
本想下去找人,又听那皮鼓“蹬蹬蹬”地响了起来,她犹豫了一秒,就又坐回了原位。
等看完了这场戏再去也不迟。
这一场演的是《金玉奴》,乐班奏乐,一位新的伶人扭动着身子,款款上台,戏还未开,看戏的人已经去了三两桌。
宋槿仪听了一会,虽然她不懂戏,可也能感觉出来新来的伶人不仅身段比不上前者,唱腔气息不稳,又听见隔壁议论,“这徒弟就是比不上师傅……”
“要我说这霍长青该换个接班人了……只可惜这霍老板每日就两出戏。”
“没办法,他不走,一会那个常霸王就要来了,他到时候想走,只怕是走不掉了。”
……
宋槿仪下楼找到带路的黄衣丫头,将荷包里的几文钱如数递给,感谢对方的收留,又询问起谢无恙的去处。
她按照指引,去戏楼后面的窄巷转了半圈,没见半个人影,她一下子就慌了。
人生地不熟的,这谢无恙能去哪里?
这边谢无恙与那异族人另寻一偏僻地交谈,待一人往戏楼走的时候,他观察了环境,发现从前门回来更近,便改道从那边走。
因为之前淋了雨,遮挡金发的幞帽被他落在戏楼,回来的时候,因他长相异美,一路上难免被人多注视两眼。
他心中烦躁,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却不料半路被一纨绔子弟拉扯住。
那纨绔子弟见谢无恙长得极美,自以为他是这楼里的伶人,勾着他的下巴,说了一番调戏的话,谢无恙挂心宋槿仪不让他惹事的话,只是狠狠将对方的手甩开
那人吃瘪,硬拽着谢无恙的胳臂,声称要带回去好好调教。
谢无恙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头肥猪的手,心想着要不这会就把这爪子剁下来当下酒菜。
他这副垂眸深思的模样甚是勾人,那纨绔不禁将那只冒着肥油的手伸向谢无恙如白瓷一般的脸。
谢无恙深绿色的眼眸一沉,丝毫不犹豫地按在袖中匕首上,抽出一半,见眼前这头惹人厌的肥猪被人狠狠踹开。
谢无恙一愣,看着宋槿仪伸出手护在自己面前,对那位正在地上打滚的纨绔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你要不要脸?!”
那纨绔身边的狗腿子赶忙将人扶起来,一人指着宋槿仪骂道:“大胆!你知道我们衙内是谁吗?这位可是常侍郎的儿子常原,常衙内你得罪得起吗?”
宋槿仪一手无寸铁之力的平民,自然得罪不起这膘肥体壮的官二代,她目光左右扫着,她在等正义的主角登场。
电视剧经常演,这种当街强抢民女的坏人,一般都会有个从天而降的正义人士,不仅能解救受害者,还能惩罚恶霸。
这周围一圈都是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那常衙内挺着他的肚子说道:“我看小娘子长得也不错,性格虽泼辣。
可我最爱训兽,若是你与你夫君二人愿共侍一夫,我可以既往不咎。”
宋槿仪先是纳闷,为何又将谢无恙当作她的丈夫,但她也顾不得这个,她听完常原这番“惊天骇地”言论,下巴差点惊掉。
她紧皱着眉头,这话实在恶心,若不是胃里没东西,她真想吐他一脸。
常衙内也不与他们磨叽,知会手下的“虾兵蟹将”,当街要将二人绑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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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强抢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