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伤人和!大王继位以来不是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攻城掠地,为了征兵,多少本该耕种的人上了战场。”
长安侯,也就是曾经的公子阳,此刻面朝计蒙,神情愤慨,“天下苦征战久,而今吴国连年战争。不谈他国,就论我吴国,兵疲力乏,战死者何其多,这般情形怎能继续出征?”
计蒙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长安侯反对出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每每要出战,总有长信侯跳出来说什么“人和”,什么“疗养生息”……
给百姓一点小恩小惠,百姓叫他圣人,他长安侯还真把自己当圣人了?
楚赵卫三国联军战书都摆在面前了!
昆鹏揣着手闭眼不看这场闹剧,听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简直浪费生命,没看计蒙都不理长安侯了吗。
有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比如长安侯。
洛书看着战书,抬手往下压了压。洛阳有一点说的不错,吴国,目前确实兵疲力乏。
伐卫失败,吴军兵力确实损伤严重。楚赵卫联合共同对吴下战书也是看准了这点。
原本若是按照计蒙的战术行军,伐卫定然不会失败。可惜当时洛书觉得计蒙的方法过于激进,任命更为保守的伯瑝。
总归是他选错了。洛书撑着头问道:“计将军可有把握扳回一城?”
计蒙眼神不屑得瞥着长信侯洛阳,看向坐在王位上的洛书时冷冷地道:“臣过于激进,有伤人和。”
长信侯也就算了,洛书不信任他,这事儿还没过去就想要他出征?
好歹是在他手下混过的人,竟然还不相信他的行兵策略。
洛书没想到计蒙居然会拒绝,吃瘪抿嘴,求助的眼神望向昆鹏,昆鹏全当没看见。
叹了一口气,洛书让其余人都退下,留下计蒙一人,走到计蒙身边,拍着计蒙的肩。
“计将军身经百战,自是比孤懂得多。若是此战得胜,黄金良田美宅是少不了将军的。”
“行。”计蒙见好就收,“如此,还请王上放心。”
洛书道:“将军知道怎样打仗才能赢,将军若是出了兵,军中一切自然都听将军的。”
这是很久以前,洛书还是监军的时候计蒙对他说过的。
计蒙满意离去。
洛书回去,拿起战书,又仔细逐字逐句读了遍。
一封很标准的宣战书。
据说是召集了三百万人讨伐暴吴。
乌合之众。
洛书将信封甩在桌上。
西河缓步走进来。洛书从来不禁止她出入所有政治场合,甚至洛书与百官商讨要事时她也能够在近处旁听。
桌上的信封她只看了一眼,那种包装西河不是没见过。
“哪来那么大气?”
“西河。”洛书坐回去,背靠靠背,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盯着大殿顶上的雕梁画栋,“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西河歪头,看着洛书似乎很累,自觉过去给他揉太阳穴:“普通人。”
按揉的力道恰到好处,洛书被按的舒服,闭上了眼睛:“好人,坏人,聪明人,愚人——我以为你会这么说。”
西河站在洛书身后,他的头微微后仰,闭着眼享受西河的服务。俯视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洛书的喉结,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这是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只要西河有害他想法,手指下移,扣住洛书的喉咙,再用力。洛书就会在她手下停止呼吸。
她不会这么做。西河思索片刻,回答道:“所有人都一样。就像大哥当时还只是未回国的质子的时候,还是公子书的时候,和现在,都是一样的,你还是你。除去这些身份,也是一个普通人。”
“哪来那么多玄乎话。”洛书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逐渐平稳。
他睡着了。
西河继续按揉了一会儿,直到洛书看着睡得安稳才收手。
她给洛书调整了坐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又给自己拉过一条凳子,捧来洛书没批完的奏折,挨个看过去,模仿着洛书的字迹写下答话。
重要的就挑出来,等洛书醒了再给他看。
这活干多了,西河熟悉了流程,也大概摸清楚了百官的情况。
百官其实知道有些奏折是她批的,有些是昆鹏批的,只有一部分或者真正重要的事洛书会过目。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王上事物繁忙,有人帮忙批奏折在正常不过。
对于西河,百官也都十分包容。
大红人昆鹏的妹妹,王上的宠妃。反正洛书上任以来吴国发展还算不错,也没人上赶着找不痛快故意拿西河说事。
王上对宠妃有多好?几乎百无禁忌,说出宫就出宫,想听政就听政,甚至和王上发脾气还得王上去哄。
也有人想给吴王送美人,吴王反手就把美人送给长安侯,自己身边除了西河谁都不留。
虽说洛书一直没有给西河名分,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百官对于这事的看法异常统一。
西河批完手头上的折子,趴着看洛书的脸。
洛书让她呆在宫里,帮他批折子,有时也会问她对于治国的看法。
洛书让她在没人的时候依旧喊他大哥。
没想到所有人都误解了。
侍女叫她王妃,计蒙伯瑝那两个大将军也叫她吴王妃,昆鹏见她就叫王后。明明什么名分都没有,别人嘴里她什么名分都有。
王后的头冠送到了西河手上,她觉得好笑,拉来洛书看这头冠,洛书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问她是不是新找来的时兴头饰。
“很好看,你戴肯定好看。”洛书猜测着西河的心思,夸赞道。
她笑着说这是吴王妃戴的头饰,她很喜欢,她想试试。
洛书当时表情僵了一下。
“要是实在喜欢,偷偷带着玩可以,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了。”
洛书说完,走的匆忙。
西河趴在桌上,手有些麻,伸出来碰了碰洛书。
好奇怪,这人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
就因为她那时给他递了个手帕吗。
指尖触碰到洛书额间,西河按着他眉心轻揉,揉开了那道褶皱。
连睡着都会皱眉,这吴王当的可真是辛苦。
吴宫那么大,官员客卿不计其数,真正能用上的竟然屈指可数。
西河旁看过几场朝会。质疑的目光,无休止的争吵,水患,瘟疫,百姓水深火热,邻国还虎视眈眈。
民间已有流言,吴国一切灾祸都是因为当今吴王杀戮过重,这是上天在惩罚吴国。
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流言呢,明明那些人吃的粮食都是靠征战从别国粮仓里抢来的。
西河派人去压下流言,却还是总能在街头巷尾听见这些言论。
对了,还有妖妃西河。
竟将她说得像什么坏人似的,这种流言也得压下。
眼见天快黑了,西河推醒洛书:“回去睡。这么晚,也不怕着凉。”
洛书脸上压出来的红痕交错,眼神还未清明,迷茫地看着西河,露出个傻子一样的笑。
“笑什么,起来,回去再睡。”率先起身,西河拉住洛书的袖子,将人拽起来。没睡醒的洛书十分顺从,一拽就起,跟着西河走了好一段路,被风一吹,才渐渐清醒。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洛书的几根手指被西河抓着,牵着往寝宫走。
最近总是做梦,梦里乱七八糟,光怪陆离,醒来后总是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悲伤在梦境过后还萦绕在心上。
但是今天的梦很清晰。
他梦到了西河。数年前衣着破烂哭着说别丢下她的西河,出征前给他缝了丑荷包的西河,还有那些他在边塞时,坐着看月亮的西河。
“怎么不问我梦到了什么?”
在梦里都皱着眉头,能梦到什么?不过既然洛书说话了,西河就随口问道:“梦到了什么?”
掌心里握着的手指转了转,反手牵住了她。洛书记得西河总是体寒,手也经常是冰凉的,脱了外袍,两个袖子绕在西河脖子上缠了一圈,披在西河身上刚好。
洛书低头给西河整理的认真:“我梦见一个孩子总是在哭,不过梦都是反的,我觉得那个孩子应该经常笑。”
无聊。
西河等洛书给她整理好衣领,继续牵着洛书。
“老牵着我,是怕黑吗?”洛书没话找话。西河好像长大了,能帮他批奏折,也能帮他出谋划策。除了商讨要事,西河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嗯,我怕黑。”西河淡淡地道,完全不像怕黑的样子。
没个小孩样。
有时候洛书会觉得对不起西河,为了任务故意把她放在身边,明明知道西河可能喜欢他,却不做出任何表示。
毕竟底线在那里,洛书自己觉得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自己的拜把子妹妹。
好在外界没什么流言,不会对西河造成太大的影响,哪天西河看上别人,洛书绝对给她风光大嫁。
最后,本来是西河催洛书回去睡觉,变成了洛书送西河回去。两人房间隔的不远,洛书目送西河走进屋关上门,才自己独自回到寝宫。
心跳的有些快,果然趴着睡觉对身体不好。洛书深呼吸,一股冷空气进入肺部,神清气爽。
睡了整个下午,这回彻底清醒了。洛书回到寝宫,墙壁上挂着的巨幅七国形势图与室内华贵的装饰格格不入。
七国形式图上边勾画批注,用细笔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不同颜色的笔勾勒了数年的形式变化。历年吴王都有这么一张图,洛书将他挂到了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入睡睁眼都是分裂的天下。
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任务者,也不是好大哥,但他会是一个好君王。
等他合并六国,那些从数千年后带来的知识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他来了,就要在这个时代留下最重的划痕。
楚赵卫联军大败,吴军士气高涨。
淹死了几任官员之后,洪灾终于过去。新上任的年轻人倒有几分本事,修建堤坝,挖河道,据说是再大的雨都不能让那里再泛洪。
瘟疫无声无息的消散,加上水利便利,岁稔大熟。
盛,雍,乾那些百姓只要还在吴国内就有吴国百姓一样的待遇,大多人都能在吴国安居乐业。对于他们来说,在那生活都一样,生下来,活下去。在哪里都不重要。
有一小部分人跑了,认为故国覆灭,不肯在敌国苟且偷生。跑到哪里都无所谓,总有人觉得自己清高,洛书也不强求。
以后只会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吴国。他总要给别人一点适应空间。
系统那边洛书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自从听说西河喜欢他,洛书想到系统都觉得心虚没底气。
倒是系统,看上去挺重视任务,结果什么都没说。
更准确地来说,系统直接消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系统就毫无动静。只是能够独立的洛书几乎不再需要系统的帮助,所以系统消失了那么久洛书才终于发现。zt
不过既能做系统,肯定也轮不到洛书一介凡人去操心。再者说,刚和系统见面时这个不负责任的满脑子都是对象,根本不理他。
对象,对象。
唉,对象……
洛书才发现是他思想狭隘了。起点都是真的。穿越就会称王称霸,还附赠一个妹妹做对象。
问题是他一开始都不想要啊!
洛书恍惚忆起自己最初的理想。
是什么来着?
重生一次,活到一天赚一天,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活着而已。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怕死的颓废社畜了,他是吴王书,他膨胀了。现在他不仅想活,还想活的精彩辉煌。
洛书对着七国形势图,就近拿起一支笔,饱蘸墨汁,在盛,雍,乾三国的位置划上一个叉,又圈起了楚赵卫。
是时候该重新画一份形式地图了。毕竟只剩四国,再用七国图还挺麻烦。
洛书放下笔,手指点着楚赵卫三国。
再给他多点时间,必然要将此三国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