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元在铁栏杆外等了一会儿,很快,那个女生就带着同伴一起飞奔着向她跑来。
两人以同样的姿势扒在栏杆上,眼巴巴看着墙外冒着热气、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肠,咽着口水问:“老板,这个烤肠怎么卖?”
“三块钱一根,五块钱两根。”
女生的手从栏杆间隙伸出来,递出五块钱:“买两根!”
又看向一旁的好朋友,笑眯眯道,“我请你吃。”
方才等待的时间里,烤肠已经被烤得焦香,在炉上翻转着,饱满鼓胀到几乎要爆开。
沈三元一手拿着铁夹夹起烤肠,另一只手把竹签插了进去,举着两根烤肠问:“要刷酱吗?”
两个小姑娘齐齐点头:“要要要。”
俩人都爱吃辣,沈三元给烤肠刷上了满满的辣酱,刺激的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开始分泌出口水。
刚接过烤肠,两人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一口下去,肠衣在嘴里爆开,汁水迸射出来,油润润的,香得不行。
外皮又焦又脆,内里的肉质则Q弹得仿佛在舌尖上跳舞;烤肠上裹满了辣椒酱,辣得让人直吸气,却又香得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停不下来。
很快,一群学生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都在问:
“这个烤肠怎么卖?”
“我们一群人买有优惠吗?”
“冰糖葫芦看上去好像也不错!”
沈三元一边利索地翻转着烤肠,一边回答:“烤肠三元一根、五元两根;冰糖葫芦五块钱一串。”
于是一张张蓝的、紫的、绿的票子从栏杆里伸了过来,挥舞着:
“我要两根烤肠!”
“烤肠谁跟我拼一下啊?”
“我要一串糖葫芦!”
“来一根烤肠,要麻、要辣、要烤焦到爆开的!”
……
沈三元有条不紊的收钱、找钱,顺便给烤炉上的烤肠翻个身。
有个年纪较小的男生可怜巴巴地拉着面前一个女生的衣角:“姐啊,你就帮我买一根烤肠吧,我这周的零花钱花完了。”
女生撇了撇嘴:“行,但是这周洗碗的活你包了。”
小男生立刻喜气洋洋地站起了身,拍着胸脯保证:“洗碗算什么?洗衣服、扫地我都包了!只要给我买烤肠,我永远是我姐最忠实的仆人!”
沈三元在一边听着,翻着烤肠的手不由顿了顿。
狗腿小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现成的。
小小的铁栏杆被围得密不透风,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被挤得嘴歪鼻子斜,眼睛仍然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烤炉上的烤肠,不断在心里计算着还要等多久才轮到自己。
沈三元觉得自己翻烤肠的手都要抡冒烟了,赶紧推销起了旁边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也好吃,都是新鲜现买的山楂做的,不试试吗?”
有人被说得意动,往那稻草上扎着的冰糖葫芦看了一眼,一根木签上串有五颗山楂,个个又大又圆,饱满圆润,看上去的确很新鲜;外面包着的糖衣亮晶晶的,一看就好吃。
有好这口的,脑海里回想起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嘴里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兜里富余的,立刻下了单:“那我要一串!”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每颗山楂的个头都差不多,硬是挑不出一串更大的,于是随手指了一串,“就要那串吧。”
沈三元把冰糖葫芦递给她。
女生把裹在外面的那层保鲜膜揭开,往冰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咯吱”一声,糖衣裂开,又薄又脆,甜丝丝的;山楂肉则是脆生生的,口感紧实,水分丰富,是吃得出来的新鲜。两者结合在一起,果然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女生咬了一口,又咬一口,于是等待的人群中,便响起一声又一声“咯吱”“咯吱”的声音。
声音尚还能忍受,离得近的,则在浓烈的烤肠香味中,时不时还能闻到一股山楂的酸、糖衣的甜,清清淡淡的,被烤肠的香味一衬,清爽无比。
于是纷纷忍不住了:“老板,我也要一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都是做好了的,天气冷,冻在天然的冰箱里,还保留着最佳的味道和口感。有学生吃了,忍不住夸奖道:“好吃!”
于是猝不及防就被一旁的好朋友盯上了:“也给我咬一口。”
“给给给。”那人很大方,见同伴张大了嘴,又急急忙忙补充道,“只可以吃一颗,给我留点儿!”
这时烤肠也烤好了。学生们左手举着冰糖葫芦,右手拿着烤肠,左一口右一口,和同伴慢悠悠走在学校的操场上,花费了小小的开销,收获了大大的快乐。
唯有沈三元看着推车上还没卖出一份的拌干丝发愁:这可咋办?
沈三元决定不管怎么样,一会儿一定要把拌干丝推销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课铃响后,上体育课的学生磨磨蹭蹭回到教室,没过一会儿,就有比刚才还多的一大群学生往铁栏杆这里蜂拥而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操场那边什么时候有卖烤肠的了?三班这群吃独食的,真不够义气!”
人很快都挤到了栏杆上,张牙舞爪的:“快快快,我要买两根烤肠!”
“你们动静小点儿,别被教导主任发现了!”
“——我好像看到保安往这边来了!”
众人噤声,所幸是虚惊一场。
热气升腾中,沈三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烤烤肠行动。冰糖葫芦也所剩无几了。趁烤肠还在炉火上翻烤的功夫,她打开一旁盛着切好的干丝的保温桶盖子,热情推荐道:“要不要来一碗拌干丝?很香的哟。”
“干丝是什么?”
“看起来像粉丝。”
沈三元回答:“是很细很细的豆腐干丝。”
学生们面面相觑,对这个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小吃生出了几分兴趣,便问:“怎么卖?”
“小份的3元;中份5元;大份8元。”
“也不贵嘛。”
“那来一碗小份的尝尝好了。”
敢于“吃螃蟹”的人还不少。
沈三元拿出小份打包盒,先从保温桶里捞出相应份量的干丝盛入碗里;接着浇上麻油、酱、醋;有人不吃蒜,便免去青蒜段,有人爱吃香菜,便放了一大把香菜碎;最后加上一勺现炸的花生米,拿筷子稍稍搅拌后递了过去。
周边的学生在刚放麻油的时候已经被香味馋得一直在嘀咕“好香好香”了,下单的学生赶紧接过来,夹起一筷子干丝,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模样,先往嘴里塞去。
麻油的味道比闻起来还香,酱料的比例调配得恰到好处,干丝的口感则是柔中带韧、十分有嚼劲,尝起来有股淡淡的豆香,和调料搭配起来相得益彰,整体而言美味可口,十分清爽。
那名同学只顾着埋头苦吃,把周边的学生急得纷纷凑了过去:“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叫做‘拌干丝’的东西好吃吗?”
小同学舔了舔嘴角:“香!”
“什么香?”
“有多香?”
那人答:“花生米好香啊!”
“啊?”其他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急了,“干丝不香吗?”
抖完机灵,那个小同学才心满意足地回味道:“香,都香。酱料香;刚炸出来的花生米也香,脆脆的、满口留香;干丝最香!裹满了酱料,口感韧韧的、弹弹的,一筷子夹了,一口吃进去,每根干丝都好细好细,混合在一起的口感又好奇妙,滋味好丰富!太好吃了!”
其他人听了他的描述,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
赶紧朝外面的小摊招手下单:
“我要一碗小份的拌干丝,多放花生米!”
“我要大份的!”
……
小同学在一边劝道:“你们不加香菜吗?香菜多好吃啊……”
话音未落,就被几个同学瞪了回去:“滚!爱吃香菜的都滚出平城!!!”
————
一个下午过去,沈三元准备的烤肠、冰糖葫芦和拌干丝就全部卖完了,这让她不禁感叹:学生果然是最大的购买力群体之一啊。
第二天的摆摊,沈三元决定听取顾客的意见,去水果摊子上买来不少种类的其他水果,准备现场制作冰糖葫芦。
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装备:烤肠、冰糖葫芦、拌干丝,沈三元推着推车走到昨天的学校院墙外。
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胖胖的男人沉着脸在巡逻。
沈三元鬼鬼祟祟地缩在拐角,远远看着。
果然,摆摊有风险,选择地点需谨慎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保安逮的是不是自己,但很明显他不会是自己的顾客群体。
就在沈三元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喵喵”声。
一开始沈三元并没有理会,直到这猫叫声越叫越响、越叫越离谱,侧过身看去,就和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男生尴尬地“嘿嘿”一笑,“没办法,保安一直在巡逻,只能用这个作为暗号了。”
“什么暗号?”沈三元表示疑惑。
男生看上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知道啊,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沈三元:……
男生看到沈三元推着的小推车车脚都没放下来,顿时神情一凛,眼神都清澈了不少:“老板,你该不会是想抛弃我们吧?你不在这里摆摊了?”
沈三元一脸纠结:“我也不想的呀,但是万一被保安抓住的话,你们吃不上烤肠事小,我要罚款事大啊!”
男生:……
在男生左劝右劝、大声劝、超大声劝之下,沈三元还是无奈同意了:“好好好,那我就再摆一天。”
男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消息网灵通着呢,保证在保安发现之前让你成功跑路!”
沈三元把摊支好,这次她找了一个比昨天还隐秘的地方,旁边同样有一排铁栏杆。
刚把烤肠烤上,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围了过来,每人点了一碗拌干丝端在手上,一边吃着,一边看沈三元制作冰糖葫芦。
最经典的冰糖葫芦当然是山楂,但也有很多人不爱吃山楂,在同学们左一口“好老板”、右一口“好好老板”的糖衣炮弹下,沈三元还是买来了一些其他的水果:草莓、橘子、青提、金桔、柚子、菠萝……
洗干净,切好了块,放在盘里盛着。
锅里放适量比例的水和白糖,小火熬煮,直到糖水融合变成焦糖色,接着拿起串好的水果串放进锅里,转动着,让整个水果慢慢裹上糖浆,这样,一串冰糖葫芦就做好了。
边上的学生看得讶然:
“这么简单?”
“我上我也行!”
沈三元于是让他们自己试试。
学生们摩拳擦掌,信心满满,串好自己爱吃的水果,接着往糖浆里一放,脸上的得意在拿起糖果串发现糖浆没有成形,而是滴滴答答滴落下来后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也有同学成功了,于是他们试图比较两者的区别,最后发现问题出在糖浆上。
“火候不够吧?”
“应该是糖浆熬制的程度不够。”
沈三元在一边笑而不语。食客喜欢吃她做的食物,她高兴;有时候和食客一起参与到食物的制作中去,她也高兴。
不管成功与否,做好的冰糖葫芦最后都进了学生们的肚子。
将山楂换成其他水果后,果然得到了不同的味觉体验。
不管是草莓、青提,还是橘子、菠萝,裹上糖衣后,美味都上升了不止一个程度。
同学们吃得不亦乐乎。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来一碗拌干丝,要大份的。”
沈三元应了一声,在问过他的口味后,很快给他拌好了一份干丝。
递过去,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在学校外面?”
男人默不作声接过拌干丝,吃了一口,这才“嗯”了一声,“确实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
直到把一碗拌干丝吃完,男人擦了擦嘴,迈着大步走到小推车的冰糖葫芦旁边,清了清嗓子,对着里面已经完全沉浸在制作冰糖葫芦中的学生们喊了一句:“冰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
话说到一半,那个转过身来的同学高高兴兴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随即瞳孔放大,神情惊恐,“卧槽,教导主任来了!”
顿时,学生们惊慌失措,纷纷作鸟兽散,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沈三元摸了摸鼻子,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个被称呼为“教导主任”的男人果然没注意到她,见学生们跑了后,冷哼一声就要从学校后门进去。
这时,几个学生又突然跑了回来,抓着铁栏杆,一脸视死如归:“是我们求她来这里摆摊的,老师你别为难她!”
一句话,让教导主任的脚步停了下来,视线又聚焦到了她身上。
沈三元欲哭无泪。
谢谢你孩子,逃跑还记得我。但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会更感谢你的T_T
后来,经由教导主任提议,学校开展了一个以“厨房课堂”为主题的课外实践活动。
请来的指导老师,自然是将功赎罪的沈三元。
在学生里看到那个黑黑瘦瘦的熟悉的面孔时,沈三元咬牙切齿,小声问道:“你们的消息网不是很灵通吗?”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没错啊,确实没被保安发现……”来的是教导主任。
沈三元无语望天。
摆摊有风险,需谨慎啊!
————
在选择“厨房课堂”的菜品上,沈三元纠结了许久。
首先排除拌干丝。虽然一众同学纷纷表示他们可以,但在沈三元展示了一手将豆腐干切成细丝的做法后,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学生顿时知难而退,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行,这手我留着还有用呢,我爱写作业!
最后,沈三元决定教他们做一道腐乳肉。
腐乳都是现成的,只需把五花肉处理一下,再加腐乳汁蒸制即可。
同学们分成三人一组,学着沈三元的做法,先将五花肉的皮毛刮洗干净,接着放进锅中焯水,炒出糖色后切成大小合适的长方形片状。
将腐乳放在碗中,碾碎成泥,越细越好,随后加入腐乳汁,放入开水、盐和白糖调味。
接着将五花肉片放入蒸碗,摆放整齐,倒入调好的味汁,上锅,旺火蒸熟,腐乳肉即成。
在倒腐乳的时候,同学们就被腐乳的香味馋得忍不住用筷子蘸着偷吃;到了后面,腐乳肉在旺火的蒸制下越来越香、越来越香,同学们的口水早已泛滥成河。
蒸了许久,操场上白烟缭绕,到处都是腐乳的香味,终于,沈三元宣布:“可以了,开吃!”
同学们立刻拿了碗筷,盛上满满一碗大白米饭,揭开锅盖,顿时,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闻了那么久的腐乳,在他们觉得自己早已麻木的时候,却再次被混合着肉香的浓郁腐**冲击得溃不成军。
揭开盖,可以看到一块块五花肉片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腐乳色,肉汤中冒着热气,汤汁色泽红亮。
夹一筷子,五花肉片晃晃悠悠的,被汤汁裹挟着,往米饭上一放,米饭也被染成了诱人的腐乳色。
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肉片已被炖煮得十分软烂,入口即化。完全吸收了腐乳汁的香味后,吃起来更是肉味浓醇,香而不腻,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一时间,操场上全是狼吞虎咽的声音。
“太香了,太好吃了!”
“我宣布,腐乳肉是我的神!”
“……”
前来查看教育成果的教导主任看见一操场比狂热信徒还狂热的学生,一时还有些茫然失措。
闻着满操场的香味,赶紧去盛了碗饭,面不改色地在学生们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虎口夺食,吃了一碗腐乳肉拌饭,边吃边满意点头:“嗯,确实好吃。”
吃到最后,盘里剩下的那点儿腐乳汁基本靠抢。
融合了肉汁的腐乳汁简直香得让人恨不得把盘子底都舔干净。
黑黑瘦瘦的小男生找到沈三元,脸上红通通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老师,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学厨的天分?第一次做的菜就这么好吃!”
沈三元睁着眼说道:“嗯,很好。”
“你们都是未来的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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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