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余枫才知道,何源的乐趣,就是每年生日,送给自己一个“伎###女”。而今年刚好是余枫。
这就是他的礼物,一个男人,有钱又肯下功夫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尊严的碾压。
余枫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甚至有些恐惧走出酒店的门,何源那句话就像一个魔咒,攥得她心口绞痛。
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背对着何源,用颤抖的手一件一件穿上衣服,也不在乎何源是不是在看她那肥硕的腰身和屁股,尽管昨晚这个人曾说他是那样喜欢,他说他爱。
余枫很少做梦,很少幻想。她就这样做了一次梦,就落入了一个男人的圈套。此刻的她清醒无比,因此,她绝不会为了减少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去幻想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真的爱。她无法用任何的借口去掩盖自己受伤的自尊,喜欢不行,爱也不行。
终于她穿好了所有的衣服,站直了身体,走向了何源,说,“昨晚谢谢你的招待,钱,我不要现金,记得打我卡上,这些,我也瞧不上。”
随后,她戴着那两条珍珠项链,走出了那间房间。关上门的一刻,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还是走出了那道门。
她无法不走出那扇门。
最终何源给余枫打了五倍的钱数。余枫没有回复,事实上从那一晚之后,他们就不再来往,像一个嫖##客与不相熟的伎###女一样,没有纠缠,没有情感。
余枫在那一晚之后学会抽烟,只抽那款女士的巧克力味道的香烟。那是她的耻辱,她需要一点别样的东西,提醒她记住。
而后的两三年里,余枫和何源再没什么交集。她的事业也随着两人的关系不再密切而有所下滑。只是余枫并不在乎。除了何源,也有一些富豪接近余枫,目的和何源不算完全相同,心态却是差不多的。余枫管这种叫做猎奇,除了何源那种收集“伎###女”的,也有这种收集性###器###官的,无非都是猎奇。余枫不再上钩,鱼饵也不再收,渔人们很快就散去。毕竟余枫,真的谈不上什么性###吸引力。
余枫看着那些打探的男人们,就像看见了肥肉纷纷飞来的苍蝇。他们凭什么呢?一个个老迈、油腻、其貌不扬,胖的人肚子和余枫相差无几,瘦的人是一张褶皱的皮。男人的花期大多很短,四十几岁就面目可憎的大有人在,但他们仍然敢于挑剔那些比他们耀眼无数倍的女性,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逼都属于他们自己。
多么可笑的“法则”,却在世间运行得流畅至极。甚至余枫所遭遇的事情一旦曝光,人们也只会抨击这个新出炉的“妓女”。抨击的人是谁?有男有女。抨击的依据是什么?世间的道德。于是余枫知道,世间的道德、公序良俗,从来都是有性别的。
那份明晃晃标着性别男的“道德”,强###奸了余枫生活的世界。
就在余枫以为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会与何源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她竟又奇妙地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何源出事儿了,经济犯罪,被经侦带走了。很快传来何源家里变卖家产的消息。那年刚好没有赶上楼市暴起的行市,房子卖得很贱,远远赶不上被何源需要补的数字。
余枫是从之前第一次上综艺时遇到的那位女主持季红春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当然,那位女主持也是何源的生日礼物,也收到过何源亲手开蚌剖出的珍珠串的项链。此刻正在扬眉吐气地幸灾乐祸。余枫听了,神色一动,却并没有说话。
之后事情的发展,大概会令所有人意外。可惜这件事的流传度却远没有那么广。甚至一些老牌艺人也无从知晓了。
余枫变卖了何源送给自己的一切,加上当初何源给的五十万,以及她自己部分积蓄,给何源补了亏空。何家上下运作,花了一笔大价钱,何源最终因积极退赃,悔罪表现良好,轻轻放下,只判了极短的刑期,还是缓刑。
当余枫登上何家的门时,何萍对她已经有些陌生,还是何家老太太想起了这个富态的姑娘。何萍和与老太太得知余枫的来意都是心神一震。何源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比自家人更清楚的,何萍深知自己的弟弟纯粹是个坏胚,玩弄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源进去了,他那些女朋友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替他还钱。何老太太倒是始终觉得何源是个好孩子,四十岁的好孩子。
尽管何萍满腹疑惑,何老太太还是热切地拉住了余枫的手,“好孩子,小源没白跟你好一场……”
何萍没有母亲那样长年沉浸在戏曲故事里的因缘报应观念,她毫不掩饰地审视着余枫,似乎想要洞穿她的阴谋:“我记得,何源有两三年没提过你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了一下,“怎么没提,”她拍着余枫的手,说,“小源可惦记你,他是爱玩了一些,你别跟他计较,男人总会收心的,收了心都是好的。”
余枫笑着回答:“阿姨,我和何总本来就没什么,何总对我很好,我拍的第一部戏就是他投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老太太听了,心都软和了下来,她几乎是有些带泪了,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余枫的胳膊,只说:“好孩子,好孩子……”
何萍还是不肯轻信,事实上,何家远没有到变卖家产的地步,一切不过是紧急情况下趁乱做个局,资产倒一倒手。可余枫的出现实在太让她意外,令她多少有些担心不在掌握中的变数。
进门时余枫就给了何萍一张卡,那张卡上,是余枫变卖的何源给的礼物钱和那一夜的“嫖资”,现在她又掏出来另一张卡,那是她自己的一部分积蓄。“我的钱,这笔钱本来也是何总给的,如今只是物归原主,萍姐还请不要有顾虑。”她推着另一张卡向前,“这是我个人的一部分积蓄,不算多,只希望能应个急,就当是我报答何总的。”
那一天,余枫在何家老太太手挽手的送行中,离开了何源的家门。
何萍还是收下了这笔钱,当着她的母亲,她只能咽下那些怀疑。何萍给里面的何源传消息,何源知道时也是一愣,但他决定先收下这笔钱,看看余枫究竟想做什么。
是的,那天以后,何源对余枫都有着浓浓的兴趣,无关性,无关情爱,只是一种幽幽地观察与探索。他想知道,那一夜,自己究竟亲手塑造了什么。
何源很快就出狱了,余枫接的他。余枫带他去吃了饭、洗了澡,忙忙碌碌,已经到了深夜。两个人在一家咖啡厅里面对面坐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何源还是先开口了:“小枫,我没想到,愿意救我的人是你。”
余枫笑了笑,那个模样,像极了此前的何源,温和、人畜无害。她说:“谈不上救,这里面有不少钱,是你送我的东西换来的,卖的时候肯定没你送我时价格高。”
她点了一支烟,是何源熟悉的味道,她接着说:“至于其他的,是我的积蓄,没说给你,你要还的,银行贷款利息的三点五倍,两年还清,没问题吧?”随后她递出一张借条,让何源签。
何源一边签字,一边连声说应该的。余枫又笑了,她叼着烟,笑眯眯地看向他,说道:“你真的不必感激我,当年你买了我一夜,今天换我来买你了。”
何源沉默地坐着,只见余枫缓缓推过来一个红丝绒的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当年何源在那天晚上送给余枫的两条珍珠项链。
余枫拿出那条何源号称是亲手开蚌的项链,缓缓走到了何源身后,矮下身子,将这条项链,戴在了何源的脖子上,她是那样暧昧地在何源的耳边说道:“可以吗?”
何源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来羞辱自己的。
可是余枫却没再做别的事,她只是带着何源来到了一家高级酒店,一件又一件地帮何源脱掉了衣服。她没再问可以吗,何源知道必须是可以的,更何况,睡一晚,他,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好不可以,又有什么好吃亏的。
终于余枫脱###光了何源的衣服,她不再动作,只是带着欣赏的目光,从何源的肌肤上一寸一寸往下挪。
这个男人是老的,松弛的,原来。压在她身上的,曾是这样一具丑陋的皮囊。
何源被看得尴尬且羞耻,他走上前抓住了余枫的肩膀,想要吻下去,余枫却笑着躲过了,她说:“你先去洗澡,我抽根烟。”
何源去了。回来时,余枫已经走了。
他看到桌上放了一张酒店的便签,上面压着一块钱的钢镚:
“谢谢招待,别忘了还钱。”
何源捏着那张便签良久,终于笑出了声,他拿起了那枚钢镚,抛上去又盖在手背上接住,打开来,是一朵菊花的图案。
一种巨大的兴奋在他心头升起,他好像洞穿了什么真相,他似乎成了造物主。
“我可能成全了一只小怪物。”何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