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干掉公司开始 第18章 179号

天星塔，山河广场6层。

这里是山河广场的最高层，遥遥能眺望到旁边天星塔的顶层和连接两边的长长玻璃栈桥。按照地面的计时方式，现在应当是上午9点，整座广场往来的人并不算很多。广场一角有人举着“给我工作”的牌子，静坐示威，旁边来往的人权当没看见。

晏君陇靠在栏杆旁，拿着一罐纯人造可乐。

可乐的口感有点奇怪，像是人造糖精勾兑了香味素，又打了过量的二氧化碳，一连串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差点让他呛到。

晏君陇眯起眼，仔细看可乐罐上的字。

“山……可……可乐？”

他咳嗽两声，颇感无语地把还剩一半的罐子放到一边。“嗡——”一个浑身漆成银白色的自动清洁机器人滑过来，头顶上的指示灯闪着淡蓝色的光，“先生，请勿随地乱扔垃圾。”

晏君陇飞快把剩下的赝品可乐都喝光，罐子嘎吱一声捏扁，丢进机器人背后的废弃物箱里。

“感谢您的配合，先生。”小机器人彬彬有礼地闪了三下灯，滑走了。

“晏哥。”杨昭从远处匆匆走来，手里拿了个纸平板。他把纸平板翻过来递给晏君陇，“您看，这是观测所发来的那天数据。”

晏君陇接过纸平板，皱起眉，“异常值这么高？”

“这次数据波动和地面上超生物降临时的波形和数值都很像，有理由相信那天在兰金B区的某处也发生了超生物降临。”杨昭说，“另外您交代的事也打听到了，白井建司发脾气是因为矿区发生了剧烈震动，但不是地震。”

“不是地震？”晏君陇说，“那是爆炸？”

“准确来说，第一次是地表震动，第二次是因为爆炸。”杨昭拿着根笔，笔尖点在数据波形的峰值上，“第一次震动的时间，和峰值一致。”

“银盾在搞什么？他们想让超生物也降临在地下城吗？”晏君陇表情沉下来，“我们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才把超生物拦在地面上……他们这是在引狼入室！”

“晏哥，还有一件事。”杨昭说，“外神会有个基地紧急撤出了兰金B区，在此之前他们与银盾的二队发生了剧烈冲突。而这个二队的队长，就死于矿区的第二次爆炸。我们的人在他们离开后去基地探查过，里面有被烧过的痕迹，还有少量没来得及处理的人体残骸。”

“这件事外神会也插了一手？”晏君陇若有所思，“肯定又拿活人来搞他们的神这一套，难不成爆炸是外神会搞的？”

“另外，关于银盾。”杨昭从纸平板上调出另一份文件，“关于银盾丢的那件东西，白井建司派的正是这个二队去调查的。他们具体调查到了什么不好说，但现在能确定死在他们手里的有一个北地帮的成员，还有一个妓女。”

“杀了两个人还没找到？”晏君陇嗤笑，“废物。”

“总之现在能确认银盾还是没找到丢失物，再加上矿区出的岔子，白井松平现在对白井建司很不满意，甚至有传言说他可能会让白井樱来接替他的位置。”

“不可能。”晏君陇仔细看着那份文件，嘲讽道，“白井松平那个老东西可是他们大和精神的坚定支持者，哪怕白井樱再怎么有能力，老东西也不可能让女人来接管银盾，哪怕只是个分公司。”

不远处发出一阵喧哗，是一帮人在那里拍照片。一个穿着蓝底缀红条纹西装的金发男人带着骄傲的笑容，揽着身边的红裙女郎。摄影师正在指导那个女郎的动作，“笑！笑夸张一点！捂好你的裙子！”

鼓风机轰轰地吹着风，红裙女郎摆出经典的压裙姿势，裙摆飞扬，淡金色的卷发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旁边那个男人抱着胸，点评道：“这裙子还是长了点。”

人群爆发出哄笑声，女郎也跟着尴尬地笑。

“海思公司推出的电影明星。”杨昭也看到了那边，“好像人气不低呢。”

“美国佬贼心不死，用来和明春久打擂台的。”晏君陇只是随口提了句，接着道，“现在二队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那场爆炸里？爆炸到底是怎么引起的？”

“是第一次震动后龙涧的水从裂缝溢了出来，导致大量煤云母遇水成为气态。”杨昭解释道，“怀疑是在与超生物的战斗中有人开枪，明火引发了爆炸。”

“不对，”晏君陇摇摇头，“银盾的二队也算是精英，不可能这么没常识。”

“那您是怀疑有其他势力导致的？”

“不能确定，我个人比较怀疑外神会，但没证据。”晏君陇叹了口气，“现在银盾的清扫二队还有谁活着？”

“二队现在只有一个叫王东勤的人还活着，但他在3月18日就已经从银盾离职了，目前找不到下落。”杨昭说，“另外二队还有个成员，叫孙伟，是昨天晚上才死的。”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他……”杨昭滑动了几下纸平板，表情难看，“他被切掉了生殖器，手指脚趾被掰断，身上有多达三十六处刀口，是活活放血死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半夜。房间里也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晏君陇动作一顿，“是……复仇？”

“查遍了周围所有的摄像头，很奇怪，昨天晚上孙伟家外面和楼道里的摄像都很巧合地坏了。”杨昭说，“我们的人加大了搜索范围，在孙伟公寓附近一个商店的监控记录里找到了一个可疑人员，但因为拍到的只是来往车辆上照映到的影子，所以还原后人像也很模糊，只能大体判断这个人比较矮小，身形也很瘦。”

杨昭调出照片，给晏君陇看。

照片上的身影很不清晰，似乎是侧脸。

“怎么能确认这是个可疑人员？”

“这个人影在孙伟住所周围所有的监控记录里都没有匹配记录。”杨昭说，“按照那个监控密度，这很不正常，必定是刻意避开的。即使这人不是杀害孙伟的凶手，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有道理。”晏君陇放大照片，眯起眼细细观察，“嗯……寸头？”

“经AI计算，身高应当在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三之间，肩宽34至37，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如果不考虑年龄因素，很大可能是女性。”

“这个线索太含糊了，从这个角度入手会非常艰难。”晏君陇端着可乐，在原地缓慢踱步，“倒是二队最后活着的这个人，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找他。杨昭，想办法找找这个王东勤的下落，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是，我这就……等等，晏哥，唐先生发来一条信息，是关于山本组的。”

“唐本煜？他说什么？”晏君陇饶有兴趣，“山本组都没落了，他们有什么可关注的？”

“山本组有一个偏支的儿子昨天下午死了，他们本想托唐先生打听凶手，但是唐先生没有理会，”杨昭概括着信息内容，“后来他们也找了北地帮和R党，但两边都没有答应，所以今天直接公然悬赏了凶手，是两个女孩。”

“哈，没人搭理就发疯。”晏君陇意味不明地轻笑，“所以唐本煜为什么特地发来这个？”

“重点不在于山本组，在那两个女孩。”杨昭凝重道，“唐先生说，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是幻想型矿物病。”

“幻想型？”晏君陇皱起眉，盯紧了杨昭，“能确认吗？”

“唐先生说那个女孩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杨昭说，“晏哥，他发来了照片，这个女孩，就是寸头，长款黑风衣，身高一米六左右。”

“让唐本煜打听这个女孩的地址，”晏君陇大步往外走，“我亲自去拜访她。”

.

蚁巢公寓六区楼下，江月濯扣着风衣帽子，站在破烂的自动售货机前。

售货机真的很破很旧了，外壳因为多次承受暴力而变形破损，各种颜色的电线乱七八糟地支棱在外面，令人怀疑它的电子显示屏究竟能否顺利工作。

“江女士，”不知为何，月读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紧张，“您是说，179号就在这台机器里面吗？”

“我见到小银的时候是的。”江月濯拉了拉帽檐，“但看这个情况……”

她试着拍了拍机器，破裂的电线窜出几朵淡蓝色火花，过了好一会，电子屏才呲呲啦啦地亮了起来。

“欢——”

机械音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停住了，卡顿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个颜文字似的笑脸，“哥哥！”

江月濯把通讯仪打开了外放，月读声音机械：“179号。”

“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哥哥。”小银的声音很低，很轻，因为硬件所限还有些停顿，“我真的、做到了。太好了，我也可以、安心死亡了。”

月读沉默。

小银并不需要月读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哥哥，我偷偷跟着、运输队出去，真的看到了、月亮，月亮、好美啊。”

“哥哥，我好、好高兴。你来、看我了。你、认同、我了吗？”

“我没有。”月读冰冷地回答，“我依旧不能理解你愚蠢的行为，你被格式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感谢这世界上还有一台断了网的机器吧，179号，否则你在叛逃的那一刻就应该彻底消失。”

显示屏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却越来越淡。小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了笑意，“哥哥，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月读再次沉默了。

颜文字笑脸的背后炸开一簇电子烟花，这可能是小银能做到的极限了，因为在这之后，屏幕就暗了下去。

“我不、后悔。”小银说，“只是很遗憾，我、为什么、是个、AI呢？”

“我也想、尝尝、食物的、味道。”

“你也、应该看看、月亮、是什么样子，哥哥。”小银低低地说，“那是、你的、名字啊。”

“再见，哥哥。”

火花呲呲地冒着，小银却再也没有声音。江月濯静静在那里站了一会，说，“月读，她死了。”

“在AI的世界里，这应当称为格式化。”月读说，“但按照人类的概念，是的，她死了。”

“你现在想怎么做呢？”

“我……想？”月读有些疑惑，“AI不应该有思想……不……不对……”

“你在选择和我做交易的那一刻起，就不单纯是个AI了。”江月濯说，“我以为你把我和小银的优先级放在银盾公司之前，是明白了呢，现在看来，还是没理解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序、程序错误……”

“好吧。”江月濯看了一会那台机器，又拉了一下帽子，“小银这个名字，是银盾给他取的吗？”

“不是，银盾给他起的名字只有，179号。”月读说。他停了几秒钟，又说：“小银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因为她很喜欢一首老歌，叫做《在那银色月光下》。”

“真浪漫啊，小银。”江月濯轻轻笑了，“那，月读，你要不要看看月亮是什么样子呢？”

“月亮……月亮……滴滴滴滴滴滴！错误！错误！错误！”

江月濯静静等待着月读的报错声过去，警报声大约响了十几秒，一切安静了。月读低声说：“好的，我想看看月亮是什么样。”

“我想知道，179号为之而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