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不敢看观音 第15章 师傅

陈星台这两天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因为沈主任独独器重他！加入调查组，全办公室就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其他组员都是在局里工作很多年的领导，只有他啥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终于不用天天吭哧吭哧写材料了！只要不让他拿笔写字，别说让他跑外勤了，让他帮警察抓贼都行。

昨天通知下发，办公室范玲玲打击他，说沈主任是因为他的背景才格外关注他。陈星台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背景，不过，如果是因为从初中体育老师调入教育局，让别人误认为他有关系，其实也不冤。

他家里从没出过什么领导亲戚，最大的官是他二姨夫，在造纸厂当了个车间副主任。他能做个初中老师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工作了，他和家人都很满足。

是今年过年时，他姥姥的一个十几年不联系的表侄突然回去看老人家，因为这人小时候家里穷，在他姥姥家住过几年，所以一直念着当年的恩情，现在过好了，就想着回报。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舅，是他们关河区区委的一个什么部长，陈星台没放在心上，所以连人家什么官位都不记得。或许是为了回报他姥姥，这位表舅当时提了一句，有机会把他调到教育局去工作。

陈星台以为只是客气，他几个姨却兴奋不已，她们几家的孩子就陈星台一人读书后混到编制，别的小孩想调都没机会，所以憋足了劲都使在他一个人身上，催他赶紧去找这个表舅。

加上他女朋友知道后也很积极，一门心思想让他进教育局。陈星台被逼的没办法，而且这个表舅并不是当时随口一说的客套，后面真的又问过两次他的意愿，他只能就答应了。

刚进市局办公室时，他听其他人调侃说办公室里全是关系户，后台最硬的就是主任沈新乔，听说家里人是省长。

陈星台一个从郊区来的愣头青，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大官，头一次真实接触到“官二代”，刚来时见到沈主任就忐忑，而且沈主任长得就一副“家里有大官”的样子，后来通过他女朋友总结才知道那叫“权贵气质”，一种有生而来的傲气。

来了一个月，他都没敢主动跟沈主任接触，同一批进来的几个女孩子总是找他打听沈主任情况，可他还没她们知道的多，反而从她们那里听来不少八卦。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发现沈主任虽然长着一张“权贵”脸，却很好相处，情绪稳定不发脾气，有耐心，有礼貌，能理解别人，有责任有担当，长得还好看，又爱干净，每天身上都是清香的，简直再好不过了。

——我对我们主任沦陷了！

这是他发在Q | Q的一段签名，让朋友们误以为他被女领导潜规则了。

今天沈主任让他一起外勤，他高兴的不得了，只要不坐在办公室，对他来说就是放假。还能单独跟沈主任出去，美好的一天！

出门到停车场，沈主任开了车门，他以为要开车出去，正打算主动要求做司机，副驾驶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下来一个人。

陈星台脱口而出，“车里怎么有人？”

这人又高又壮，皮肤黑，肌肉大，是他上次在楼下见过的，跟沈主任说话的“杀手大哥”。

上次离的远没看清，只觉得一身气势很酷，现在近距离观察到肌肉，陈星台兴趣更大了。他本来就学体育，自己一身肌肉练的很好，不自觉的被杀手吸引住，甚至想请教一下他练肌肉的技巧。

“你们沈主任金车藏娇，差点没把我憋死。”肌肉杀手大哥一张口跟气质完全不符，趴在车门上朝沈主任挤眉弄眼。

沈新乔不理他，招手让陈星台上车。

“干嘛去？”杨林森问。

“你不是要吃饭吗？”

“不用开车，下午用警队的车。”

沈新乔还没说什么，陈星台先激动了，“坐警车吗？我还没坐过警车呢？”

杨林森拍拍他肩膀，故意学他真诚的表情，“放心，以后会有机会。”

沈新乔没眼看，他有点后悔带陈星台了。

“这是警察该说的话吗？积点口德吧！”沈新乔瞪他一眼，又问，“你想吃什么？”

杨林森认真想了想，说道，“吃猪尾巴吧。”

陈星台正在脑子里搜寻附近有没有饭店做这个，谁知一向冷静，在他认知里“情绪稳定从不发脾气”的沈主任大怒，甚至骂起了脏话。

“你再提这个事就给老子滚蛋！”

杨林森哈哈大笑，又想故技重施伸手去搂他，被沈新乔灵活地弯腰躲开，并在他后背狠狠撞了一下。

“行啊你！”杨林森惊喜道，“你这两年没少练。”

沈新乔冷笑，“所以管好你的嘴。”

“话先别说太早，找时间咱俩好好练练。”杨林森围着他转了半圈，眼睛向探照灯一样在沈新乔身上仔细打量，“沈主任，你得记住，谁是你师傅。”

“谁？”陈星台好奇瘾犯了，刚才沈主任那一下闪避和极限下腰让他震惊，竟然还有师傅，他急切的想知道是谁。

沈新乔：“……别瞎打听。”

“想知道吗？”杨林森冲他勾勾手指，“我跟你说……”

沈新乔抬脚往外走，“我吃饭去了，你们聊。”

两人都不敢惹沈主任，连忙跟上。

在附近找了个湘菜馆，沈新乔不太能吃辣，陈星台也一般，但他知道杨林森吃饭没辣椒不行，算是照顾客人吧。

点好菜，没等几分钟，毛元元就到了。他上午去农批市场抓人，听说队长请吃饭，回队里专门洗脸收拾一下，可惜没备换洗衣服，身上一股调料味儿，倒是跟饭店融为一体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主任也在，杨队长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以前见过两次，这位主任不怎么说话，神色不显，再配上他的好样貌，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领导感”，还是他们队长厉害，都一起吃上饭了！

“沈主任在呀！”毛元元是个自来熟，既然都一桌吃饭了，在他看来就是老朋友。

“你好。”沈新乔笑着问好，他对这个警察印象不错。

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一双眼睛黑亮，像个机警的动物。坐下后朝陈星台的方向弹个响舌打招呼。

陈星台忙问好，报上自己名字。

按礼节他应该也要报名字，但他没再接话，杨林森看向沈新乔，自作主张的帮忙，“他叫毛元元，你们可以叫他毛毛，也可以叫元元，叫毛儿也行。”

……

毛元元瞬间脸涨得通红，“队长！你干什么！”

陈星台大方地牺牲自己安慰他，“没关系，我小名叫台子。”

沈新乔：“……”

毛元元：“……”

“哈哈哈哈哈哈！”杨林森大笑出声。

一直到吃完饭出来，他还止不住笑，像个神经病一样，安静几分钟就笑一阵，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看一眼陈星台又开始发作。

沈新乔本来觉得没那么好笑，而且还要顾及陈星台的面子，可笑这个玩意会传染，一直有个人在身边笑，你也会控制不住地跟着笑。

四人上了车，沈新乔和陈星台坐后座，毛元元开车，杨林森坐副驾。

走了几分钟，陈星台想问问，需不需要提前联系新阳中学，刚开口，“沈主任……”

“噗——”

沈新乔和杨林森同时狂笑。

陈星台：“……”

沈新乔狠狠掐手心都不管用，侧身背对陈星台，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狼狈，维持最后一点点沈主任形象。

陈星台郁闷死了，“有那么好笑吗？”

“对不起……”沈新乔笑的心脏疼，用尽全力克制住，干咳两声缓解尴尬，又清清嗓子，做完一整套假动作，平静地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杨林森还在前面笑得乱颤，整个座椅都跟着他震动。沈新乔在椅背锤了一拳，警告他别太过分。

“你刚才想说什么？”沈新乔又问一次。

陈星台臊眉耷眼，“我想问，要不要提前联系新阳中学。”

“不用，今天我们只是配合警察，多听多看，少说少管。”

“知道了......”

沈新乔见他还是蔫不拉几，鼓励道，“我也是第一次配合警察工作，等下见机行事。”

“不用担心，有我们。”杨林森终于缓过来了，脑子一转憋了个坏心眼，“再说，要相信你们沈主任，他厉害着呢！是不是，台子？”

“噗——”沈新乔一秒破功。

陈星台抓狂地大叫。

仅存的一点职业素质，让他们在下车前整理好自己，恢复成一脸严肃的沈主任和一身正气的杨警官。

在校门口说明来意，保安马上通知校领导，没过几分钟，一个老师跑出来迎接。他本以为只是警察调查，没想到市局的沈主任也在，把他们领进一间小会议室后，忙出去打电话通知校长。

郭校长估计也是跑过来的，满脸的汗，握的沈新乔手掌都湿了。

沈新乔说今天只是配合警察，让他不用接待，郭校长嘴里答应着却不离开，好像生怕领导不满意，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

沈新乔很尴尬，郭校长客套的有些夸张了，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杨林森及时帮忙解围。

“郭校长，我们今天来是想找高一年级主任高青云老师了解些情况。”

“好好，我现在安排人去叫他。”郭校长答应着，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人过来。

挂了电话他还是不走，毛元元正色道，“郭校长，我们需要单独跟高青云谈谈，请您回避。”

“哦，好好——”郭校长像是刚反应过来，又客气几句后推门出去。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高青云才敲门进来，他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也很新潮，手腕上带着一条很粗的银链子。

沈新乔心内不解，高中的年级主任不应该这么年轻，或许只是长得年轻？

高青云按照指示在长桌对面坐下，他们四个人另坐一边，现在的阵势像是审问。幸好沈新乔有先见之明，跟他俩错开几个座位，才减弱了压迫感，现在的位置看，他跟陈星台就是两个旁听的。

坐定后毛元元开始问基本情况，沈新乔的猜测落空，高青云并不是长相年轻，他确实只有27岁。

“高青云老师，你跟林丽娟、刘小慧是什么关系？”

高青云五官一般，属于小鼻子小眼睛那一类的，但他皮肤非常白，整体看就有种秀气的俊俏感。

听了这话，他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我是她们高一时的年级主任，同时也是语文老师。”

“除此之外呢？”毛元元顿了顿，“还有没其他关系？”

“没有了。”高青云答道。

“你确定吗？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关系？”毛元元认真问道。

高青云眉头紧紧皱起来，“真的没有了？警察同志，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过我七八次了，我真的跟她们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杨林森开口道，“你跟林丽娟谈过恋爱？”

沈新乔心一沉，预感不妙。

“我没有！”高青云突然激动起来，像是受到了侮辱，“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学生们有很多胡乱猜测，看见一男一女多说几句话就认为他们之间有关系，这些传言根本不可信。”

“所以是你跟林丽娟走的比较近，让人产生了怀疑？”毛元元补充问道。

“什么叫比较近？我跟每个学生都很近，年级主任的工作本来就是要关心学生。”高青云极力争辩。

“那为什么大家单独八卦你们之间有暧昧？”

“因为林丽娟这个女孩子本来就很乱！”高青云真急了，说话时五官乱拧，“她跟很多男同学都有暧昧，只高一一年就谈过十几个男朋友，所以学生们见到她跟谁走近，就认为跟她有关系。”

“据我们从林丽娟朋友那里了解到，她曾多次向同学炫耀跟你谈过恋爱。”杨林森往椅背上靠去，他的轻松姿态跟高青云形成鲜明对比。

“简直胡说八道！”高青云气的捶桌子，“你们为什么反反复复的问我，警察难道没有分辨能力吗？一群职高的学生，天天上学就是混日子，他们说的话你们就信？”

“我们找你了解就是为了分辨。”毛元元两只胳膊都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往前靠，“高老师，我们既然一次次问你，正是因为有足够的信息证明你跟林丽娟有关系，死不承认并没有多大意义。”

高青云沉默一分钟，像是泄了气，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不算是恋爱关系，林丽娟刚入学不到一个月，就主动向我表白，说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我只当她是青春期女孩子不清醒，拒绝了她并且开导她。谁知她不依不挠，变本加厉，经常去办公室找我，甚至在校外下班回家路上堵我，我那段时间特别烦，但她是学生，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躲着。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听到学校有传言，说我跟她有关系，全都是林丽娟自己散播的，我都怀疑这个女孩子脑子有毛病，不过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容易犯糊涂。”

毛元元跟他确认，“所以，只是林丽娟单方面喜欢你，表白不成，散播你们恋爱的谣言？你跟她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发生过关系？”

“对！”高青云松了口气，肯定地答道。

会议室再次沉静下来，陈星台手里的笔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其刺耳，他很不好意思，小声道歉，“对不起。”

杨林森像是又想起来“台子”这个笑源，会心地笑了笑，随口问道，“高青云，你认识李珊迪？”

说是问，更像是陈述和肯定。

高青云脸色大变，整个变化过程仿佛是电视里的慢动作，眼睛缓慢地张大，嘴角不住抖动。

“我不认识。”

“不，你认识。”杨林森仍然是笑着的。

高青云摇摇头，“我真的不认识，难道警察说认识我就该认识吗？”

“认不认识的不重要。”杨林森笑道，“今天我们来还有一件事，李珊迪让我帮她带个信儿给你，昨晚警察去红潮娱乐会所扫黄，她被抓了，让你带钱去赎她。”

高青云在微微发抖，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冷笑道，“真有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我认识李珊迪又怎么样，谁规定学校老师就不能认识会所舞女。”

“说的对，当然可以认识，你跟舞女结婚都没关系，毕竟你们已经谈恋爱2年了。”

高青云不再说话，沉默对抗。

杨林森笑了一下，像是在跟人讲故事一样轻松，“据李珊迪说，去年国庆期间，她带一个怀孕的女孩子去医院打胎，那个女孩就是新阳中学的林丽娟，而委托她做这件事的人正是新阳中学的老师高青云。”

啪——

陈星台手里的笔又掉了，这次忘记了道歉，他被这个发展方向震惊到了。

“是，就是我让她帮忙的。”高青云反而大方承认，“林丽娟在学校有那么多男朋友，跟校外的小混混也随便发生关系，她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哭着求我帮忙，我是她老师，能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看着学生无路可走吗？”

“说的好呀！”杨林森嘴角依然带笑，眼神却如霜刀冰冷。

“毛儿，走流程带回去。”他没了磨下去的耐心，站起来结束这次询问。

沈新乔到这时才知道，他们今天是带着传唤证来的，那何苦要先在学校问？直接带局里岂不是更容易？

他们没跟警车回去，沈新乔带着陈星台在校园门口的小饮料店了坐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谁都没说话。

陈星台没有他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实在憋不住了，小心开口，“主任，今天的事要汇报吗？”

“你说呢？”沈新乔脑子还在思考，随口反问道。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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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