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摊起,江桐已连续十几天微亮就起,身体也疲惫得紧,为了自身的身体健康,她昨儿就同魏氏商量好,推掉了订单,今日休息一日。
在厨房做饭的魏氏,见谢今安和陆清欢在院子里玩闹,忙跑了出去,压低了声音:“小声些,别吵着了你嫂子,让你嫂子多睡会儿。”
陆清欢和谢今安齐齐捂嘴,不再发出声音。
饭做好了,江桐还是没起。
魏氏没舍得叫醒江桐,把菜温在锅里,嘱咐谢今安道:“等你娘醒了,告诉她饭在锅里。”
谢今安朝魏氏走了两步:“奶,我也想去帮忙。”
“我跟你小姑去就行了,你就在家认字,你三伯今日休沐回来可要考你。”不等谢今安应声,魏氏就背着背篓,领着陆清欢往山上走去。
家里的柴已见空,天也一日比一日凉,她得趁今日空闲多砍些柴。
江桐醒来时,已到巳正。
吃了魏氏给自己留的饭,她便从猪圈里拿了把斧子,拿上两根绳子就直奔山上。
谢今安这个小尾巴还是跟来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今日天气凉爽,时不时还有股微风拂过,吹在人身上,舒服得紧,也适合干活儿。
半山腰的柴都被村民砍得差不多了,走了好一会儿,江桐和谢今安才寻到魏氏。
周围的柴都被魏氏和陆清欢砍得差不多了,江桐打算再往上走走。
看到前面黄澄澄似灯笼的果子,谢今安高兴得跳了起来:“娘,好多姑娘果。”
江桐揉了揉谢今安毛茸茸的脑袋:“去摘吧,注意安全。”
“好。”
江桐活动了下肩膀,就挥动斧子砍枯了的树或树枝。
不知不觉又往上走了一里,不知踩到了什么,她差点滑倒,低头一看,是松果。
捡起来看了看裂开的缝,竟有松子,咬开一看,还挺饱满。
她扭头冲正忙着捡树枝的谢今安道:“今安,别捡柴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松果,“看,我手里是什么。”
“松果!”谢今安扔下手中的柴,只留下一根树枝刨松针,捡起了松果来。
江桐又砍了两捆柴,才同谢今安一起捡松果,最后收获了满满一背篓的松果。
与此同时,宁县书院。
学子们从学堂里鱼贯而出,陆凌余悄然避开同窗,到了堂廨。
离书案一尺远,他便停了下来,冲坐在书案前的李夫子作揖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李夫子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望向陆凌余:“你可知老夫为何叫你来?”
“江宁府两年一度测试在即,”陆凌余再度作揖,“学生想斗胆一试。”
李夫子仰头大笑:“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他抬手摸着胡须,“十年寒窗无成就之人比比皆是,读书这条路除刻苦外,心性尤为重要,无论从哪点看,这次江宁府的测试都轮不到你这个才入学四年的人。”
他话锋一转:“你入学时日尚短,学问却不输旁人,遂我们才同意你也代表宁县书院参与这次的测试。”
每两年江宁府便会广开院门,给贫寒学子一个入院的机会,又思及每个学院的学子众多,遂便由每个学院举荐可雕之才参与。宁县学院学子数百,这次却只得了三十个参与测试的名额。
陆凌余心中一喜,承诺道:“学生定不负老师所望。”
拜别李夫子,他便出了宁县书院。
刚进村,就被候在村口的大侄子陆敖叫去了陆家本家,除了曾孙辈,陆家本家的人几乎全在,且个个看他的眼神都不善。
他从容上前,止步在堂屋正中,冲坐在主座的陆老爷子问道:“不知爷爷将来唤来所为何事?”
实则他心里已有数,十有**与江桐有关。
黄氏阴阳怪气地接过了话:“你谢大哥可为自己娶了一个好媳妇儿,这才进门多久,就踩到长辈头上了,你三姐不过劝她两句,还动手打起了人来,现在你三姐还躺着下不来床。”
陆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道:“二房现下是由你来当家,你来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陆凌余起身应道:“我娘性子软了些,我又在上学无法时刻照顾家里,嫂,嫂子不拘小节,持家有道,我认为挺好。”
陆老爷子拍桌而起:“顶撞长辈,甚至与长辈动手,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你倒是说说这样的人好在哪儿?”
“嫂子行事是张扬了些,绝非不讲理之人,故,”陆凌余看向陆老爷子,“应是有人对二房不利,或是想欺负二房,嫂子才会使些手段守住二房。”
这屋子的人尽是些偏心贪婪的,若非娘还顾念着血脉亲情,他绝不会再踏入此地。
好在有了先前的那两出,娘不再委曲求全,彻底与本家这些人撕破了脸。
都撕破脸了,他为何要跟这群人客气?
昧了他二房的东西,欺辱了娘的债,他会一笔一笔讨要回来。
“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不待话落,他已转身。
陆老爷子厉声质问:“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爷爷?”
陆凌余刹住步子,却未回身:“兄弟间情深似海,纵做不到如此,也理该相安无事,可我只见着数次的坑害与欺侮。我只敬明理无谋害之心之人为亲眷,反之则弃之。”
陆老爷子身子一个踉跄,单手扶桌:“你,你……”
陆凌余未再停留,直出了陆家本家。
望着他决绝的背影,陆老爷子一把砸了茶盏,暴怒道:“反了,反了。”
屋中所坐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触了陆老爷子的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大房的陆大成才出声:“依我看,这一切皆因那新妇而起,要还留这妇人在二房,只怕二房眼里会再无我们这些人。”
陆硕成抱手扭身,不再掺和此事。
本他还琢磨着让陆凌余给那丧门星一个下马威,现在倒好,人家是一伙儿的,还不要他们这些爷奶叔伯了。
陆老爷子理智还未失,知晓若真的由他们陆家把江桐赶出二房,只会将陆凌余越推越远。
陆凌余打出生就病恹恹,大夫都断言说不好养,他那不要老子娘的混账儿子,还因这病秧子和一个女人闹分家,让他们陆家成了整个村的笑话,他对这孙子和二儿媳自然喜欢不起来。
又偏偏是这个他不喜的孙子有读书的天赋,将来陆家能不能脱了泥身可就靠这孙子了。不曾想这孙子对陆家,甚至对他生了怨怼。
想到这儿,他吩咐道:“以后没事儿别再去招惹二房,若让我知道了,腿给你们打断。”他扭头看向陆老婆子,“还有你,别再去找魏氏的麻烦。”语罢,他就大步跨出了堂屋,只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当着小辈被数落,陆老婆子的脸色变了又变,恼怒道:“猪喂了?饭做了?活儿都干完了?”
离去的陆凌余,轻推开院门,只见陆清欢与谢今安正蹲在地上边打闹,边取松子。江桐与魏氏一左一右坐在屋檐下,眉宇舒展,嘴角噙笑,两人中间摆放了张圆凳,圆凳上摆着两只碗,碗里似装的吃食。
如此温馨欢快的情景他已许久未见,而这一切,皆因江桐。
这一瞬,他心中的阴霾褪去了些,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斜射了进来。
魏氏抬眸就见自家儿子,忙起身迎了上来:“子谦,回来了。”
陆凌余颔首。
“厨房还有你嫂子做的姑娘果冰粉,我去给你端。”说话间,魏氏已扭身去了厨房。
陆清欢和谢今安没再打闹,把自己剥的松子递给陆凌余。
陆凌余眸中的淡漠淡了少许,没接过:“你们吃。”
陆清欢和谢今安倒也听话,把手中的松子放进簸箕里,又剥起了松果来。
回想起今日他在县里不经意瞧见的一幕,陆凌余看向江桐,提醒道:“你三哥向五星街的摊主打听你,应是知晓你做买卖的事了。”
江桐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凌余口中的三哥是江震利。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这江震利跟陆硕成是一丘之貉,今日去打听,想来又同陆硕成那般,瞧上她手里的配方了,只是不知江震利会怎么做。
“他们跟那些人到底不同,你多注意些。”陆凌余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江桐轻应了声,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就是演戏,不挑细处,她还是会的。
今日陆凌余休沐回家,晚饭江桐多做了两道菜,都是魏氏他们先前没瞧见过的。
对此,魏氏已习以为常,她没去问江桐为何会做这么多菜,也不曾问江桐是从哪里学来的手艺,她只知道,江桐都是为了这个家。
最欢喜的莫过于谢今安和陆清欢,两人边吃边夸。
饭毕,陆凌余领着谢今安去屋里考谢今安的功课,出乎预料,谢今安今日的功课比先前都完成得好。
他不吝啬地夸赞道:“不错,看得出来这段时日你用了心。”
谢今安小脸微红,支吾道:“是,是娘教的。”
自三日前娘知晓他正在启蒙,三伯还给他留了功课,娘每日都会抽两刻钟教他和小姑姑。
陆凌余只惊诧了瞬,就又恢复如常。
銮朝对女子虽不似先前那般苛责,但仍旧未创立女学,权贵之家大多会把先生请到家中教导家中的女郎,由此可见,江桐的出生不寻常。
没听见陆凌余作声,谢今安多了些不安,头低垂着:“不,不行吗?”
“自然行。”
黑夜悄然离去,清晨如约而至。
江桐还是如往常般,早早去县里把菜买了回来,今日她又买了兔子,改做冷吃兔。
冷吃兔如其名,凉了后更好吃。
把焯过水的兔丁倒入锅中,翻炒至变色后,加入豆瓣酱和八角桂皮茱萸等香料,再倒入豆酱,一直翻炒到锅里起大泡,再度加入茱萸麻椒和芝麻,待兔丁明显瘦了圈盛出晾凉。
又做了半锅锅包肉,爆炒猪肝、麻婆豆腐和两道素菜,便装桶出发。
江桐回拒了陆凌余的帮忙,与魏氏陆清欢抵达五星街。
刚把小摊车放好,一中年男子就走了过来:“江姐儿,你可算来了。”
江桐停下动作:“孙管事,今日要哪些菜?”
孙管事瞧了眼菜:“哟,今日都是新菜,每样都给我来一份。”念及今日来的目的,他又道:“江姐儿,我今儿来寻你,是想问问你那私房菜是怎么回事?”
他是宁县最大的杂货肆的管事,平日里来货了,便会领着底下的人来码头这边接货。几日前孙管事领着人来接货,路过江桐的小摊,被香味勾得止住了脚步,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日都会来江桐这儿吃饭。
“菜单我今日没带来,不过您可以给我说说您需要哪些菜,不能做的我再跟您说。”
“行,我先回去问问,晚些给你答复,”孙管事左右张望了眼,压低了声音,“做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