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心心念念,摩拳擦掌,只等人来省队训练,就摆出前辈的架势教导新人。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都没有等到新人来。
“赵哥,那小子是不敢来了吗?”看到赵铭帆来食堂吃饭,唐飞端起自己吃了一半的餐盘,飞快地跑过去,坐到赵铭帆的对面,屁股都还没挨着椅子,他就先问出了口。
“啊,你说谁?”赵铭帆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唐飞口中的那小子是谁。
唐飞扭扭捏捏,想说就是连赢了自己三次的那小子,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太丢脸了,他机智地改了口:“就是前几天来队里测试的那小子。”
“哦,你说渝眠啊,”赵铭帆终于将人对上号,“渝眠每天都有来训练,只是他白天要上学,所以都是放学后才来的。”
唐飞听得傻了眼,万万没想到新人这么狡猾,居然偷偷偷家。
“他、他不是体校生吗?”因为太过震惊,唐飞脱口而出。
在三次测试后,吕学义三人私底下聊过,都觉得应该是教练去体校选拔时发现的人,虽然是不同项目,但是天赋出众,勾得教练心痒难耐,把人骗到了省队。
这剧情,唐飞脑补了好几遍,自己都相信是真的了。
“不是啊,渝眠是沪大附中的学生,”赵铭帆解释。
“沪大附中!!!”唐飞差点化身尖叫鸡。
沪大附中是沪省最好的中学,没有之一,享有人才的摇篮、智慧的苗圃、教育的沃土等美誉。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附中学子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唐飞万万没想到教练拐来一个学霸。
学霸难道不应该只会读书吗?!
想起自己连输三场,唐飞浑浑噩噩,走路都发飘。
“学哥,你掐我一下,我感觉自己在做梦,”唐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原来坐的位子上的。等被冲击下线的理智稍稍恢复一些,他坚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吕学义看唐飞精神恍惚的模样,忍不住好奇地问:“赵哥和你说了什么?”
唐飞木愣愣地复述了一遍赵铭帆说的话,被震惊到的人又多了两个。
“等等,沪大附中,好像很耳熟,”卢南想起点什么,但灵光一闪而过,快得他抓不住,只能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当然耳熟,那可是沪省最牛掰的中学,”唐飞激动得低吼,“我要是考上沪大附中,我才不来省队训练。”
“瞧你这点出息,就不能学习、训练两手抓嘛,我去!”卢南说着突然就想起了耳熟的原因,他压低声音:“你们还记得之前挖墙脚的事吗?”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110米栏的丑闻可是传遍了全队。卢南一说,其他两人也都想起来了。
挖墙脚事件的当事人,可不就是沪大附中的学生。
沪大附中的学生一个两个都这么厉害,唐飞感觉自己对好学生的刻板印象都要被打破了。
学霸学习又好运动又好的话,那他这样的学渣要怎么活啊。
“不行,我得去打探一下敌情,”说是打探敌情,其实就是唐飞想去偷看人训练。
“你晚上要上课吧,”吕学义提醒唐飞。
因为训练占用了白天的时间,为了赶上学习进度,省队请了老师晚上补课。
唐飞有些挣扎,犹豫了一秒才做出决定。“那么多人上课,少一个我,老师不会发现的。”
吕学义和卢南已经上了大学,晚上不需要补课。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假装路过,悄悄观察。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下沉,只留下一点余晖描摹晚霞,为其勾勒出一圈金边。
室内训练场早早亮起了灯。
唐飞三人站在室内训练场外面的小路上,听到里面时不时响起尖锐的哨声,但因为角度原因,他们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教练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对我们藏一手,对里面那小子却倾囊相授吧?”唐飞探头探脑半天,什么也没看到,他小声嘀咕。
“少看点电视剧。”
“我就是喜欢看电视剧怎么了?”
眼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吕学义赶紧朝两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可是来悄悄打探消息的。
三人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虽然听到了说话声,但太含糊了,根本分辨不出来。
“我去窗边看看,”唐飞决定大胆出击。他猫着腰轻手轻脚溜到窗边,飞快地探头往里瞟了一眼。
匆匆一眼,唐飞只看到背身站着的康平海和正在跑道上奔跑的江渝眠。
看两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窗边,唐飞没有再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站在窗边看,还招呼两人过来一起看。
吕学义和卢南对视一眼,同样猫着腰溜过去,小心翼翼探头张望。
康平海背对着窗户,江渝眠全神贯注在训练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发现窗外多了三个人。
“这是在进行分段训练吧,”唐飞放轻音量,几乎用气音说话。
吕学义点点头。
就像之前的测试一样,康平海用吹哨提醒江渝眠什么时候应该变换节奏和步伐。
100米的距离,起跑,途中跑,小步跑蓄力,冲刺,四个阶段,康平海一个阶段一个阶段教过去,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江渝眠形成分段意识。
当然,虽然分段有一个距离标准,但这个标准并不是对每个人适用。
就像起跑阶段,如果运动员爆发力够强,完全可以先一步开始高速途中跑。就像30米途中跑,如果运动员体能够强,完全可以跑35米或者更多。就像蓄力阶段,如果运动员耐力好恢复快,这个阶段完全可以缩短。
所以,康平海并不强硬地要求江渝眠一定要20米、30米的变换节奏和步伐,只需要有这个意识就行。
江渝眠正在练起跑,110米栏起跑的习惯太根深蒂固,有好几次他跑着跑着就按110米栏的节奏跑了,直起身后看到跑道才想起自己跑的是100米。
跑道上没有栏架,他不需要那么早起身去观察去确定起跨点,他可以前压重心,利用惯性多往前冲一段。
不过知道归知道,多年养成的身体记忆却一时难以改正。江渝眠跑了几趟起跑,就有点跑不动了。
虽然距离不长,但每一次起跑都要骤然爆发全部的力气,还是很累的。
看江渝眠的起跑速度变慢了,康平海也没有再让继续,反而让他休息一会儿。
江渝眠正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转头看到窗口站着三个人,吓得吸了一小口气,然后开始打嗝。
注意到江渝眠的表情,康平海也回头看去。
吕学义迅速半蹲躲避,唐飞反应最慢,想蹲下结果和康平海直接对上了眼。
“进来,”康平海面无表情地朝唐飞招手。
唐飞当即垮下了肩膀,“走走走,教练叫我们进去。”
吕学义坚持半蹲的姿势,“教练叫的你。”
“不要出卖我们,”卢南反应最快,在康平海回头的瞬间就滑坐到了地上。
明明白白暴露的人只有唐飞一个。
“好兄弟就要有福独享,有难同当,”唐飞一手抓住一个,硬是拉起两人。
三人拉拉扯扯进室内训练场,一眼就看到康平海在给江渝眠倒水,三人都愣住了。
“小心烫,”康平海拧开保温杯,往杯盖里倒了半杯水,递给江渝眠,还提醒了一句。
教练有给他们倒过水吗?没有。
教练有这样温声细语地关心过他们吗?没有。
三人宛如恰了一颗柠檬,表情复制黏贴一样的酸溜溜。
被灼热目光盯着的江渝眠,捧着小水杯,张嘴……先打了一个嗝。
有句话说爱意和打嗝一样藏不住,江渝眠不懂爱意,但他懂打嗝,打嗝是真的藏不住,还停不下来。
“含一口水,别咽下去,忍住不打嗝,应该就能停,”看江渝眠打嗝,康平海很有生活阅历地支招。
三人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水还太烫,一时喝不上,江渝眠一边等水凉,一边围观三人挨训。
唐飞独自承受了大半的怒火,因为康平海发现了他翘课的事,两罪并罚,结果就是他未来一周都要帮忙打扫更衣室。
而吕学义和卢南则是喜提加训,在白天训练的基础上,晚上也得训练一会儿。
说是加训,但是吕学义和卢南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说做加训,其实就是太子陪读。不过对他们也有好处就是了。
三人目前的水平不相上下,彼此竞争,说不定就能激发潜力。
被撇下的唐飞还没意识到这点,正喜滋滋凑在江渝眠的跟前说俏皮话。
“你这样一直嗝嗝嗝,好像母鸡下蛋。”
江渝眠看了他一眼,默默将已经放凉的水一口喝了,鼓着脸颊,在心里默数。中途,他感觉有股气涌上来,但他含着水,为了避免喷出来,只能拼命忍耐,忍着忍着,这股气慢慢就消失了。
江渝眠将水咽下,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打嗝了。
“你刚刚挺像耍猴戏的,”江渝眠留下话,去找康平海还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