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矮墩墩到奥运冠军[田径] 第27章 放弃

寒风从走廊上呼啸而过，吹得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江渝眠校服猎猎作响。

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寒风的凛冽，在风口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班级走去。

路上，江渝眠都在回想班主任刚才和他说的话，差点走过头。

回到班级，江渝眠先叫下一个同学去办公室，然后才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你考了第几名？”同桌碰碰江渝眠的胳膊，好奇地问。

教育局规定学校不能对学生的成绩进行排名。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沪大附中不会公开全体学生的排名，但会由班主任单独告知本人的年级排名。

“四百多，”江渝眠正将寒假作业放进书包里，听到同桌的问话，含糊地回答。

“四百多啊，”同桌拖长了声调，未竟之意显而易见。

沪大附中初二约有750名学生，四百多名已经算是中下水平。

江渝眠对这个成绩也不满意，木着脸，没有一点要放寒假的喜色。

“不过你每天都有去训练，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比我们少多了。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成绩肯定会提高的，”见江渝眠情绪低落，同桌赶紧安慰他。

江渝眠又一次想起了班主任的话。

“从这学期的几次考试排名来看，你一直在退步。明年下半年就初三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以学业为重，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

江渝眠想着心事，等他听到“萧璟北”三个字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布告栏前。

虽然不能公开全体学生考试成绩的排名，不过学校会在布告栏张贴光荣榜，公开每个年级的第一名，这也算是一种宣传。

一眼看去，江渝眠就看到了萧璟北。

其他人的照片是学校统一拍的，大家都穿着校服，站在校内一棵桂花树前。只有萧璟北不同，是他之前分龄赛夺冠领奖时的照片。

一张照片，秀了两件事。

“萧神也太厉害了吧，我还以为他这次去国家队集训，初三年级第一名就该换人了，没想到还是他。”

“一样的初三，别人的初三怎么就这么精彩呢，我就每天都在痛苦的做作业了。”

“人和人之间是不能比的，像我们这样的学渣，老老实实献上膝盖就好了。”

“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我们学校还会拉横幅，祝贺xx级毕业生萧璟北夺得奥运会冠军，母校以你为荣。”

“你这么一说，感觉是校长能干出来的事。毕业怎么了，毕业了也还是沪大附中的人，横幅挂满学校。”

“萧璟北应该不会当职业运动员吧，毕竟还有一个萧家等着他继承呢，放着上亿公司不要，去当没钱没名气的运动员，有点傻。”

“你才傻呢。运动员又不能当一辈子，等萧神把冠军都拿遍了就可以退役，回家继承家业。这简直是电视机大男主人生，想想都爽。”

……

就站了一会儿，江渝眠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萧璟北，为他的出色赞叹。

江渝眠心想：小北的班主任应该不会劝他放弃110米栏，将时间花在学习上。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江渝眠垂下眼帘，将羡慕嫉妒的情绪通通藏好，然后才抬脚往学校外走去。

校门口停满了车，江渝眠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萧家的车，他拉开车门，看到后座上坐着的人，惊到当场呆住。

“上车。”

江渝眠如梦初醒，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萧璟北上下扫过江渝眠，一段时间没见……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凡江渝眠有读心术，都会跟萧璟北急。什么叫没什么变化，他长高了0.65厘米，这可是重大变化。

幸好江渝眠不知道萧璟北心里的想法，“对了，恭喜你，又是年级第一。”

萧璟北应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相比起期末考试拿了年级第一，他更高兴拿到了参加亚少赛的资格。

集训了一个月，国家队教练们终于选定了人，除了萧璟北和林幼明外，还有苏省的方堂。

选拔集训是结束了，不过赛前还有适应性训练，所以等过完年，萧璟北还得回国家队。至于亚少赛结束后能不能留在国家队，那得看比赛的结果。

萧璟北回来没两天就到了除夕。今年来萧家过年的只有王子奇一个人。

“我妈和她男朋友去度假了，家里没有人，我得留宿，”王子奇看看萧璟北又看看江渝眠，最后还是抛弃了冷脸表弟，“小鱼，我能和你住吗？”

江渝眠刚要答应，萧璟北抢先说：“有客房。”

“可是我想和小鱼一起睡，”王子奇有点悄悄话想和江渝眠说。

“你不想！”萧璟北脸色更冷了。

他想过让小鱼和自己睡一间，把小鱼的卧室让给表哥住，或者他去和小鱼睡一间，把他的卧室让给表哥住，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有领地被入侵的不悦感。

还是睡客房吧。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王子奇只好趁着萧璟北离开的空当，争分夺秒和江渝眠说悄悄话。

“等过完年，我就不去省队训练了，”王子奇生怕萧璟北听到，做贼似的说的很小声。

恰好附近有人放烟花，砰砰的炸响让江渝眠没听清楚王子奇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江渝眠大声说。

烟花就在头顶炸响，哗啦啦的火星直闪。

王子奇提高了音量，“我说，我不去省队训练了。”

说到后半句话时，烟花正好放完了，嘈杂之后的安静更静了，显得王子奇说的话特别特别大声。

“你说什么？”端着热牛奶出来的萧璟北恰好听到了王子奇慷慨激昂的退出宣言。

王子奇当即从座位上蹦起来，想往江渝眠身后躲。

小时候挨表弟的打太多，到现在他身体都有本能反应。

不过萧璟北只是将热牛奶放到了江渝眠面前，并不是要以武服人。

王子奇稍稍放心一点，他大着胆子解释：“我这不是上高中了嘛，感觉越来越跟不上，所以我想不去训练了，专心学习，反正以我的水平，顶多拿拿省内的奖项，真要做职业运动员，没前途的。”

江渝眠听着，心中一动。

在座三人，做职业运动员，唯一有前途的就是萧璟北了。

“你想好了？”萧璟北皱了下眉头马上就松开了。

只要王子奇不是一时冲动，他都尊重他的决定。

王子奇叹气：“我要是像你一样厉害，我也不放弃，但我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再不努力学习，我怕我到时候没有大学上啊。”

虽然才高一，但王子奇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了，毕竟他妈是真的一点靠不住。

江渝眠沉默地听着，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萧璟北听了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那个，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江渝眠弱弱举手。

最近实在太多人劝他放弃110米栏了，再加上有了王子奇这个例子，江渝眠觉得专心学习好像也挺好的。

“什么想法？”萧璟北的眉头再一次皱起，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

“唔，其实我这次期末考试考的不是很好，”江渝眠不自觉揪衣角，“班主任也建议我把时间更多的花在学习上。”

就像教练说的，他的职业生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再如何努力，好像也就这样了。

萧璟北的起点，是他努力也达不到的终点。

萧璟北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王子奇觉得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更浓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一时间脑袋空空，只好又闭上了嘴。

江渝眠觉得萧璟北大概是生气了，但他想想，觉得自己说的合情合理，也不是他非要这样做，是大家都建议他。

田径的路满是荆棘，前路未知。学习的路虽然不是康庄大道，但好歹通向既定的未来。

江渝眠想：他会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或许会读研，毕业后找一份工作，朝九晚五，普普通通，如每一个普通人一样。

或许有一天，他看奥运会直播，会看到萧璟北夺冠，会骄傲地跟朋友跟同事说，他认识奥运冠军呢。

这样的未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人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本来还说要看春晚的，因为这事最后也没有看，几乎算是不欢而散。

江渝眠回卧室时，在门口停住，他转头想和萧璟北再说几句话，但萧璟北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直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江渝眠觉得这声音好像回响在他心底，关上的是门，又好像不只是门。

江渝眠站了几秒，也走进了卧室里。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许久，江渝眠也没睡着，他索性睁开眼睛，侧身看向墙壁上的小门。

窗外朦胧的亮光透进来，江渝眠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门的轮廓。

他鼓起勇气，下床，走到门前，伸手推门。

往常一推就开的门，这次没有推开。

上锁了啊。

江渝眠这样想着，心里的失落如同满天落下的沙，转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