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在和暖的微风里,省青少年田径锦标赛拉开了序幕。
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官媒宣传了一通,没掀起什么浪花。
怕出现没有观众的冷清场面,主办方向各个单位送了不少门票。
傅小晓被她爸拉出门时满心不高兴,一路上都在抱怨:“我都和人约好了今天去逛街,你非要我陪你去看什么比赛。”
“就当是支持体育事业嘛,”傅小晓她爸穿着白衬衫黑夹克,局里局气的,一开口更有领导发言那味儿了。
等来到体育馆,傅小晓知道她爸为什么拉她来了,因为来看比赛的人稀稀拉拉的,还没超市开业排队领鸡蛋的老头老太太多。
想起之前自己和闺蜜来体育馆看演唱会时人山人海的盛况,再对比一下现在,傅小晓心软了。
得嘞,就当是支持体育事业了。
检完票,傅小晓和她爸进了体育馆。票上没写座位号,两人随便挑了一个位子坐下。
等落座后环顾一圈,傅小晓才发现自己挑的这个位子是真的好,斜前方就是运动员准备区,一大波长腿高个帅哥,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青春养眼啊。
“这个腿长,这个皮肤白,嘶,这个又高又帅,咦咦,旁边怎么站了一个矮这么多的?”傅小晓挨个打量过去,小声自言自语。
江渝眠本来正在和萧璟北说话,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矮”这个字,就像是雷达捕捉到目标,他说到一半的话一顿,目光扫视在场的人。
在场的人都是一会儿要参加男子110米栏乙组预赛的,他们等在这里是在等信息检录。虽然是对手,但基本都有认识的人,所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江渝眠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只好悻悻收回目光。
工作人员过来逐一核对身份、分发号码簿,之后是抽取分组。
这次参加男子110米栏乙组比赛的一共有16名选手,分为两组进行预赛,取每组前四名进行决赛。
“列祖列宗、佛祖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我和表弟抽中一组啊!”临抽取前,王子奇合十求了一发,然后才伸出手戳了平板上的暂停键。
“2组第四跑道,”工作人员给王子奇看了结果,截图存档,招呼下一个人过来。
决赛跑道的位置由预赛的成绩决定,预赛时则是随机抽取,王子奇运气不错,抽到了中间的第四跑道。
下一个江渝眠抿紧了唇,没有和王子奇一样向玄学求助,飞快点了一下平板。
“1组第九跑道,”工作人员念出平板上显示的字。
江渝眠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他和王子奇抽到不同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中百分百会有一个和萧璟北同组。
那么倒霉蛋是谁呢?
江渝眠和王子奇眼巴巴看着萧璟北,等待命运的判决。
萧璟北看着字符快速闪烁的屏幕,随意点了暂停。
“1组第八跑道。”
倒霉蛋原来是我自己。
江渝眠蔫了。
王子奇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下来,他拍拍江渝眠的肩膀,“小表弟,加油啊。”
江渝眠都不想搭理他。
等钱涛过来找三人,就看到一个在傻笑,一个在垂头丧气,一个在安慰人。
知道江渝眠抽中和萧璟北一组后,钱涛也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他看到公布的分组名单眼前一亮。
“其实抽到1组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看分组名单,1组里除了璟北,其他人的实力都很平均,”钱涛委婉地分析。
说是平均,其实就是没什么强手。
体校为省队输送人才,两边消息互通有无,钱涛身为省队的教练,对自己负责项目有哪些好苗子还是心里有数的。
想哭的人轮到王子奇了。
他单为自己逃离了和大魔王一组高兴,忘了看看同组竞争对手都有谁了。
“八进四,你们的希望都挺大的,好好跑,我等着看你们拿牌呢,”钱涛一碗水端平,给三人一起加油。
比赛在即,说再多也没什么用,钱涛又怕影响三人的心态,略略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场上正在进行男子100米预赛,江渝眠好奇去看了一眼,因为选手比较多,分了好几组,预赛完还有半决赛。
“幸好110米栏人少,”江渝眠暗自庆幸。
等短跑项目比得七七八八,终于要轮到110米栏了,广播里已经在提醒选手进入准备区。
热身是稍早前做的,虽然天气转暖了,但是还是有选手趁着这功夫又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
“你很热吗?”江渝眠注意到萧璟北脸颊泛红,奇怪地问他。
萧璟北摇摇头,他感觉脸颊有些烫,但身体并不热。
江渝眠让萧璟北低下头来,他凑近看看,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等等,你是不是、是不是过敏了?”
说话间,萧璟北的脸颊就不只是泛红了,而是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我去找医生,”江渝眠完全忘了马上要比赛,蹦起来就要去找人。
“你留下比赛,我自己去找人,”萧璟北按住江渝眠。他有些不舒服,但还没到不能走动的程度,只是比赛看来是没法参加了。
“可是……”江渝眠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根本没心情比赛。
“好好比赛,”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萧璟北又放柔和了声音补了一句,“连同我的份一起,好吗?”
江渝眠只好点头答应,担忧地目送萧璟北离开。
在和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很快有人陪同萧璟北离开准备区。
江渝眠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后就听到王子奇大咧咧的声音。
“表弟他这是要去哪里?”赛前紧张的王子奇刚刚去厕所了,正好错过,回来时只看到了萧璟北离开的背影。
江渝眠闷闷地说,还带着一点哭腔:“他、他过敏了,要去看医生。”
“过敏?!”王子奇被吓了一跳,他还想再详细问问,广播提醒男子110米栏比赛即将开始。
抽到预赛1组的江渝眠要上场了。
因为突发变故,萧璟北弃权,1组只有7名选手。其他6人为少了一名竞争对手高兴,只有江渝眠看看空着的第八跑道红了眼圈。
现场大屏幕的镜头正好给到他,拍下了他红着眼要哭不哭的表情。
傅小晓原以为田径比赛应该挺无聊的,但看着看着不由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喊加油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
“咦,这小孩也参加比赛啊,看上去比旁边的选手小了好几岁,”傅小晓对赛制一无所知,看身高还以为差了好几岁。
不等傅小晓再说几句,发令员就示意选手们做好准备,比赛即将开始。
江渝眠站在跑道上,还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应该集中注意力在比赛上,可是飘忽的思绪就像是被风动的蒲公英种子,没个着落。
“各就位!预备!”
发令员的声音盖过了场边的嘈杂,下一瞬,砰地一声,发令枪响了。
跑道上的8人在听到枪响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后脚蹬地发力起跑。
起跑这一动作,江渝眠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次。为了适应枪响的声音,听枪起跑训练的次数也不少,但只有这一次,刚起跑,他就知道自己慢了。
与此同时,8人的听枪反应起跑速度也出来了,电子屏幕上从快到慢列出了道次。
因为只有8个人,第一跑道没有启用。听枪起跑最快的是第五跑道,时间为0.128秒,剩下的5人相差不大,都在0.14秒左右,江渝眠的0.182秒就显得特别醒目。
“可惜,第九跑道选手起跑出现了失误,”现场的解说简短地评价了一句。
如果钱涛在现场看比赛,一定会皱眉,可惜他身为萧璟北的教练,勉强算是监护人,陪同去医院了,并不在现场。
因为江渝眠起跑慢了而担忧的,只有王子奇一个。
对于短跑项目而言,起跑慢就已经注定了比赛结果。
凭借起跑阶段的领先,率先攻栏的是第五跑道的选手。
当然这点微小的领先,光凭肉眼,观众其实是看不太出来的。只是人在场上,江渝眠格外能感觉到对手领先带给他的压力。
心里沉甸甸的,连他的脚步也变得沉甸甸的。
第一个栏架,第二个栏架……
“加油!加油!”王子奇看到江渝眠落后也着急,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扯着嗓子喊几句加油,还不知道江渝眠能不能听到。
江渝眠听没听见不知道,但和王子奇一起候场的选手都听到了,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是真爱啊,给自己对手加油。
江渝眠几乎是本能的跨栏、本能的冲刺,冲过终点时,他还恍恍惚惚的,望向场边有种做梦的不真切感。
他期待了许久的比赛或许已经结束了。
他没能做到答应萧璟北的好好比赛,跑得比他训练时还要差劲,他可能真的……不适合跨栏。
身高不适合,哪哪儿都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