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 Goodbye 第8章 第 8 章

扎菲结之前从未向往过身边会有另一个人。

他不会向往人和人肢体的温存，不会向往一个完美的拥抱。他从来没希望过爱。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上瘾。他与生俱来的骄傲本不能让他承认这一点，但有一个人，每次触碰他，都会给他带来心悸、愉悦和满足。好像自那次，从若星跳到无雪，两个人通过紧握的手，就永远地连在了一起。或许，在那以前，扎菲结发现自己答应了这个人的邀约的时候，已经有预兆。

过往二十多年的拒人千里，似乎在一瞬间反弹回来。

那次出于别人的恶毒的意外，扎菲结想到那个人，还是有些厌恶——虽然门德斯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但是这压根不是正常的情节发展。本来不该如此的。他提前结束了无雪星的驻扎，回到中央。所幸雷维尔和自己的父母算是摆平了一切，结局还……

还不错？

这本来不是我想要的。扎菲结习惯性地低头沉思，这有个孩子。有个胚胎在他的身体里发育。不是，这是什么奇怪的责任？什么奇怪的感觉？这完全打乱了他原本在无雪星驻扎一年后去最前线的计划。

还有个婚约。

到中央星以来。一共就见过雷维尔两次。一次是在自己父亲的办公室里，一次是昨天晚上，雷维尔翻窗过来。他这个对珠宝没有见解的，草率地把星秘银戴在了手上，幸好被自己的母亲看到了，大惊小怪地嘱咐他不要把这东西戴在外面。

“雷维尔给你的？！”她说，“是偷还是抢的……这可是……”

“他没那个本事。”扎菲结有点无语地安抚好了母亲，想着得有个借口找到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母亲。”他顿了顿，说，“我自己的那套房子，结婚后我想和他搬到那里。”

他的母亲不是一个没有心眼的贵妇，而是货真价实的权贵，一下子便察觉出了这份情绪不对劲。

“逼你和他结婚，委屈你了，孩子。”她试探道。

“不委屈。”扎菲结很快摇头。

“你从小便最是争强好胜的，像只天鹅，虽然你不说，我们都知道……不过没办法。等孩子生下来了，婚姻找个借口解除，母亲给你物色最门当户对的……”她继续试探，脸色有点难看。

“没人和我门当户对。”扎菲结朝着她笑了笑，“这件事没有委屈我，你和父亲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没人拖累得了我。”

下午，扎菲结在军营里找到了雷维尔。训练室里，他就那样出现在众人面前，金发碧眼宛如神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但他的目光只聚焦在雷维尔身上。

“跟我打一架？”扎菲结突然有些兴致勃勃。

周围其他不明状况的士兵，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雷维尔——我去！如此殊荣！此人何方神圣！

雷维尔却笑着下了训练机甲：“不打。找我有事吧？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出去说。”

“你怎么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扎菲结说，“不然呢？”我母亲可能对你不太满意。他没说。

“走，我们去拍照。”

扎菲结差点忘了自己来找他想质问什么。“拍什么？”

“结婚照啊。”雷维尔不敢看他，和他一起乘上了公共星轨。

星轨上人还挺多的，两个人小声说话，只有彼此知道。

“你给我的戒指是什么？”

“是我老家特产啊。”

“星秘银是你家的？”

“不是。”雷维尔说，有点神秘。

扎菲结没再追问，毕竟对他来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没缺过东西。这个戒指的含义，比它本身的价值还要昂贵。

他突然感觉到手指被人握住，雷维尔说：“没戴出来也行。如果哪天，战乱流离，你家也没钱了，我们还有这东西保底呢。”

午后的阳光从后照着两个人，雷维尔的声音淹没在人声鼎沸中，而手上的触感无比清晰。紧接着雷维尔拿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借势轻吻。

扎菲结感觉自己的脸在拍结婚照的时候还是热的，而雷维尔也同样紧张而局促。两个人在全自动照相馆留下了一张简单的照片，希望有东西能够保存这一刻。两个人同时在心底发誓，会永远守护这一瞬间，尽管对方并不知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两个人同时想，自己要结婚了诶。

和旁边的这个人。

～～～～～

“终究是逃不掉。”

媒体拥堵在他家门口，这实在是令人头疼。雷维尔抱着手臂，倚着门框，散发出非常不好惹的气息，媒体却比他恬不知耻多了，凑上前去：

“扎菲结去世半个月……”

“您是否……”

“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们的婚姻。”雷维尔这次没有再踱来踱去，而是直接迎上镜头，在全世界人面前说：

“你们这么多年来对我们那段婚姻抱有怀疑与猜测，就连我们身边的人都知之甚少。你们的质疑很简单：不门当户对，不完满，破裂。但扎菲结，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我不能允许他的名誉因为我而有所损失。”

他语调坚定，承诺自己会在合适的时间去某个公共节目，把一切讲清楚。

“离婚的伴侣对彼此保留有最好的尊重。”在别人开始追问他**的时候，雷维尔砰地关上了门。

“不是，这个前夫真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楼上别想了，要是真爱，为什么后来在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分开了？”

“这就是给全星际人想要高攀的提个醒了。不仅落不到名头，还得在对方死了后擦屁股。”

最后一条当然遭到了很多人的攻击。

雷维尔却在想：说点什么？说点好话吧。

他的另一半脑子却在喊：扎菲结，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其实是报复。对等的。雷维尔把扎菲结丢下了三年，于是扎菲结彻底离开。还给他无限的孤独和自责。

麦克从背后走过来，说：“是吗？你要去跟他们说真相了？那太好了，没有人会再误会了。”

真相？不，不，你不会爱听真相的。宝贝，你不用知道真相。

雷维尔当然会说别人爱听的话。天分如此。那话里有多少真相？

“雷维尔·菲尼克斯。”主持人朝着镜头挤眉弄眼，“欢迎你来到这。”

为了消费扎菲结的流量，这群媒体也是煞费苦心啊，雷维尔也笑得如沐春风。

高大的他随意地把身体放松在沙发里，看着镜头。他虽然给人一种狂妄随意的感觉，动作却不轻佻，有军人的气质。镜头里，那双灰眼睛有一种无机质感，主持人不禁想，观众会喜欢他的。

“和星际之星谈恋爱是什么感觉？”见他迟迟不开口，主持人选了最激进的问法。

“我来这是想澄清一些谣言。”雷维尔说，“等下再回答你那个问题。没错，我就是雷维尔，之前是士兵，现在退役了。戏剧评论和诗歌是我主要的谋生途径。我在四年半前和扎菲结先生缔结婚姻关系，三年前离婚。我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的混蛋’。有人可能会认为我这种上节目来进行澄清的方式有失体统，但是我基本不看社交网络。我基本不上网。隔空来澄清，总没有这种方式快捷一些。”

“回答你们最想问的问题：我们确实是正规合法地谈恋爱。”他露出怀念野百合的神色，“当时他在无雪星驻扎，我是当地人，他一开始是我的救命恩人，然后我带他在那颗美丽的星球闲逛，带他在野百合丛——我知道你们不信但真的有一整片野百合——里看晚霞、喝酒，带他挣脱紫色的若星的引力、跳到无雪星上，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我因为他参的军。我给他写的情诗，都发表在我的戏剧评论的后面。后来阴差阳错呢，他答应了我的表白。回到了中央星。他怀孕了，顺便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举行了婚礼。”

“听起来非常正常。”主持人揶揄，“但说服力不强啊。”

“像童话故事吧？”雷维尔瞥了他一眼，“事实就是这样的。”

“等等，”主持人说，“雷维尔一定给我们带来了点证据。”

“其实是避免他不认账，”雷维尔说，“我在当时订做求婚戒指的那一家留了底。是全星际最负盛名的珠宝店。”

展示出电子凭证，主持人却和上千万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雷维尔致扎菲结，没错。

关键是……

“‘原材料——星秘银’？”主持人颤抖了嘴唇，“你给他了星秘银作求婚戒指？”

“是的。”雷维尔笑了一下。随后是财产所有证明书。这些他都是私下里准备好的，给婚前财产做好准备，却用在了这种地方。

他不知道但能猜到的是，全星网炸锅了。

本来这个直播就万众瞩目——大家都愤怒地抨击着这个消费死者流量的人，但是看到了这个倾国难买的星秘银做的求婚礼，只剩下问号和感叹号。

雷维尔本来真的、真的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有爱不就够了么，但他最近才意识到这有多重要。

大家都喜欢听公主与王子的童话故事。

雷维尔只得收拾好自己随意的形状，把自己也打扮成一个白马王子。

主持人只得说：“你家是……”

“钱没有多少，只是存了点贵重金属。”雷维尔谦虚道，“小地方来的，那里现在都成战区了。”

#？#

#区区星秘银#

轩然大波。

没有星秘银又能怎样？雷维尔想，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只不过他在凑麦克学费的时候就会很难了，他得不好意思地让扎菲结负担主要的经济，而不是理想的一半一半。也就这点影响啊。

但这个东西却几乎扭转了他的差到极点的风评。这下没人相信这是个抛妻弃子的凤凰男的故事了。

“……所以！您也知道嘛，接下来这个问题会很冒犯，但是是我们内心中非常好奇的一点。”

“……请问，您和扎菲结大人因为什么分开呢？”

雷维尔像他在脑海里预演过千百万遍地说：“是战争。其实《魂断蓝桥》就告诉过我们，别嫁给一个跟你刚谈完恋爱就去上战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