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缘帝梦 第2章 扮猪吃虎

雨依旧淅淅沥沥，楚昀别过头，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阮泠身上。

阮泠视线极快的捕捉到楚昀微红的耳垂，不免心中好笑，往日高冷，犹如寒冰一样的杀神，竟原来如此禁不住逗弄。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倒是还想逗逗眼前之人。

收回心思，阮泠眼中笑意淡去，“走吧，回皇城。”

楚昀点头回应，却不见阮泠动作，不由疑惑回过头，眸中带着不解，“公主……？？”

阮泠脸一红，向来端庄的她此时落得如此狼狈模样，尴尬的摸摸鼻尖，心虚得不敢看向楚昀，细小无声，“我摔得不轻，动不了了。”

楚昀闻言，当下犯了难，公主不愿让他触碰，这该如何是好？

“抱我去马车上吧。”阮泠适时开口。

楚昀犹豫片刻，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了后，才动作麻利，温柔的抱着阮泠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他翻身下马车时，及时扯住缰绳，马儿跑出去没多远，就停在原地不动，这倒也方便二人，不用徒步走回。

这次，阮泠依旧躺在内间软塌上，身上粘腻的触感让人极为不舒服，可车上着实没有换洗衣物，更何况，这次她原本就是带走目的地摔下去，若是换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一翻心思，还要吃下这个暗亏？

她向来不会做这等既不损人还不利己的事。

马车摇摇晃晃，阮泠一时疲惫不堪，又摔得狠了，恍恍惚惚间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砰一声，精致漂亮的琉璃杯应声落地，碎成几片。

“阮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篡改圣旨……”阮泓气得怒目圆睁，满脸盛怒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女子。

阮泠浑身一抖，彻底清醒过来，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儿呆愣，一会儿震惊，眼眸深处甚至流露出悔恨。

最终竟然停留在窃喜中。

阮泓面色铁青，静静看着眼前浑身泥泞，狼狈不堪，情绪飘忽不定，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哭泣，仿佛进入梦魇中的女子，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泠眼神忽地飘忽起来，嘴角刚挂上的笑意僵持在脸上。

她惊恐的抬头，对上阮泓那双深沉黝黑的眼睛，猛得又忍不住一抖。

眼泪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嘴角轻启，千言万语只融合成了一句弱弱的，“父皇……”

阮泓震怒的表情一震，看着阮泠梨花带雨，无声流泪，宛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心中那口怒火瞬间消失，不自在的放软了语气，“泠儿，朕知你心悦尚书府公子，可他毕竟只是一介庶子，你贵为堂堂长公主，怎可……”

阮泓边说边看了端正跪在地上的阮泠一眼，心中不免懊悔，可看阮泠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又憋不住多说了几句。

“若是你真心心悦他，你也可以同父皇撒撒娇，怎么可以如此意气用事，让人抓住把柄？”

阮泠始终无言，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控制不住的流泪。

阮泓看着心中泛疼，忙不迭起身，手脚慌乱的擦拭阮泠脸上的泪珠，怒意早已消失不见，循循善诱着低声轻哄阮泠，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心疼。

听着哄人的话语与熟悉的嗓音，阮泠一时间竟然觉得前世是不是她误会了父皇？

毕竟，此时此刻，她竟然从那些小心翼翼的低哄中，感觉到了几分不善言辞的父爱。

“哎……”阮泓轻叹口气，像是老了好几岁。

“将玉玺给朕。”心中虽不愿，可他也不想阮泠与他生分，左右不过一个尚书府，他还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大不了自己一辈子养着便是。

阮泠闻言，迟疑一瞬，还是站起了身，径直朝着御书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三下五除二，拿过玉玺。

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是怎的如此胆大包天，不仅篡改圣旨，甚至还将玉玺藏了起来。

她摸了摸玉玺上的纹路，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这东西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手中。

垂下眼眸，掩去心思，阮泠勾唇一笑，又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端庄大方的模样，双手捧着冰冷的玉玺，朝着皇位上的男人走去。

起身时，刻意踉跄了一下，阮泓急得向前倾身，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默默坐了回去。

阮泠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姿态端庄，一张精致的脸庞，轻轻抿起的嘴角，举手投足间，像极了逝去的皇后。

“父皇……”走到阮泓身边，修长素白的手递过玉玺，刚哭过的眼角泛红，杏眸不解的看着他。

阮泓接过玉玺，宽厚的手轻轻擦拭阮泠残留的泪水，语重心长。

“朕的泠儿长大了……”不需要父皇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怕在女儿面前失了威严。

擦干净泪水，阮泓重新拿起一份圣旨，将原先那份扔进熊熊烈火中，提起笔，又放下，修修改改，才终于满意。

“看看？”

阮泠疑惑接过，杏眸一扫，微微瞪大眼睛。

圣旨上，所有内容都是向着她，可以说，只要她和尚书府庶子贾宏文成亲，尚书府几乎就是她的一言堂。

“怎么样？”阮泓眼里的小得意藏都藏不住，“若是还有不满意的，父皇再帮你改。”

阮泠偷偷看过地上堆着的废圣旨，又抬眼看向得意的阮泓，最后视线重新放回圣旨上。

犹犹豫豫片刻，还是忍不住笑了。

“父皇，这圣旨一出，恐怕您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阮泓晃了一下眼，自从皇后先逝，阮泠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连和他都不怎么亲近了。

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平日威严惯了，此时看着倒有几分滑稽。

他笑得憨厚，慈爱的目光一瞬不眨的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阮泠。

“你是朕捧在手心里的公主，那是便宜了他，若是没问题，朕就……”

“有……”阮泠急忙打断，“我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和他成亲。”

阮泠顶着阮泓灼人的目光，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却格外坚定。

“真的？”阮泓狐疑，明显不太相信阮泠所说。

“嗯。”阮泠点头，满脸淡漠，“不喜欢了……”再也不会喜欢了，毕竟那份喜欢，让她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放肆……”

阮泓突然大拍桌子，掩饰不住的怒火从眼眸中迸发出来。

阮泠身子一抖，正准备跪下请罪，却听到阮泓接下来的话，忍不住多了几分尴尬。

“朕的女儿金枝玉叶，贵为一国长公主，他一介庶子，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阮泠站在一旁，保持着微微屈膝下跪的样子，闻言，神色震楞了下。

确实，她堂堂嫡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惜放下姿态，主动追求贾宏文。

但他不仅不喜欢自己，还表现得高高在上，有时更是将她当做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开始时，阮泠也曾为他不顾世人流言蜚语，毅然决然娶了她而怦然心动。

可阮泠也有傲骨，知晓他对自己无意后，就各自相安无事，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相敬如宾。

至于为什么最后还是不得好死，那还真是拜她的好皇兄所赐。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可是，那尚书府与太子就是一丘之貉，竟如此，那就拿尚书府开刀，也算是为她重生回来，载歌载舞了。

“父皇，您消消气，这件事是儿臣思虑不周。”阮泠神色懊悔，“可现在儿臣已经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希望父皇能宽恕儿臣，原谅儿臣做出的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说着，阮泠缓缓跪下，虽是跪着，脊背却笔挺，尽显铮铮傲骨，姿态端庄，神色淡然自若。

还不等阮泓发话，门外响起求情之人，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太子阮籍匆匆赶来，扑通一声，额头着地。

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此时情形，便慌不择路，开口为阮泠求情。

阮籍双手作揖，额头磕在地上，语气焦急悲痛，“父皇，泠儿年幼无知，受人挑拨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望您息怒，饶了泠儿吧！”

阮籍边说边磕头，宛若一个真心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若是前世的阮泠，必定会对他这行为感恩戴德。

可在如今的阮泠看来，只剩下一片虚伪与恶心。

“那个人就是泠儿身边的暗卫楚昀，就是他教唆泠儿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儿臣也是无意间知晓此事……”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在楚昀名字出现的那一刻，阮泠心中翻滚的恨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一张冰冷刺骨，却充满爱意的脸庞。

阮泠心尖像是被烫了一下，瞬间又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那痛感逼人，让她不由得弯下腰，双手捂住心口，疼得满脸惨白。

“泠儿……”耳边传来宽厚的喊叫声，阮泠抬头望去，只见一张焦急担心的脸，眼角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

“你没事吧？”阮泓担忧询问，将阮泠抱在龙椅上，抬起手擦干净泪水，在摸摸她的额头。

动作不停，嘴里也连忙朝御书房外吩咐，“快来人，传太医……”

阮泠呆呆看了阮泓几秒，视线下移，看向不知何时被五花大绑的人身上。

原来，阮泠早在楚昀被绑进来时，视线就不曾离开过半分，可奈何她陷入回忆中，抽不开身，只知道一味地流泪。

对上他冰冷的目光，阮泠不由自主往阮泓怀里缩，视线躲闪，随即又忍不住看向他。

上一世，楚昀同样被抓来御书房，她当时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所为，却还是任由太子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而这一世，她不会了，她不仅不会让他受到责罚，还要还他清白。

阮泓不知事情原委，只道是楚昀吓到阮泠，当即沉下脸，“大胆楚昀，还不认罪。”

阮泠被吓一跳，却不是被阮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而是担心阮泓迁怒楚昀，责罚于他。

着急忙慌爬下龙椅，给阮泓吓得手忙脚乱，连忙制止，语气低沉，带着怒意，“身子不适，就好好躺着，乱动什么？”

阮泠还未开口说话，一直被当做空气的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嘴角扬起笑容，关怀备至。

“是啊，泠儿，有什么事就交给皇兄，皇兄一定会还你清白，让挑唆你，心怀不轨之人付出代价。”

说着，视线落在楚昀身上，恶狠狠地，仿佛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阮泠心中恨不能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具撕下来踩个稀碎，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副好妹妹模样。

那双好看的眼眸不解的看向阮籍，“篡改圣旨不是皇兄给泠儿出的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