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星安处是吾乡 第155章 画山河，绘社稷，定人间

女娲三宝之“图”——山河社稷图。

如今就戴在星歌手腕之上。

“镯，钲也，原意为金之腕饰，自女娲归墟以来，后世亦有用玉作，不拘于一。”

南极长生大帝，她的曜华曾说过的话，在星歌记忆之海的角落里浮起。

不愧是他呀！

星歌释然地笑了。

那家伙看似不正经，寻常也尽是打趣她，还随时会蹦出句老调陈词的说教。现在想来，他说得每一句话，总会在意料不到的时候，再次搅动起星歌的未来。

原来，他早就暗示过她！那个镯子与女娲始祖——世人尊之为娲皇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翻天镜、补天石、山河社稷图。

娲皇留下传世的三宝，寻常仙等难以企及的珍贵之物，好像给星歌与星华遇了个遍。

“那声音是…南极长生大帝！”

李青莲遥遥张望着，在碎裂的天空下，寻找着仙庭帝君的踪影。他怀里抱着星歌，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不顾一切地逃离。哪怕死！也要带着师妹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是这位帝君，让她的师妹陷入水火煎熬之狱；也正是这位帝君，屡次搭救他、救公孙华、救星歌，在漫天神佛面前尽全力袒护着她的师妹，又是恩深似海、功德无量。

李青莲想带着星歌私奔的想法，也就冒头了那么一息的功夫，就被他打散在了脑海深处。

真是可笑！

有恩应偿，有怨必报！李青莲向来快意恩仇，又怎容得这般低劣下作的行为？纵然他知晓，掌握这具身体的星歌志不在此。她会回到南极长生大帝的身边，与那位身份倍蓰于他的帝君双宿双栖。

一想到自己将会看到那些场景，李青莲就很难受。他也是寻常仙等，会嫉妒，会消沉。但他奉行的原则与赤子之心甚至胜过了“占有欲”。李青莲所爱所念的皆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仙魄，而并非一具漂亮躯壳。

他可以等，他愿意等！哪怕最后把那具躯壳让给星歌都行。只要他的师妹——“公孙华”的魂魄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李青莲就满足了。

恩，南极长生大帝对他师妹的相守相护之恩，是要报的。他愿就这般守候着师妹，尊重她的意愿，引领她的前行。等待着，直到真正的那个“她”归来。

土地小神们，在听到“南极长生大帝”这个名号以后，齐齐石化。

南极长生大帝？？那是…何等至高的存在？他们这些下界小神在此，实在只能当做陪衬。

还有一处好消息，他们有救了。

“你还在等什么？”

南极长生大帝话，渺渺天音，贯于四野。星歌终于明白，好像曜华并未用真身前来，而是以某种方法越过破碎的天空，将声音、将他的“提点”跨界送到她的耳畔。

没来么？

星歌心底升起些小小的失落。她倒是迫切想看到他的面庞，随后彻底拥抱世间最为宏伟的欢欣。她要告诉他，我已经与李青莲彻底理了个清楚明白，我与你的恩情之间，将再无任何阻隔！

究竟是恩？还是情？

想必看官们自有评说。

“如何能用？”星歌问道。

“你已自知。”曜华答道。

短短的对话两句的功夫，外边，天幕碎裂得更为严厉。星歌与曜华并非是想在这节骨眼上打哑谜，而是他们之间，有些事早已“不言自明”。

毕竟有过一个发动娲皇秘宝的先例了嘛！翻天镜，星歌记得清清楚楚。只要一滴血，就能将外边的神魔拉入其中。但若想从里边出来，不到帝君境界，不找到羽凤真翎，那真是难如登天。

曜华的意思…山河社稷图，也是一样？

不对！

星歌终于想起来了，在曜华赐镯之后，自己好像就成了“天仇之海”的主人，能放些死物、灵植进去，也能对血珀镯中生灵生杀予夺。那个偷来的蟠桃，就是她放进去储存之后，又拿出来给微祤治她祖母的病。

若要想放进去活物，乃至整个世界，肯定不止一滴血那么简单。

就算她星歌与李青莲再像上回那样，滴一滴血在山河社稷图上，法诀的催动与翻天镜完全相同，被吸进去的还是只有他们师兄妹俩。虽然避得了杀劫，易卜界依旧会在“天仇之海”外崩毁殆尽，没法子装进去。

呃，星歌又有些尴尬。

他们之间，终归还是没到彻底的那种“默契”。有些事的确能“不言自明”，但还有些事，则超出了星歌的理解范畴。

身受重伤的星歌不太能动弹，却是因此急得差点抓耳挠腮。李青莲作为翻天镜一事的亲历者，接踵而至也想到了这点，他同样没什么好办法。

“唉，笨脑袋瓜！”

十万火急的事，这也不能怪曜华非要来上一回循循善诱。他在天庭那边实在抽不开身，得知星歌危险，不得不跨界传音提点，已经算是动作迅速了。

“你的血，能将你自己拉入其中。想想看，整个凡间的血脉，是什么？”

凡间的“血脉”？

是……

“是地脉！是河流！” “是土地！”

星歌与李青莲几乎在同一时间明白过来，惊呼出声。还真别说，他们俩或许才是绝对默契的那一对。星歌立即行动，喊话向四周的土地仙，李青莲则撑开剑阵，保护着他们所有人与神。

相当默契地配合。

“救世一途，急如星火，小神仙们立即照做！取尔等指尖一滴鲜血，汇集到我这里！”

“是！”

整方世界的土地仙与水神们，绝大多数都在这里了，与虫妖一战幸存下来的虽不多，正好勉强够支撑起凡间世界的水土地脉。

几滴鲜血在李青莲的操纵下融为一滴，入了星歌手腕上翠光招摇的镯。霎时间，一般心意连结的古怪感油然而生。

行至终局前，星歌还有最后一问，要向凡间的小神们交代。

“土地仙们，正如帝君所言，此镯乃娲皇宝物——山河社稷图的化身。吾虽行救世一途，能用山河社稷图保全凡间，然则汝等携土地归入镯中，势必与镯中气运融为一体，也势必奉我星歌为主，永世不得脱离，可曾明白？”

星歌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打算，将一切如实说了出来。

他们面临着一个选择：“自由”与“死亡”的选择。

但实际上，土地仙与下界水神们根本没得选：要么并入镯中“恶界”，奉镯主星歌为主，永世不得出；要么就随着凡间界的土地一道崩毁，土地仙与水神们失去了根基，终将消散于虚无。

不必权衡利弊多久，土地仙与水神们对视几眼，很快给出了他们的回答。

龙王已死，石磨山的土地仙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魁首。首当其冲，他站上前来，对着李青莲以及他怀中的星歌深施一礼：“吾等甘愿追随上神！”

“吾等甘愿追随上神！！”

后方的众仙们齐声应和，星雨这个凡人亦在其中。星歌满意地点了点头，交谈间，屏障碎裂的更广了，悬挂于天幕的日月齐齐黯淡下去，整个世界即将陷入永恒的黝暗。

星歌其实也知道，下界的土地仙们终其一生都上不了几回仙界。究竟是听候天庭高高在上的神明们差遣，还是奉星歌为主，根本就没甚区别，只不过是携着土地从凡间一地搬到了另一地逍遥过活而已。

天庭太远，红尘太近。

这个世界本土的凡人、本土的妖怪，更是如此。只要世界存在，作为南二十七界群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凡间轮转，还是作为“天仇之海”里所谓“恶界”的一部分，他们的生老病死、红尘疾苦，一如往常。

但星歌心里还是存着些愧疚，是她将无关的人们牵扯进来。那么，将来她也必须学着姐姐的大格局，行那星族长公主背负终生的“职责”。

守护。

“开始吧！”

星歌向着李青莲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青莲于是将自己一番大战之后仅存的仙气，徐徐注入“天仇之海”。星歌在怀中，凝神操控着镯内法则之力的流转，做好接纳一个世界的准备。

“将其展开在穹顶之上，让它成为新的天空。”

曜华的声音也在一旁指导着。有他在，星歌心思即安，遇事便不再慌张。

“山河社稷图，开！”

星歌娇喝一声，用最柔嫩的话音，唤出最宏伟的壮阔。

荧煌清影初乱眼，浩荡逸气忽迷神。

星歌腕间的翠光，随着她的牵引飞向远天，于天幕初碎之处，填补虚空的裂隙。然而仅是这样根本不够，天地碎裂得远比填补要快，真正的“救世”一途，今时方始。

一点笔墨，一杆画笔，虚空中不见形体的笔墨纸砚四宝，在星歌的驱使下，绘制着新世的规则。山河社稷图的真面目终于在众仙面前铺展而开，那是一柄足有亿万丈之巨的卷轴，从世界此端延至彼端，一比之下，什么千丈虫妖、万丈星辰，都显得微不足道。

从石漠荒原里，未被“星辰陨落”波及的一座无名小丘为起始，山河社稷图的沉重卷轴略一颤动，徐徐向两边展开了约百丈的距离。

在遥遥天空之下，卷轴展开的这点距离实在微不足道。然而，令在场下界小神们震惊的一幕诞生了：凡间界石磨荒原的小土丘被某种玄妙的力量拔地而起，飞途中，土丘的形体渐渐变淡稀薄，若水入漏斗，汇成一股细线没入山河社稷图的纸面。

土丘彻底消失于现世的后一瞬，山河社稷图原本空白的宣纸上，赫然生出笔墨勾勒，一幅比小土丘原先大小更为宽阔些的丹青图趋于浮现。

画中物什，正是那座小土丘！

与以往仙界神仙喜好的写意山水不同，这幅水墨丹青画里包含着现世小土丘的一切细节——每一粒沙砾，每一缕风，每一线光亮，每一缕云霞。在画中世界里，云霞明灭，一只幸存下来的蜥蜴昂起三个角的头颅，无辜的眼中映射着晶莹之光。

它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在此，但略通灵性的它知晓，有位它无法理解的大能存在，平息了大地的震颤，拯救了它的性命。

将整个世界画进画里。

这就是星歌所谓的“拯救”。

成功了！

画卷之外，土地仙们望见了画里的小蜥蜴昂起头颅之时，差点就按捺不住欢呼出声。而现世小土丘的所在地，连带着画卷展开的一片方域内，只剩下了彻底的虚无。

有了成功的先例，接下来即是率先于世界崩碎之前。土地仙们没了最后一丝后顾之忧，纷纷飞来帮忙，将仙法注入星歌的身子。

山河社稷图展开地愈发迅速了，从百丈开始，两百丈、三百丈，乃至瞬息千丈、万丈。若海渊归墟的入口，若光墟吞噬万物之源头，普天之下的所有生灵，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身在画中，成为山河社稷图的一部分。

真道是：笔下江山取意成，一峰未尽一峰生。

…………

千百里外，桑奇城。

于凡人见识而言，天空崩碎的异象，就是种莫名的天灾。在城里雨教高层的宣告下，万人空巷，凡民与城贵一道，跪于城北的祈雨台，向着他们的雨神祈祷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这种凡间趋于毁灭的天地异变面前，什么达官贵胄？什么黎明百姓？一切钱财、地位、身份、乃至亲人，都成了身外之物，教坛坛主与普通百姓跪在一起，颤抖着，祈盼他们所信奉的神明能够垂怜。

大地颤抖的更为厉害了，天上堪称“真神迹”的卷轴，众人也注意到了，但眼下他们都没功夫去观察卷轴的异动。一条地脉的裂口，正乘着浩大的声势，向着桑奇城正中直直劈来。

地动所过之处，裂出的深邃之谷恍若能直坠阴司地狱，而似乎桑奇城也将被裂谷以南北向生生劈成两半。想来，城中大半的人都无法逃脱。

终于，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了虔诚的信仰。雨教教众们仓皇四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恰在此时，在裂谷劈至桑奇城城墙下的前一刻，山河社稷图终于展开到了这里。

得救了。

整座城的凡人，全都觉得浑身一轻，在一股柔和的翠光包裹之下飞上天空。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未曾到过比山高处，很多人是此生第一回瞧见“世界的形状”。

“雨神显灵了！” “恭迎雨神大人！” “雨神大人来救我们了！”

虽然，这些神迹与教坛里的官老爷们描绘不尽相同，百姓们的虔诚又更上了一层楼高。

在翠光的抚慰推送下，桑奇城的人们成为了山河社稷图里的“画中人”。恰如当年娲皇造人时的场面，泥点挥洒，人间便有一场翠绿的春之雨。

万里之外，雨教与阻卜国两军对峙的阵地。

一股诡异的寂静在两军阵前蔓延。

就在不久前，雨教一军与阻卜国一军在此地厮杀正酣。当某一人的剑刺入另一人的胸膛，某一人挥舞的旗帜被另一人砍到的空当，天空暗了下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碎了。

要是这个时候还打架，那就真是“不识大体”。

两方将领紧急鸣金收兵，前一刻还在厮杀的两方，后一刻就狼狈不堪地分了开去。阻卜的将领骑着棕马，雨教的统领提着长剑，两人来到阵前，没有过多的交谈，他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明所以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两方都在静观其变，都在考量是否是对方的障眼法或是诡计，直到那个在万里之外望去依旧宏伟的卷轴的出现。

“那是……”

“神，神降临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叹，所有人就连带着铠甲、马匹、战车，全都轻盈地飞了起来，与桑奇城里的凡人们没什么不同。原本是刀剑相向的两方，在翠光的席卷下，贴到堪称“亲密无间”。两军拧成一股，再汇成一线，摩肩接踵，尴尬非常。

难道…雨教所信仰的那个神明，真的存在？

阻卜一方的将士看着虔诚拜服的“身边人”，陷入了沉思。

神明，来接他们了！

界面之外，虚空，有两方神明正目睹着易卜界发生的一切。

一边，是天华宫。

荧惑带着一队星族甲士悬浮在星辉构筑的壁罩里，遥观着远方。

“天华宫”可是星华与星天花了大力气才布于各界的暗部，群星普照之处，必有星辰投下目光。何况，无主辰域里丢了一颗星辰，还是被星皇族的秘法给拉下去的。这种大事，荧惑作为天华宫目前的首席，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赶来的。

果然是她！

荧惑率着星族们正想冲过去助阵，帮星歌稳住凡间，却不曾想，南极长生大帝的声音出现了。而荧惑在听到声音之后，立即停下了脚步，在一众星族不解的目光中调转身形，往回飞去。

“首席，那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遭逢险境，我等难道不应该……”

“放心！有那老妖怪在，公主殿下的分身不会有事。”荧惑气哼哼地用鼻窍出气，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似的，冷笑了一声：“我等过去也不一定有用，还是让南极长生大帝去干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吧！侍卫肆柒的身份，暂时还破不得。”

“可是……”

“公主殿下的分身曾严厉吩咐过属下，不得干扰她在仙界的一切事物。我荧惑跟了她一阵，也算是看透了，南极长生大帝会将她保护的很好，这厢不用我等插手。”

“是！首席，另一边旁观的那些神仙，当如何处置？”

“随他们去，无伤大雅。走。”

星辰们化为了道道流光，消失于遥远的星空。

另一边，是一路追踪翻天镜逃匿妖邪而来的五色鸟族。

这不是巧了？

说巧，其实也不巧。

五色鸟族为了在鸟族取得一席之地；为了给最近得桃，却被西王母冤枉的小族长“微祤”将功折罪，近一阵子，几乎是全族出动，在六界大肆搜寻妖邪的下落，蜈蚣虫姥和她的徒子徒孙，当然是最为重要的目标之一。

蜈蚣与鸡是为天敌，五色鸟族出翻天镜后饲养的异兽“赤锦鸡”就能找出蜈蚣类虫妖的下落，故而，五色鸟族是仅次于天华宫星族到来的第二方。

“那是，南极长生帝君和天乐上神！”

带领这一队鸟儿的，是五色鸟族中某位算是有些地位的族老，他认得清崩碎的凡间界里的几位神仙，却并未展露出什么厌恶、憎恨之类的情感。

其实，在五色鸟族内部，除了顶着仙界压力成为众矢之的微祤，其他鸟儿还是挺感激星歌“赠桃救活微心”一事。

翻天镜里，引领着它们前行、为五色鸟族立下卓绝功绩的是微心，而非天降来的“小族长”微祤。族老们对微祤受到得冤枉表示同情，却没有多少其他的想法，例如怀疑星歌别有用心，例如憎恨星歌。

在他们眼里，为了祖母性命，受点冤枉又如何？就应该如此。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和仙界一个上神交恶。

正是族群内外凉薄的态度，造就了今天这个局面。

说不巧，但又很巧。

今天，这寻魔小队中，有微祤在。

在目睹了一切之后，微祤，青华大帝之徒，曾誓言要追随师父救苦救难的温婉女仙，终于彻底破灭了最后一丝幻想。

冤情、夺爱、考妣之仇、众生冷漠，诸多恶念撕扯着她的内心。面纱下，微祤由“温婉”做成的伪装再也支撑不住，如同崩碎的凡间天空，表情渐渐扭曲。

一切起始于公孙华！只要有她在，帝君就永远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早在翻天镜里，幻神幽兰让她看到的幻境，在微祤心里种下的那粒邪恶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我！们！走！”

微祤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恰如彼时在蟠桃会上的决绝。

她的复仇，开始了！

花了些笔墨铺垫女二黑化全过程，星歌仙界篇马上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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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画山河，绘社稷，定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