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嘉川于清晨回到龙湖新苑,他最近几天睡眠本就严重不足,又经历一天一夜高强度工作,身体快达到极限。
不过当他站在房门口时,想到颜龄韵在屋里酣睡,忽然感觉所有的辛苦都不算什么。
他轻轻拉开门,瞧见玄关处摆放着一双朝向他的崭新黑色拖鞋,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不管是这些年还是今天,他一直忙于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应付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冷静清醒不带情绪地工作,几乎到了一种麻木的程度。
可是今天他站在空荡荡的玄关处,仅仅只是一双厚软舒适的拖鞋,忽然令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心中所向往所期盼的人生,从颜龄韵开始回应的这一刻,慢慢开始有了底色。
从前在南济,回到司家,他还要花心思和那些人客套周旋,最后精疲力尽的他只能倒头就睡。
那里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家。因为住在里面的人,除了他,其他人都姓司。
司家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教条礼法,从小到大他一直恪守,尽可能让每一位姓司的人满意。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冷冰冰的规矩越来越令他觉得压抑厌恶,他选择离开总部,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想逃离那个家。
但是今天,迎着熹微的晨光,在寒冷的清晨,他心里涌出一股有些陌生的久违的温暖。
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过生日,父亲不愿和他一起许愿,他为此伤心难过了许久。可是父亲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不远万里飞到大洋彼岸,买回了他最心爱的手办。
那时候的他,并不懂得父亲深沉隐晦的爱,可是当他一点点懂事之后,心里除了温暖还有更多的遗憾。
这样的时光好久远,在司家生活多年,令他一度忘却年幼时,父亲曾给过他的家的温暖。
而此时此刻,记忆回溯,情绪重叠交织,在他心里翻涌。
易嘉川忽然生出一个念想,倘若他有了孩子,他一定不当严父,他要把自己从前失去的,全部给予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儿易嘉川不禁哑然失笑,他这个梦好像做得有点早了。
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放轻脚步进屋,主卧的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里面的人正熟睡中,整颗脑袋几乎埋在枕头里。
她没有睡在沙发上,这令他很满意。
工作了一天,他现在必须洗漱一下,于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
他从鞋柜里摸出自己随手丢进去的其他卧室的钥匙,打开其中一间,迅速地刷牙洗脸,随后冲了个热水澡。
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他感觉无比清爽,但困意和饥饿却齐齐涌来。
易嘉川走出卧室,房门重新锁上,直接进了主卧。
此时某人已经翻了个身,大半张脸还陷在枕头里,睡得很香。
易嘉川走近,看见枕头边上搁着那本结婚证。
他那本今天放在办公桌上,现在估计压在一堆文件底下。
白天大家进进出出,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易嘉川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只是突发状况没来得及说,这样也好,算变相告知大家了。
想到洪长贤一个劲地喊老板娘,易嘉川唇角弯起,是他要洪长贤专程送蛋糕来这儿,也是他自己把结婚证摆得那么明显,以洪长贤的个性,不散播一下就不礼貌了。
老板给的瓜,他能不吃吗?撑坏肚子也得吞下去。
易嘉川静静地站在床头,清晨的微光下,她的肌肤白皙而清透,莹润之下仿佛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俯身弯腰凑近了看,本想仔细观察她的睡容,可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某种心思忽然蠢蠢欲动。
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呼吸霎时紧了些,慢慢地,他眼睛里的**几乎喷薄而出。
他越凑越近,眼看就要吻上去,颜龄韵似有察觉,忽然睁开了眼。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受到窗外的光,嗓音哑哑地问:“刚回来吗?”
易嘉川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嗓音有些低沉黯哑。
“我吵醒你了。”
颜龄韵想起昨天的事,一下子清醒不少,又问:“事情解决了吗?”
易嘉川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过于云淡风轻。
颜龄韵还是不太放心,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真的?”
她明明还没睡醒,却一脸担忧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傻气有点可爱。
易嘉川忍不住揉了揉她已经睡乱的长发,嘴角一弯:“我骗你做什么?”
颜龄韵稍稍放心下来,却见他一直盯着她看,眼下一片乌青,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的眼睛还难受吗?”
易嘉川不禁笑了起来,开玩笑说:“你对我好一点它就不会受罪。”
“你可是大老板,难不成我对你不好你还打算哭给我看吗?”
她刚睡醒,声音软软糯糯,易嘉川听着格外舒服。
“不可以吗?”
她调皮的劲儿上来,开玩笑说:“易总现在表演哭一个?”
易嘉川好像叹了气,语气里有点无奈。
“我累了一天一夜,你不心疼体贴就算了,怎么还揶揄我。”
“没有。”
颜龄韵矢口否认,她现在怎么舍得。
“那要不——亲一个?”
易嘉川虽是开玩笑的口吻,但他眼底的神色却沉了几分。颜龄韵以为他真的要亲,她待着不动,静了一瞬,却未见他有任何举动。
易嘉川唇边有笑意,声音温软地响在耳畔:“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被他一撩拨,她哪还有半点睡意,只是摇头。
易嘉川在床沿坐下,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雾蓝色的丝绒盒子。
“看过了没?”
颜龄韵点头,她后来打开过,是一对戒指。
易嘉川嘴角仍噙着笑意,继续说:“昨晚就该送了,没想到新婚之夜让你独守空房。”
颜龄韵脸上倏地一热,他们只是领了证,算哪门子的新婚之夜。
易嘉川打开盒子,又摘下自己的颈链,随即把戒指穿进去。
“既然你还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这么戴着吧。”
他总是思虑周全,连这个都想到了。说着,他伸手给她戴上项链。
微凉的指尖触碰温热的脖颈,微痒,颜龄韵暗暗地屏住了呼吸。
安静的卧室,涌动的暗流悄然无息,她的脸已不知不觉地涨红。
借着明亮的晨光,易嘉川的视线从项链缓缓上移,白皙的脖颈、鲜润的双唇,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上。
“颜颜,不要再撇下它了。”
深沉含蓄的一句话,随着他温柔的目光,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颜颜,不要再撇下我了。”
他含情脉脉,颜龄韵心头一软,在他脸颊上落下浅浅的一吻。
颜龄韵迅速地退回,她笑着捂住自己的嘴,不让易嘉川有得逞的机会。
易嘉川皱起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糖都送到嘴边,她又给收回去,挠得他心痒痒的。
他凑上前来,表情有点委屈无奈:“你这样我要闹了。”
他作势要拉她的手,她牢牢地捂着,闷声回答:“我还没刷牙。”
易嘉川每次吻她都不是浅尝辄止,他一亲起来就不肯善罢甘休,她哪敢一大早就放肆。
“我不介意。”
“不行。”
颜龄韵刚才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知道他已经洗漱好。她很坚持,易嘉川没有勉强,无奈地退了一下,又倏地迅速凑上来,径直吻在她手背上。
他重重嘬了一口,故意弄得很大声。
颜龄韵一下子呆住,一颗心狂跳不止,像沸腾的水不断嗞嗞往外冒,本就红透的脸一瞬间更加火热。
幸好她的手收得慢,不然就让他得逞了。
“好了不闹了,我有点饿了,你饿不饿?”
一觉睡醒,她当然饿了,只是她还沉溺在刚才心动里,怔怔地摇头,反应过来之后,又迟钝地点了点头。
易嘉川眉眼里都是笑意,手指不知何时缠上她的长发,饶有兴致地玩着,问:“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你的肠胃好些了吗?”
“早好了。”
颜龄韵昨晚在超市里买了挂面和鸡蛋,本打算用来做宵夜,现在突然很想吃。
“厨房有面条,我们煮面条怎么样?”
她刚要起身,易嘉川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先起来。
“好,我去煮面条,你去洗漱。”
他抬头又揉了下她的头发,不像之前温柔,更像是作弄,将她本就有些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随即幸灾乐祸地走了。
颜龄韵瞪了他一眼,他隐隐得意的表情实在有些欠揍。
颜龄韵这一觉睡得很好,她伸了个懒腰后跳下床,立刻去洗漱。
出来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一阵香气。
易嘉川站在电磁炉前,刚打了两个鸡蛋下锅,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
锅里的面已经煮开了一会儿,他打完鸡蛋后,洗了手又抓了一把面下锅,显得手忙脚乱。
颜龄韵忍俊不禁,他一回头发现她促狭的笑意,连忙给自己找补:“我很饿,我要多吃点。”
“好,记得加调味料。”
颜龄韵静静地靠在岛台看他,易嘉川对食物的兴趣不大,也从不下厨,他的一日三餐几乎都由陈哲负责。
颜龄韵自然清楚他的生活习惯,兴致盎然地等他求救。
但易嘉川似乎专注煮面,好像没有动过假手他人的念头。
渐渐地,颜龄韵的注意力落在了别处。
易嘉川一身黑色休闲家居服,后脑勺的头发剪得干脆利落。他刚洗完头发不久,软塌塌地压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些许锋芒。
家居服很修身,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宽厚的背给人十足的安全感,颜龄韵第一次发现,隔着衣服,他后背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也很赏心悦目。
他平日很注重锻炼,肌肉紧实,宽肩窄腰,颜龄韵盯着,思绪不由渐渐走偏。
“几点了?”
易嘉川八点半和总部的高层还有个视频会议,结束这个会议他才能休息。
他突然冒出声音,浮想联翩的颜龄韵怔了一下,她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她忽然意识到,易嘉川自从昨天补了半个多小时的觉之后再也没有合过眼。
现在的他,不应该在厨房里忙碌,而应该去休息。
“我来煮吧。”
“快好了,你去坐着。”
易嘉川正在加调味料,手一抬,没轻没重,一下子倒了许多进去。
他脑袋一偏,冲她尴尬地挤出笑容说:“我重新来。”
颜龄韵就站在他身旁,立刻按掉了电磁炉的开关。
下一秒,她伸出双手抱住他,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不用了,加点开水照样能吃。”
“好。”
她的脸贴在他暖烘烘的胸前,把他搂得很紧。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易嘉川有点意外,他轻声问:“怎么了?”
“突然很想抱抱你。”她轻轻蹭着他的胸口,好像在撒娇,柔声问,“累不累?”
颜龄韵的头发蹭着易嘉川的下巴和脖子,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倏地哑然失笑。
见他没有回应,她仰起脑袋望着他,冬日的清晨光线不太明朗,厨房里开着顶灯,她清澈的眸子在灯光之下盈盈如水,眼睛亮晶晶的。
易嘉川不是说不想要含蓄的,可是她现在主动直接了,他反倒一声不吭了?
她眼底带着一丝丝疑惑,又“嗯”了一声,声调里带着疑问,拉长了尾音。
易嘉川哪里受得了她撒娇,除了眉眼里的笑意,某些心思已在潜滋暗长。
他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心思,目光从她唇上移开,轻轻说:“还好,先吃面,不然坨了不好吃。”
他手里还拿着翻面的筷子,此刻并没有伸手抱她。
然而颜龄韵没有松手的意思,就这么沉静地望着他。
她只是突然对男人的下巴有些好奇,昨天中午易嘉川离开的时候,下巴还很光洁。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竟然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
她不禁想,要是女孩子的头发也长得这么迅速,那该多好啊。
她看看想想也就算了,还忍不住伸手去摸,新长的胡茬有些硬,还挺扎手的。
颜龄韵视线停在易嘉川的下巴处,忽然发现他的喉结猛地滚动。
她一抬头便撞上易嘉川深沉的眸色,她原本还在状况外,突然意识到一些问题,刚想解释,忽见易嘉川扔了筷子,下一秒便捧起她的脸亲了下来。
筷子被丢进洗手台,锅里的面慢慢胀大,俩人的亲吻渐渐升温。
易嘉川的大掌扣在她腰间,将她拦腰一提,轻而易举让她坐上岛台。
他仰着脸,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低头吻他。
唇舌交缠,他肆无忌惮地汲取唇间的香甜,自始至终难舍难分。
颜龄韵的手搭在易嘉川的脖颈上,整个人微微轻颤,寒冷的冬日,她压在脖颈的掌心已起了一阵热汗。
易嘉川的娴熟和急切令她有些心慌,可她也十分享受他汹涌的爱意,理智一番拉扯,最后无疾而终,她心甘情愿沉沦。
易嘉川将她拦腰抱起,俩人正火热之时,骤然响起的门铃声突然惊扰了一室的旖旎。
易嘉川没有停止,而颜龄韵却在意乱情迷之中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有些慌乱地伸手推了推他。
易嘉川最后还是停下了,他依然将她抱得很紧,只是还陷在刚才的余韵里,胸膛迅速起伏,呼吸格外沉重。
颜龄韵面色潮红,脸深深地埋在易嘉川的胸前,呼吸也一片混乱。
他们尚在温存,门铃声再次响起,易嘉川眉头紧蹙,最后只好勉强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