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春晖阁里的两人都没有睡好。
梅香咏躲在被窝里,越想越委屈,默默地流了不少泪。
而江承恩却就小孩该如何教育的问题思考了一整夜。
翌日,江承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
他叫来薛北,让他将梅香咏带去傅先生那里,与李家小子一起跟着先生好生学学三纲五常四维八德十义,得有个正确的是非观才行。
梅香咏在一边听着他的安排,也不多说什么,一直低着头。看着是个认错的姿态,却透着满满的不服。
在江承恩安排完之后,她也没开过口,只是乖乖的跟着薛北走出了春晖阁。
江承恩看着她那样子,心里也是来气,心想若是个小子的话,早就扒了裤子抽一顿了。可偏偏又是个姑娘,打不得。
看看那双核桃样的肿眼睛,多半是落了一晚的泪,现在是骂也骂不得了?
哼,还敢给他摆臭脸。他就不信治不了她了。
自从梅香咏进了风逸居后,薛北发现他家主子好侍候多了。
或是因为找到了事做的原因,他家主子没那么喜欢搞事情了,整日里关注度最高的就是养小孩和写话本这两件事。
这些日子他看多了这小不点儿缠着他家主子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的样子,今日看着她一言不发,还有些不习惯。
再一看到主子一早起来就板着的那张,薛北差一点就以为这小不点儿惹恼了主子失了宠。
身为主子最忠心的护卫,他带着满满的私心觉得这事一定是小不点儿的不对。
他家主子那么一个面上爱闹腾,底下搞大事的一个二世祖,如今却分出大半精力来养小孩,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
这双方闹得不愉快,肯定是这小孩儿的不对。
薛北正想着是不是不用再每天将躺椅搬来搬去时,却听见他家主子在安排他将人扔去学堂后,又补了一句“晚上不住傅先生那里,你再去接回来”。这下他每日的工作不仅多了搬躺椅,还多了项接送小孩的任务。
薛北隐隐觉得终于这小不点儿不是来风逸居听故事的,也不是来他主子身边当小奴的,是上天派来收他主子的。
想想以往主子搞的那些大事小事,不管是对人也好还是对事也好,哪里这般上心过。
现在可好,说是收了个小奴,但实际上却是当成祖宗在供着。
而这小祖宗还有些不是好歹,那板着的脸比他家主子还要冷上三分。
但他更没料的是他主子居然还顶着张热脸去继续贴别人的冷屁股。
完了完了,他的主子打了这么多年的鹰,却被只小麻雀啄了眼。
薛北将梅香咏送去书院回来后,见着他的主子脸色还没转好,便出于对他主子的体贴,还有对自己未来日子的考量,挑着些好的说了起来,希望能以此宽慰一下他家主子。
“主子,人已经送到傅先生那里,开始地跟着李家小子一起学习了。一切都还妥当,就是人一路上安静得很,但没什么精神,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问她她也不回答,看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对了,她出门前让奴等了她一阵子。她去每个姑娘屋里都待了一小会儿。出来时眼红红的。主子你看要不要奴去找几个姑娘问一问是什么情况?”
不出薛北所料,他这话一说完,江承恩的脸色就好了不少,只不过嘴上还使着气。
“不用去问。她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自己去解决。不然长大了还得了。谁能一直惯着她,还帮她担一辈子不成?”
薛北心中对此很认同。想想他家主子做的那些事,从来没找别人帮他善后的。当然,这也是他主子有本事,心眼够多,能将别人玩得团团转不说,还没人发觉是他主子的不对。
这时,胥蝶来了春晖阁,说是应风逸居里的姑娘们的要求,来帮她们带些话。
江承恩一听便知肯定与小麻烦精有关。
他像个家有混小子的家长一样,心里担忧地想着是不是她又闹了什么麻烦,面上却摆出了我家小孩儿就是做了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说吧,什么事,个个都要你来带个话。怎么还提前聚在一起,统一了一下意见的吗?”
胥蝶微微行了个礼,道:“姑娘们并没有提前聚在一起,她们知道主子喜静,怕到春晖阁里打扰你,所以便来找了奴。只是恰好遇上了。她们让奴来给主子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这么在意她们的感受。”
江承恩轻抬了一下手,略带了些小傲娇地说:“你告诉她们,也不是单单只为她们,那小孩儿不懂事,我教小孩儿罢了。”
胥蝶带着浅笑应了声“是”,而后又接着说:“姑娘们说小主子看着挺可怜的,还红着眼给她们说‘对不起’,她们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她们如今能这般平淡地说着以往的事,也是全靠了你的帮助。小主子没吃过那些苦,理解不了,当作故事来听,这让她们觉得那些事一旦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事了,就当作故事讲了便完了。
“说起来她们还得谢谢小主子给了她们唠叨的机会,所以还请主子你不要再骂小主子了。”
江承恩微点着头:“她们这样也好,能将昨日的经历当作今日的下酒菜,也就证明她们是真正放下了。教小孩儿的事你让她们不用管,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一旁的薛北看着他家主子脸色大好,再一想刚刚胥蝶一句一个“小主子”,他家主子一点也没否认,他便更加认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他家主子,这回是真的完了。这“小主子”,可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只是他还不知,他家主子那句“下酒菜”的话,还是昨夜从“小主子”那里捡来的。不然会对“小主子”更加佩服。
“薛北,走,随我进宫。”
薛北一惊:“主子,你要进宫?”这些年来,他家主子对于宫里的那位,是能躲就躲,怎么今日却要主动进宫了?
“走啊,还愣着在什么?”江承恩起身便往外走。
呵,这些年,都是他大侄子给他安排事情,如今他也得去给大侄子找点事做才行。这大月的书铺可得好好整顿一下才行,谁敢再写那些乱世八糟的,就直接去大牢里写吧。
薛北赶紧跟上,看到他主子的样子又赶紧大叫着:“主子主子,你不换一下衣衫吗?”
江承恩一笑:“不换,就这样去。我那大侄子没见过什么女人,我正好去让他醒醒事。对了,你把那《霸道王爷嬉游记》,还有那《偏执帝王囚爱记》带上,也好让他开开眼。”
一身女装招摇进宫的江承恩可是给他大侄子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他跑的这一趟,让朝中百官都清楚明了地看到,少年帝王长大了,该开后宫纳妃嫔了。于是一个个都想着塞人进宫。
还没坐稳小板凳的少年帝王一气之下来者不拒,反正多个人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至于碰不碰那些人,他不信这朝中百官逼得了他,还能逼得了他的小弟弟。
少年帝王不开心了,自然也不会过这个挑起事的人,便又交了件得暗地里做的事情给他。
江承恩一边骂着那大侄子干的尽不是人做的事,一边却应下了他交待下来的事。
这回那大侄子还真没瞎安排,纵观整个大月,的确没有比他去做更合适的了。
大侄子要他查的人正是前几日在他们几个二世祖开的盘子里给自己下了重注的梁奇致。
此人虽无官无爵,却是个不好动的人。
先帝在时,此人借着献美的机会得了先帝的信任,而后又用不少下作手段讨了先帝的欢心,不但得了先帝亲封的“极乐散人”之名,还讨了个丹书铁卷在手。
这梁奇致不但坏,而且还精。先帝一过世,他瞧着新帝不喜他这一套,便很快撤离了皇城,离得远远的,不给新帝添堵,也不给自己找麻烦。
前两年,他估摸着自己已被新帝忘了,便又回了皇城这繁华之地。
据大侄子的暗卫所探,皇城北边有一所白云道观,香火一直不怎么样。可这一年来,却收了不少小道童,而且去那里的香客也越来越多。
而这白云道观的变化,似乎与这梁奇致的回来有关。他借着这道观干着些牲畜之事,不但玩得没有底线,还借此拉拢了不少有钱有势的人。
大侄子的人去探了几次,都没探得什么门道,安排他这个职业二世祖去做这事,估计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承恩看着大侄子差人送来的那一撂失踪小孩的资料,觉得这事他不但得做,还得抓紧时间做才行。
于是便安排桓子瑜等人多约姓梁的喝几次酒,与他套些交情。
当然,他可没给桓子瑜说实话,只是让他们激那姓梁的再给自己加些注。
为了让那姓梁的对他们放松防范,他还让梁奇致在他们以吴建修做注的盘上下了注。
当初他们几个看不惯吴建修一脸老作派的样子,自以为读了些书,写了点文章,便自喻为高洁之人,还看不起他们这群二世祖。
他们这群二世祖怎么了?一没欺男霸女,二没欺行霸市,吃的是自己的,喝的是自己的,玩的也是自己的,招谁惹谁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会投胎,就错了?
于是,喜欢搞事情的江承恩便主动出击,设了些套路,轻轻松松便将吴建修的魂给勾没了。
但他们赌的可不止吴建修上不上勾这一点,而是江承恩不但要将人勾住,还得将人甩得干干净净。
桓子瑜他们都觉得吴建修这种老作派没见过什么女人,上勾容易,可要将他甩掉,还让他不带怨气,只有自责和遗憾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所以一个个都觉得江承恩这回是输定了,赌上了不少银子。
他们在喝酒时将这赌注当笑话讲了出来,梁奇致一听也来了兴趣。
不过他押的可是江承恩,也就是笑云姑娘赢。
他说这笑云姑娘能在皇城里平平安安地开着风逸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证明笑云姑娘是有个本事的人,一定会将那吴建修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江承恩: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薛北:主子,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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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恩:谁能一直惯着她,还帮她担一辈子不成?
薛北:主子,你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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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