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秋然要不断地深呼吸,不然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司机在前面说,“年轻人,别着急,你冷静点,要真有事急也没用……再说了,也许你白担心了,也许没事呢?”
对呀!也有可能不是他,也有可能没事呢。而且,还是有办法的,可以在四点钟的时候打电话给邻居和物业的。对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项秋然双手拍拍自己的脸,“冷静,冷静。”
司机看他好些了,也松了口气,别还没到地方,这位就要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等待的时间太难捱。项秋然不停地看表,一会儿觉得怎么这么慢,还没到地方,还在路上。一会儿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担心没有时间想办法。
司机也让项秋然弄得有些焦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帅气小伙子,一会儿薅头发,一会儿搓手,一会儿靠在座位上喘息着。
手机又响起来,项秋然赶紧拿起来看,是赵经理的,不管。
一直到三点四十的时候,车终于开进了市区,项秋然不敢太催师傅,怕出意外。可是数着分秒真难捱,眼看就要到四点了,离小区还有十多分钟才到。
项秋然就打起邻居老刘的电话,一个楼道里有好几户人家,就数老刘最热心。
项秋然告诉老刘,小武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还非要去扫墓,大概四点,拜托务必拦住他,怕他出事。
老刘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电话还想这是谁呀。但是听见项秋然说,怕小武出事,就一下子醒了,跟他保证说,绝不让小武出门,还念叨,三更半夜的,一个病人乱跑啥。
过了两分钟,老刘打电话过来,告诉项秋然,他刚刚敲门,小武果然想去扫墓,已经被他“镇压”了,现在他已经搬了个椅子坐在小武家门口,保证他插翅难飞。听着老刘乐呵呵地说着,项秋然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司机看见事情解决了,也替他长出一口气,说“小伙子,你对你弟弟真好,瞧你这一路兵荒马乱的劲儿,……再有十分钟肯定到。”
项秋然由衷地感谢这位师傅,师傅说没事,没事,江湖救急。
等项秋然爬到住的六楼,看见老刘还在小武家门口坐着,睡着了。毕竟,四点起来,太困了。
项秋然叫醒老刘,谢过了。就赶紧敲门叫小武,然而一直没人答应,项秋然就心一沉,觉得不妙。老刘还嘀咕,“不应该呀,我这一阵子没离开呀,除非他从椅子上飞过去……坏了……我睡着的时候,小武从椅子上跳过去了。应该刚跑了不久。”
项秋然低头朝老刘指的地方看,楼道里的夜灯有些昏暗,但是椅子边上两个大脚印还是看得分明。不用问,这是小武的,就趁老刘打了个盹儿的功夫,这小子跑了!
老刘也是又惊讶又惭愧,一跺脚,“找去!”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从楼梯上下去,到了二楼楼梯转角的时候,发现了昏暗的灯光下,地上有一滩血,顺着血迹,发现了拐角处一个废旧衣柜后面好像躺着个人。
项秋然心跳如擂鼓,他扑上去,把人扳过来一看,不是小武是谁?只见小武双目紧闭,头上有血迹,身上也有血。项秋然拼命喊小武,小武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地说了声,“哥。”就又昏过去了。
老刘在旁边提醒,赶紧送医院。项秋然背起小武往出跑,老刘在后面跟着跑。到了大门口,安静的街上没有一辆车,项秋然拿起手机打120,老刘说,“120对应的是市医院,离得远着呢。你且等吧,等到什么时候。不然赶紧去附近的同和医院,那里条件也不错。”
可是没有车啊,怎么办?正当项秋然准备背着小武一路跑过去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车,项秋然就把小武交给老刘,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拦车,车主看见出来个人,赶紧急刹车。
那人也是个年轻人,火气大,伸出头来就破口大骂,“赶死啊,投胎去呀!”
项秋然就跟他说,“我弟弟重伤,等着救命,麻烦送我们去同和医院,必有重谢!”
那人挥手撵他,“不去,老子在外面玩了半宿,累了,回家睡觉是正经。”
项秋然把心一横,就把脚放在车轮子底下,车主吓了一跳,项秋然就跟他耍横,“我的脚在你车轮子底下,你也走不了,你要走先把我压死再走。”
那人气得没脾气了,投降说,“好好好,怕了你,上车,上车,……什么人呢?”
车主一路的埋怨,一会儿说别把血弄他车里,真不吉利;一会儿又说死在车上不负责;一会儿又问项秋然,这是你什么人啊,这么上心。
项秋然根本顾不上理他,刚才在楼道没看清,上了车才看见小武脖子附近有个伤口还在往出流血。急切间找不到其他东西,只得撕了自己里面的T恤,给小武把伤口草草包扎一下。
十分钟后,到了医院,项秋然把口袋里的钱抓了一把给车主,说了句日后重谢,就背了小武下车。
车主看着一把钱,有整有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笑了,边笑边骂“傻X”。笑了一阵,觉得自己更像“傻X”。
再说项秋然把小武送进急救室,人也累瘫了,倒在椅子上。护士让他交下医疗费用,他站了一下,居然没站起来,又跌坐回去,这才发现手脚都在发抖。
似乎这一晚上也没干多少体力活儿,但是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还是透支了体力。老刘都担心他,问没事吧。
项秋然摆摆手,歇了两分钟,缓缓地站起,跟着护士去办手续,留下老刘在病房外等着。
还好因为出差,项秋然身上带了卡,不然急切之间上哪里去找钱。
一边办手续,项秋然一边反省,自己上楼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小武躺在废旧家具后面。太着急了,只顾着往上跑,没留意。让小武在那里多躺了好几分钟。
项秋然越想越自责,回到急诊室外,还跟老刘说,“应该是,我上楼的时候小武就躺在那儿了,我怎么就没看见呢?”
老刘也安慰说,“我不也没看住他吗?也没想到那小子真能跑了。太困了,给睡着了。也怪我!不过,时间不长,应该能救过来,我看这孩子的面相是个命大的,有福气的。一定化险为夷。”
项秋然听了,也点头说,“借您吉言。”
看看急救室,项秋然无力地发现,自己又在等待。
瞧瞧这一晚上,等回京的车、等到家、等去医院的车、等急救,好像一直在等,各种等。这一晚上啊,项秋然感觉老天爷不让他活了。现在他才有功夫想起来,董事长最后好像冲他喊了一句,如果走了就不要回来公司上班了。
这样也好,项秋然苦中作乐地寻思,正好有辞职的想法,如果董事长把他撵了,还省事了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项秋然从椅子上弹起来,看着大夫,大夫说,“没事了,但是脚上的骨头伤着了,踝关节骨折,得养一两个月。头上的伤还要观察一下,脖子上的伤出血比较多,但是好在送来的及时,血止住了,脱离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项秋然终于彻底安了心,人一松弛,眼泪就掉下来,握住大夫的手使劲地感谢。老刘也在旁边乐呵呵,“我说什么来着,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看把你给吓得,年轻人就是没经过事。”
项秋然拜托老刘再陪侍一会儿,自己回家拿些住院用的东西。匆匆地回家收拾了些东西,项秋然什么都想拿,换洗衣服要带的,不锈钢饭盒、筷子、勺子一定要有,干净的床单、被罩拿一套,无聊了还要看看杂志,这个小收音机也有用,MP4也需要……最后项秋然找了个拖杆箱都不够放,又外加一个大旅行包,勉强塞下。
去了医院替回老刘,项秋然感谢地说,改天请老刘吃饭。老刘却嫌他见外,埋怨说邻里邻居的说什么客套话,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看起来很为自己拯救了一条人命而自豪。
项秋然先是在病房里忙了一通,把医院发的东西归整好,然后把干净衣服给小武换上。之后就瞌睡得撑不住,趴在小武病床边给睡着了。
等小武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在陌生的医院里,项秋然趴在自己的床边,身上的衣服上还有血迹。小武吓了一跳,还以为项秋然伤到哪里了。赶紧把项秋然推醒,问他哪里伤了。
项秋然本来看见小武苏醒激动极了,但是一听小武说自己受伤了,就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受伤了?怎么没印象?当他看到身上的血迹时,恍然大悟,解释说这是小武的血,不是自己的。
项秋然想起来,有一件事一定要问小武,为什么非要那么早起来去扫墓,拦都拦不住。
小武沉默了一下说,“我对不起我妈,没有护住她的安宁。我一定要向她赔罪,再给她烧点东西去。”
事关别人家的家事,项秋然也不好多问。
但是,小武接下来的话,吓了项秋然一大跳,让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