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换 第21章 身份被疑

夜，丝一样的寂寥，天上半丝星光也没有，黑黢黢的。一阵短促的警铃在方舒帮的上空响起，突兀的打破了宁静。很快传来召集所有弟子前往大厅的消息。谢舒彤匆忙间穿好衣服，赶往帮中的议事厅。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群人。

“人都召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漏夜召集帮众，帮里一定是出了大事。方舒哲身为副帮主，却一无所知，不得不问一句。帮主都没有出面，而是让方舒皓代劳。谁都知道他为人刻薄，做起事来不讲情面，正好让他来当黑脸。

“有人夜探方舒帮”方舒皓睨了他一眼，沉声道。巡夜的一个帮众被杀，他清点了一番帮里的东西，发现什么也没少。这事透着诡异，半夜潜入方舒帮必定有所图谋，可气的他现在还没头绪。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方舒皓阴冷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在杨书彤身上略作停留，审视意味分明，直到杨书彤头皮发麻了才移开。“我要一个个搜你们的房间。”底下嘈杂一片。“这不是信不过我们吗？”方舒皓将无形的威压释放开来。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都是跟随帮主多年的帮众，自然信的过……”话声落地，方舒皓有意目光在杨书彤身上顿了顿，其中意味不明自辨。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杨书彤，就她是新加入的。“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免得有失偏驳，你们每个人的房间都要搜一遍。”

杨书彤暗自把那个人骂了一遍，害得她三更半夜的被拉起来，还要被人怀疑。唉，谁叫她是半路出家的呢。

方舒皓带着人出去搜帮，屋子里烛影摇曳，大家你看看我。

杨书彤低着头把玩着衣角。一道阴影压了过来，烛光映在方舒哲的脸上明灭变幻。“你别担心，只是例行公事。”

杨书彤点了点头，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

“怎么样？”方舒翼眉毛一挑，不怒自威。“有查出什么吗？”

“属下无能。”方舒皓脸沉如锅底。他里里外外的把方舒帮翻了个遍，大动干戈，就是个虱子也该筛出来了。却是一点异常也没找到。闹的人尽皆知却什么都没发现，他脸上也无光。

方舒翎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个人竟然敢潜入我们方舒帮杀人，肯定是计划周全，有心算无心，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舒翼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那个被杀的帮众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禁地附近。”方舒皓犹如醍醐灌顶，大惊失色。

方舒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大步流星来到禁地。独自进去，少顷，又走了出来。“秘籍并没有丢失。”方舒皓几人齐齐吁了一口气。方舒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们。“那这个人潜进方舒帮是为了什么？”

“也许他还没有得手就被发现了。”方舒翎带着几分犹疑不大肯定的道。

方舒皓握拳道：“帮主，有件事我不得不重提。我知道帮主不喜欢我提这件事，但我不得不说。”见方舒翼神色淡淡，他索性说个痛快。“帮主，自从那个桃儿来了以后，我们方舒帮就没有一天的安宁……”

方舒翼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他仍是道：“帮主，你仔细想想，先前她被昆仑山的弟子挟持，为什么那么巧？偏偏要挟持她。还有比武大会上，她和杨书教的副帮主杨书欣比武。那杨书欣不要命的打法，破绽很多。杨书彤却没有趁机下手，看去近似不忍心下手似的。”

方舒翼“哦”了一声。“有这事？”语带质问，看向众人。

“桃儿她第一次参加比武大会，遇到杨书欣那样不要命的打法一时慌了手脚也是有的。你难道忘了，桃儿为了守住了我们方舒帮的声誉重伤差点不治。这是我们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难道这也能作伪？”

方舒皓“哼”的一声。“你喜欢那丫头，自然处处维护。”

“你——”被戳中心事，方舒哲一时目瞪口呆。

方舒翼侧首睨了方舒哲一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向那个丫头吐露心迹我都听到了。你被一个女人迷的晕头转向，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别忘了，你信方，是方舒帮的副帮主，万事都应该以方舒帮为重。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事。”

“是，我是喜欢她，那又如何？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一向是就事论事。你大费周章将方舒帮翻了个底朝天，可有发现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她可疑，你可有半点证据证明她居心叵测？”方舒哲毫不避忌她喜欢桃儿的事。一码归一码。

“都给我住口！”方舒翼一声断喝。

两人朝对方瞪了对方一眼。

“我破例收了桃儿进帮，你一直耿耿于怀。”见方舒皓不服气，方舒翼话峰一转。“可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你要拿出证据。否则如何服众？仅凭猜测就处置了她，只会让人寒心。如今我们方舒帮与杨书教较力，不能祸起萧墙，让方舒帮失去凝聚力。”

方舒皓听了心中大为舒泰。总算帮主不像副帮主一样偏听偏信。

方舒翼见他这个样子，不忘提醒一句。“你什么都不要做。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我自有主意。”

“属下遵命。”

星月参横，正是天将明未明之时，一道黑影闪入禁地，形如鬼魅。片刻，怀里微微鼓起，身轻如燕，行动间连衣服摩擦的声音也没有，瞬时没入方舒帮的丛林之中。他掏出怀里的东西，正是方舒帮放在林地的邪教秘籍。“终于得手了。方舒翼，你一定没想到我会在你确认它没被偷走以后才把它偷走。”他大笑了起来。

帮里的厨房烧来烧去那几个菜。杨书彤看着眼前与昨天没什么区别的菜，拿筷子拔着碗里饭，没什么胃口。回想以前杨书教，厨房的菜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每天翻花样。“你怎么不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再吃点吧。”小薇劝她，杨书彤手托着香腮，摇了摇手。“吃不下。”小薇端了剩一半的食盘出去，迎面遇到来找杨书彤的方舒哲。方舒哲担心是不是伤还没好利索。对小薇道：“回头你给桃儿煮点药膳。”

杨书彤记得路过后山时，曾经看到一块番薯地，手里挽着菜蓝子，正好听到，她最讨厌吃药了，一听药字就觉得舌头发苦。“副帮主，我没事。神医医术高明，我已经痊愈了。”

“好了你怎么吃不下饭。是不是伤还没好？还是让神医看看吧。”

杨书彤连忙摆手。“神医妙手回春，我已经好了。我吃不下饭主要是厨房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菜，舌头寡淡，吃不下。”方舒哲轻笑了一下，心想：“贪玩又馋嘴，什么都爱新鲜。”“你之前重伤，只吃这么点饭怎么成。你看你现在瘦的麻秆似的。还是让小薇给你做一些补血的药膳。”

“药膳这么难吃。就是做了，我也是倒掉。多浪费啊。还是算了吧！”以前在杨书教，盈盈师傅手里拿着戒尺看着她，要是不喝就要挨打，要是敢吐掉半碗那就要罚一碗，她只能乖乖就范。何况，她现在又没病，干吗要喝药，药那么苦。

“不舒服就要喝药。”方舒翼正好和方舒皓经过，冷冷的吩咐，又对方舒皓道：“你监督她。”

“帮主！”方舒皓极不情愿，脸黑如锅底。帮里那么多事，他哪有功夫管这个丫头。

不要呀，方舒皓整天摆着一脸臭脸，好像她欠他钱似的，脸拉的老长，都快成驴脸了，她才不要对着他呢。“我吃就是了，右护法日理万机，怎么好劳烦他呢。还是副帮主监督我好了。”

方舒翼眉头皱起，不容转寰的道：“他太容易心软。”

杨书彤苦着一张脸，肩膀软塌塌的像泄气的皮球。“那要不你监督我就是了。”帮主虽然臭屁爱摆脸子，但也比方舒皓好不是。不就是吃药吗？盈盈师傅说过，药膳也可以做的很好吃。她和小薇仔细研究，说不定能研究既能补身体又美味的药膳来。嗯，不好吃就倒掉。等研究出来了，再端到帮主面前。

方舒翼眼神微凉的看了看杨书彤。他居然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当他是什么。“我很忙，就 由方舒皓来监督你。”

杨书彤脸皱成了苦瓜。

方舒皓一脸逼良为娼的惨痛表情。“帮主。”

方舒皓万般的不愿，杨书彤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方舒翼暗自轻笑。

杨书彤暗暗骂帮主不厚道。拉着小薇把臂入林，喜滋滋的挖出红薯烤好，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刚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天空蓝蓝的很干净，天空不像是天空，而像深蓝色平静的浩渺海洋。天空中飘荡着几朵形状不规则的白云，那一朵白云像巨大的棉花糖，那一朵又是被扯散了的棉絮，那一朵又像是白白的茯苓膏，让人很想咬一口。

“桃儿，你来方舒帮多久了？”小薇吃着甜糯的红薯，眼神里很是笃定的道。“我看大家对你都那么好。”露出羡慕的表情。

“哪有？”杨书彤不知道她所说的大家是指谁，方舒帮里只有方舒哲一个对她好，一个人也可以与大家等同吗。 “别的不说，副帮主就很关心你。还有帮主，他让右护法监督你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帮主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个帮众了。”小薇脸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桃儿，我猜帮主一定暗恋你。”

杨书彤差点被嘴里的番薯咽着，然后笑了起来。小薇的猜测也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帮主的脸整天天寒地冻的，露个笑容对于帮主来说都是高难度动作，他怎么会动情？饶是如此想，却一边点上头，一边托腮道：“很有可能。”

小薇推她。“我说真的。”

杨书彤点头如啄米。“是是是……”手里的番薯已经消灭干净，她站起来，拍了拍碎屑。

“原来你在这，让我一通好找。”方舒哲下了山一趟，回来就去她的住处找她，屋子空荡荡的，问了几个弟子才算找到她。

“怎么了？不会帮主找我吧。”杨书彤瑟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鹿。

方舒哲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怕帮主？”

杨书彤挺了挺胸。“谁说我怕他了。”方舒哲眼中饱含笑意，像是在表示质疑。杨书彤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眼角余光瞥见小薇掩着嘴角偷笑，投给她一个并不怎么凶狠的警告眼神。

小薇吐了吐舌头。

“我下了一趟山，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方舒哲手背在身后，卖了个关子。杨书彤露出他预期中的好奇神色，眼睛睁的圆圆的，布满了好奇，像是水面倒影月光的影子，显得无辜又纯洁。他的嘴角漾开一丝清浅的笑容。

方舒哲把手摊开来，杨书彤哇的一声跳了起来。碗豆黄、藕粉桂花糖膏、糖火烧、糖耳朵，她的眼睛亮的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手顿了顿，略有迟疑，眼中满满的期待：“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方舒哲笑着点点头。

杨书彤差点跳起来欢呼。果然，方舒帮里他对她最好。她挑了最喜欢吃的糖耳朵塞进嘴里，不一会她两颊就鼓鼓囊囊的。

“慢慢吃，别一口气吃太多了。”方舒哲细心的叮嘱，杨书彤一脸的漫不经心。方舒哲看着她满是宠溺，他的话估计她是左耳听右耳冒了。不过看她吃的开心，他不自觉的像是心里照进了暖阳，被快乐充斥着。

杨书彤一向是个有好大家分的，即使全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也舍得分给小薇。她喜滋滋的吃着手里的糕点，眼角弯弯像是只偷腥成功的猫愉悦的很，全不知在另一个山坡上，有人正看着她，脸罩寒霜，嘴角紧抿成一线。

山风吹得方舒翼的衣袍无风自舞。方舒翼白袍胜雪，袍摆拂动间整个人仿佛乘风御虚，如欲乘风羽化升仙。视线定格在那个吃的欢脱的女子身上。端凝的神情里，忽然淬了几分冷意，寒浸浸的。那女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方舒翎顺着方舒翼的视线看过去，眉眼斜飞，嘴角斜挑，笑意深长。“副帮主对桃儿真好，特地下山给她买点心，桃儿吃的挺开心。”身侧一阵冷风刮过，方舒翼转身下山。方舒翎嘴角笑意更深。

杨书彤吃了五块点心，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点心包了起来。掌灯前，杨书彤和小薇就开始倒腾怎么才能把药膳做的美味。可惜到了掌灯时分，药膳还是比猪食还难吃。方舒皓一向尽忠职守，尽管万般的不情愿，但帮主吩咐了他便会做到。他双眼无光的看着杨书彤，等着她把药膳吃了。

杨书彤以前面对不想做的事和盈盈师傅撒撒娇就行了。但对方舒皓撒娇，就是媚眼抛开瞎子看，还是算了吧。她脸苦巴巴的，端起眼前药味浓郁的药膳，纠结了半天，闭上眼像喝药一样囫囵喝了下去。

少顷，杨书彤捂着肚子倒地，冷汗涔涔而下，肚子翻江倒海，一阵阵鼓涨感袭来。

“叫大夫？”看样子像是中毒了。方舒皓扬声叫来几个弟子，把厨房团团围住，同时将小薇扣押起来。“你是不是在药膳中下了毒？”桃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帮众，也许这件事是冲着方舒帮来的，桃儿只是误中副车。

“我是按照医书上照方子抓药的。”小薇急急的申辩。

杨书彤痛的脸色发白。

“如果你的药膳没问题，桃儿怎么会痛成这样？”

小薇双手被反剪，手足无措，眼中惶惶。

杨书彤痛的流泪，声音轻若尘埃。“右—护—法，事情还没有查明。”

方舒翼正处理着公文，与方舒翎磋商。听到弟子来报说杨书彤中了毒，放下手边公文，袍摆迅速的滑过大理石面，消失在了理事厅中。他到了厨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怀里的人痛的在他怀里直打颤。

杨书彤虚弱的道：“小薇……”

方舒翼眼中晦暗不明。“有什么事，等大夫医治了你再说。”清冷的语调透着不容置疑。

杨书彤笑的苍白无力，孱弱如风中的幼菊。“帮主，你答应过我，要笑一下，我还没看到。”

“你想看我笑，待你病好了以后。”你方舒翼目光直视着前方。杨书彤眼帘半抬，看到帮主紧绷的下颔。“帮主暗恋你”脑海中响起小薇之前说的话，暗暗摇了摇头，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方舒翼抱着杨书彤才刚回到房间，方舒哲带着大夫旋踵而至。方舒翎擅长用毒，紧随而来，手里提着药膳剩下的药渣。撞见方舒翼询问的目光，方舒翎摇了摇头。药膳并没什么不妥。

方舒宇诊过脉后神情古怪，方舒哲目光微沉，莫不是不好。“桃儿她怎么样了？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大夫的神情越发古怪了。方舒翼睨了方舒哲一眼。“方舒宇，你有话不妨直说。”

杨书彤疼的脸绞成一块，脸色煞白。瞥见大夫的神情，暗道不好了。看来，她要就此香消玉殒了，唉，死之前好想再见盈盈师傅和舒欣一面。师傅那么疼她，知道她的死讯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这位姑娘没生病也没中毒。”大夫缓缓的道。

“那她怎么疼成这样？”方舒哲眼角碎裂开来，他宁愿疼的是自己。

嗯，这位姑娘是东西吃太多了积食，开一贴克化的药服下就好。”大夫不忘叮嘱一句。“这位姑娘饮食还是节制点好。”

杨书彤狠不得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太丢脸了。方舒翼脸上汇聚着阴云，杨书彤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色。方舒翎拍了拍方舒翼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好。”换来方舒翼一个阴云低沉的眼神。

“从今天起，除了白面馒头不许她吃其他任何东西。”严厉的眼神重重的警告了方舒哲，方舒皓淡淡的吩咐。

不要呀，杨书彤心里哀嚎，眼睛迅速的湿润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方舒翼。方舒翼不为所动。方舒哲开口想求情被方舒翼一记眼刀生生将到嘴边的咽了回去。杨书彤将希望的目光投向方舒哲，方舒哲丢给她一个爱莫难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