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青云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张小手抚在心脏处，感受到其中掌心传来有节奏的砰砰跳动，嘴角咧开微笑，“没事了，我给他抓副药调理调理身子，你们顾访司就是有些急火攻心，内里着凉，气息上下乱窜，这才突然晕倒。”

宋绵绵检查完毕，起身来到桌边提笔书写，袁青云坐在另一凳子，看着她飞快下笔。

黄大麦、黄小麦则趁着宋绵绵离床之际，挤入其中，守候两边。

写好药单的宋绵绵扭头看去，两黄黑皮肤男人围在病人面前，略微皱眉，轻声喊道：“你俩，凑这么近干嘛！嘴都要亲上去了！离他远些，病患需要空间休息，还有，病患恢复身体后，周围人注意让他切勿熬夜，对心肺不好，过度操劳，有损身心健康。”

“绵绵，谢谢你能百帮之中抽空出来！”

袁青云拉着宋绵绵的手絮叨感谢。

“青云阿姐，你这说得哪里话，我那新开张的小小药铺，人手不多，你亲自出马请我，哪有不来道理。”

宋绵绵说话间背着药箱往外走去，“改日得闲再说，我得回去看上一个病人。”

招呼完一切，袁青云看着床榻上的顾明渊，面色苍白，积劳成疾，最近他确实得好好休息，那这偌大察访司可还有值得她信赖之人？

她的目光投向窗边站立守候的黄大麦、黄小麦。

这两人是顾明渊的侍从下属，听命于他，她才和两人相处短短一日时间，未曾建立过多信任，加上现在顾明渊这么一病，况且她在察访司名义上的职位是佥事文吏，写写卷宗，看她柔弱女子，那两人不见得会听她指挥。

想到这些，袁青云眸色深沉，线索导向熊二画押指正员外郎林宸之。

仅凭一人口供指正，并无其他证据显示员外郎林宸之为何带得科举考试题目贩卖出来，难以定罪。

任职康国都城朝臣官员员外郎，为了一己私利，暗自买卖皇家考题，从中获取财帛银两，这完完全全得不偿失的不端行为举措，罔顾国法。

更甚找了后路，随便寻几个贪财不懂法的小厮许诺，让他们死心塌地冒充顶罪，开脱自己，高不高招，低不低法。

袁青云兀自低头搭脑坐在椅子，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橙色零食糕点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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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安置着各式菜肴，袁青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双眼直盯盯看着佳肴发呆。

赵月白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她的碗中都未曾有所反应，不由轻轻咳嗽几声，醋意十足说道：“恁地，还在担心那人高马壮的顾访司！”

“放心，人死不了，绵绵说过，好好修养一番即可。”话锋一转，换个语气故意作态：“要不，我也生病一遭，博得你的关切可好！”

“你休说胡话，人好好的无恙便是幸事！”

袁青云这才回神过来接着话茬，抬眸看去平白无故说话夹枪带棒的赵月白。

此刻的他身上披了一件鸦青色薄袍，清疏柔和的面容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目甚是疏淡，安静专注于端碗吃食，完全和刚刚说话模样判若两人。

袁青云吃掉碗里夹来的鸡肉，浅浅语气：“顾访司是我的上属，我在他手底下干活，他要是病倒了，积压的公务，是不得担在我们这些下属肩头？如此沉重，喘不过气来，何况那日大殿之上，圣上还口谕让我协助查明春闱舞弊一案，这刚刚有了个苗头，就失去一大查案力量，你说我能不忧心忡忡吗！”

话语间，她长吁短叹，不住摇头。

赵月白听得这些词来，润泽的眸子略微一转，不经意间瞳中透出一抹深邃的黑，试探问道：“既然你查案人手不够，得空叫上我，人多添份力量！”

“我……我们又不是去打群架，人多就有优势！”

扒着米饭在嘴里的袁青云举目对视上一脸期待的赵月白，“何况你我白天各自还有公务，哪还有多余时间！”

赵月白默默从怀中掏出半本册子，食指点在那墨黑字迹，轻笑了一下，眸中异样情愫愈发浓烈，“这不就是多余时间搜查出来的证据嘛！”

袁青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心中暗想：对啊，不是还有赵月白嘛！他身边的两个侍从，甚是武艺超群，练就一身好手，既然是他主动奉上，何不借此力量查得案中细节，究竟和姜祈戟之间有什么关联，其中能否牵扯出三年前桐关战役枝节。

她如是想着，眉眼变得柔和了几分，轻轻点头，同意了赵月白的提议。

更深夜阑，皎皎月光爬上高墙，街巷栽种花木遗留长影映照其中。

墙头，四只轻盈的影子飞速闪身，与花木影墙错开，落地于庭园之中。

颜玉身着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项上用白色丝带高高束发，在其身旁，穿着烟蓝广袖直裾深衣的黄金，黑发用白玉簪子束起。

尤其是黄金憋不住话头，窸窸窣窣在颜玉耳畔碎语：“你说，公子大可不必这么晚了还得出来搜寻证物，这不有我们两人在的嘛！何况小姐如此武艺高强，还怕些什么！”

颜玉轻挑眉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黄金看去，淡淡语气：“事必躬亲。”

“嗯？这种事，还需要公子亲自动手嘛！”

黄金摸不着头脑，蹙眉疑惑，只得发出此等感叹。

袁青云一身绯红盘金彩绣格外惹眼，高高发髻斜插着一支木簪，没有多余配饰，那红色面罩露出的五官显得清秀分明，那双墨黑的眸子仿佛夜晚降临的猎豹，找寻猎物目标。

在其身旁，赵月白穿着一身玄色窄袖锦服，领口联结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系有绯红白玉带，洒爽风流，典则俊雅。黑色蒙面布罩遮住大部分面容，留有一双深邃的黑眸。

“分头行动，我俩去书房查找，你俩去林宸之的卧室搜寻。”

四人藏在假山之后，聚在隐蔽空地，赵月白比划一番，安排着颜玉和黄金去向，他则和袁青云一同前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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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袁青云在几案桌前快速翻找，桌面皆是普通公函，没有涉及春闱相干，更甚是私自贩卖考题所获账本，难不成，林宸之从不记账？

可在武将姜祈戟书房里搜得账本记录清清楚楚，文人骚客果真记忆超群，不留纸上凭证，蛛丝马迹。

袁青云蹙眉站在书房中间，看着赵月白正站在书架旁边，触碰着格子间摆放的物件。

既然在书房里没有查得相关证据信息，那说明这林宸之老谋深算，定是将贿赂钱财物品保管得当。

书房，书房，平常人家只是建来读书写字，有些高门大户则会在书房里建有暗格密道，想着袁府曾经书房里的密室，小时候的袁青云还不小心触碰机关，进去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最后才被进入密室办公的兄长发现，这才幸免于难。

怪不得赵月白摩挲着格子间的摆放物件，原来是在查找这间书房是否建有密室。

袁青云思量着一切，赵月白正好摸完暗格里最后一个摆件，眸色失望，语气小声：“我这边并没有什么发现，你那边查得文件有何异样？”

“这些文件就是普通公函，貌似看不出异常情况。”

袁青云轻轻摇头，黯然神伤，不知所措，这一次冒着这么大的险集中力量，夜闯员外郎府邸，并无所获，哪还能有下一次机会！

她无奈把手撑在几案，低眸看去摆放原位的公函，那暗红木桌尤其吸引她的注意力。

眸色中漏出一丝奇异精光，袁青云把脸贴近桌面，就着月光，细细检查几案。

在其左下角，有一处裂缝花纹独具一格，一开始袁青云还以为这是几案年代久远，使用龟裂造成。

可转念一想又觉察到几分不对劲之处，一大户官员，会舍不得铜钱采买办公文桌，何况是如此贪污受贿的硕鼠。

袁青云眼神隐隐夹杂着犀利冷锐的眸光，集聚在几案桌面龟裂之处，仿佛猎豹捍卫自己的猎物一般。

她一下推开压在上面的文书，完全漏出龟裂桌面，在桌子一角，有一个花纹整齐的裂缝，袁青云蹙眉，用掌使劲朝这道裂纹围住位置按下，耳廓微动，听见砖石移动的声响，她再次施力，暗红龟裂处下移半毫距离。

一旁赵月白观察到此种情况，走上前来，伸手按在裂纹范围内位置，一只纤细小手和一只刚劲大手贴合，尤其是那厚实手背青筋明显凸起。

两人目光齐聚身后打开的石门，不经意间的回眸对视，皆情不自禁笑将起来，完全没意识到火热的掌心还紧贴在冰凉的手背上。

“疼……压疼我了！”

袁青云轻呼一声，提醒赵月白。

那火热掌心这才离开，整个人脸颊绯红，小声嗫嚅：“我下次……下次轻点，不弄疼你！”

“你还想有下次！”

袁青云抬手呼在唇边，缓减重压带来的酥酥麻麻僵直麻痹触感。

赵月白这才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双眸羞涩闪躲，指着漆黑甬道，“一股潮湿阴风吹来，我先进入里面探探虚实，确认安全后你再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