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一弘第二次踏入主营,是因为赵闻朝。
二皇子提前造访倒是打了三大营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连他自己的营帐还没支起来。操练也都一如常日。
西大营和雪龙营的将领连忙乘马往北大营赶,终于在晚宴开始前,见到了如今的北疆监军。
“一切如常有何不好?正好可以一睹我军将士平日的风采。”赵闻朝笑着举杯:“来,敬诸位。”
宴散已经快到军中宵禁时分,赵闻朝却拉着顾一弘沿着扎营的周围散步。
“照顾好二殿下。”顾子殊嘱托他。
顾一弘受了嘱托,想走也无法。
赵闻朝看似是醉了,下了宴席就看似不胜酒力,但此刻走在他身旁,都能走得笔直,像是装的。
“京中一切都好吧。”顾一弘问到。
“都好,顾府我常去,郡主一切都好,就是人少了难免显得有些孤单,巧莲那丫头现在倒是有点姐姐的风范了,管起炎钧来现在那是说一不二,现在也不那么贪嘴了,你四弟现在上街都能护着姐姐了,也愿意读书,我看他未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那很好,”顾一弘笑了笑:“那你呢?”他转头望向赵闻朝。
“你怎么样?”
赵闻朝承认,自己是最没出息,昨夜,想到今日就能赶到见到顾一弘,一夜都没睡好,今日黄昏堪堪赶到,见着坐在白马上的顾一弘,心跳漏了一拍;宴上盯着他三两杯酒下肚微红的脸颊,又是一拍;此时此刻他直视顾一弘的那对眸子,一时不知道是该移开,还是继续盯着,心跳像是跳在鼓膜上,咚咚咚着回荡在耳边。
他微微呼了一口气 ,居然想讨乖撒娇说声不好,却又怕……
顾一弘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刚还觉得你是装的,真醉了?”
他才发觉自己哑口站在那好久。
“是醉了。”
“不是说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吗?”
“那这样我像是没醉了。”
晚上出来有一会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走到赵闻朝身边,告诉他营帐大概收拾好了。那侍卫顾一弘没见过,应当是京城中一起过来的。
“还没来得及问,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赵闻朝抬手把顾一弘往回引。
“没什么大碍,慢慢在好了。”顾一弘微微偏头看赵闻朝:“你营帐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急,我想先在这里转一转,你明天还要训练,我送你回去。”
顾一弘自知是推脱不过赵闻朝的,自小到大,这个人总有理由说服他。
“你信里说穆家那小子到西凉去了?至今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有一些吧,据说是在靠北边的某座城和封家那位少主见上了一面,这也是我听父亲说的,其余倒也不知道了。”顾一弘埋着头走,说到这,踢走了了脚下的一块石头,石头在尘土地上翻过着弹了两下。
“至于上次给你通风报信的那个呢?”
“他倒是没威胁,只是站队在穆子期那边了,也难怪,他本就是雪龙营的人,是我自己掏心掏肺多想了。”
“既然各家都望在北疆能立威,这次来这前我也和父亲商量了,以后帅位不领北疆一十二营,各家管好自身,也别想着独霸了。”
“陛下答应了?”顾一弘闻言蓦然抬眼看他。
赵闻朝笑笑:“他要是没同意,我来这做什么?”
顾一弘眼光闪烁两下,最后是垂着眸子笑了。待走到门口,青鸟已在门口迎接了。赵闻朝后来也知道青鸟是顾一弘的贴身侍卫,当时在京中一事是他想得太多,此刻对这姑娘也没了敌意。
“那明日再见。”赵闻朝含着笑对着顾一弘说。“夜安。”
顾一弘也回了句安,目视赵闻朝转身走远了。
第二日操练,一整天顾一弘都没见赵闻朝的身影,想着他大概有要事要商讨,其实也没多意外。操练完号角吹响 ,到了晚饭时间,青鸟却递了个消息过来。
“二殿下请您去溪边。”
顾一弘挑了挑眉,赵闻朝整幺蛾子的功夫他不是不知道。
“具体在哪?我晚上还要开个会。”
“二殿下的侍卫在等着,”青鸟皱了皱眉“要您跟过去。”
顾一弘思索片刻,低声对青鸟说:“你跟着我。”接着走入晚餐的营帐,把李玉喊了出来。
上次城外以少胜多一役,李玉也有功,拔了个小队长的职位,依旧在顾一弘手下任职。李玉走过来,那是个和顾一弘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自述入军时称自己曾是卫人,自襁褓中便背井离乡,到十四岁时为减轻家里负担主动参的军。
李玉有点小聪明,但交给的事大多能办好。除了褚夏,顾一弘现在在军中能暂时放心托付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晚上有些事情,晚训的操练如常进行,你来负责,”其实之前腿伤时李玉就负责过一段时间,顾一弘也放心:“还有,别向任何人透露我今晚外出的行踪,若别人问就说我在帐里养伤。”
李玉皮肤其实比大多数北疆士兵都白皙得多,五官也精巧,只是听到这个命令有些疑惑,眉头微蹙,但也自知不该多问:“听您的吩咐。”
顾一弘跟着赵闻朝那个叫韶春的侍卫走了半天,走到小溪的下游才见到赵闻朝。
赵闻朝在捕鱼,撩起衣袖拿着鱼叉,熟练地对准不算湍急的水流一叉,捕上一条来。
顾一弘走过去探头看了下他的鱼篓里,已经有半篓鱼了。
赵闻朝此刻才抬眼看到了顾一弘,含着笑叫了声:“明然。”接着挥挥手示意韶春和青鸟走开。
那两人有些迟疑,赵闻朝就笑着说:“至少别让我们看见你们吧。”两人这才得了令下去了。
“你的侍卫为什么叫韶春?”顾一弘看着赵闻朝熟练地处理鱼鳞,旁边已经捡好了一堆柴火,看来今晚晚饭是有着落的。
“想着来北疆不比京城,旺福怕是受不了的,从北望亭挑了个得力点的,一问名字,人家叫狗蛋,跟在我身边总要有个好点的名字。名字也是他自己挑的,说是翻了好几本书才找到的。”
“那旺福呢?”顾一弘支着头看着赵闻朝把柴火点了起来,貌似燎到了手,在空中甩了甩。
“旺福是他家给起的名字,他爷娘把他送进宫,给他留下的就这个名字了。”
这样说着,第一只鱼已经架在火上了。焦香味一下发散出来,赵闻朝看见一旁的顾一弘吸了下鼻子,盯着鱼,有些眼馋的样子。
他笑着用食指的关节往顾一弘脸上一蹭,顾一弘立刻转开了视线,瞪着赵闻朝。
“怎么那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馋猫一个。”
“我练了一下午,要不是你我现在都吃上饭了。”顾一弘还是给他说的有些恼火了,反驳道。
“快了,”赵闻朝看着他急赤白脸要驳回来的样子,“要吃辣的吗?”
三条烤鱼下肚,顾一弘已经吃得饱了,支着头看着夜里倒映在溪水里摇曳着的篝火的影子,有些犯困了。奇怪的是,平日里这个点他连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就这溪水洗了把脸,削减了些许困意。
“你今晚还有别的事情吗?”赵闻朝烤着另一条烤鱼问。
“今夜晚训结束还有个小会,怎么?”
顾一弘刚洗过的脸被篝火映得通红,双手靠近篝火烤火——北疆的春天依旧还是冷。
赵闻朝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看见了小溪上流远远跑过来一道身影,跑得很急,顾一弘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是你的兵。”
赵闻朝也跟着站起来,那侍卫疾跑到赵闻朝跟前,单膝跪地行礼。用眼神瞥了一眼顾一弘。
“有事就说。”赵闻朝对他说。
“报!殿下,您的仪仗在前往戍北城的路上遇敌袭!损失惨重。”
顾一弘一下子醒彻底了,却发觉自己指尖发凉。
赵闻朝倒是不急不慢地又坐下,翻烤着那条河鱼,不知在思索什么。半响,赵闻朝对着那侍卫说:“这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来报的是我们的护卫,就报到主营,顾帅让大家不要声张,接着就派我来告知您了。”
“很奇怪啊明然,”赵闻朝忽然伸手,捏住顾一弘的四指:“主营里各家都见过我了,就算想下手也时机已晚,除了北疆的人之外,还有谁想让我死呢?”
“皇子监军,你也说不好不是西凉人怕局势不利,来人偷袭。”顾一弘声音有点哑,赵闻朝心里有点笑意,某人是担心了,但他不好当面笑出来,会显得没心没肺。
“或者,这只是给我的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不必折损太多,刚才报损失惨重,是死手。”
“那我们回到刚刚那个推断,有人希望我死,不在北疆,暂且不论西凉,你觉得谁最想让我死?”
“你的意思是,储君之位?”
赵闻朝笑着站起身,把烤鱼递给顾一弘:“聪明。”
“我不觉得三皇子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他也没这样的能力。”
赵闻朝拿手帕擦净了手,捏了捏顾一弘的肩膀:“你这大半年不在京城,有些事没来得及说。假想一下,我和云昌都莫名其妙死掉了,那几个庶子中,你觉得谁来接任储君之位。”
感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