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朝最近那些事赵简是有所听闻的。当时他懒洋洋倚在香妃榻上,如听着话本闲谈一般听着赵闻朝最近的动向。
当来汇报的那人说完,自以为聪明地补上一句:“真是不知好歹。”
赵简眯着眼看着这个看着身上流着纯得不能再纯正的汉族血统的男人,此刻神态近乎谄媚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发现自己也不是最讨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酸儒,他还是最讨厌这些低声下气,趋炎附势的狗。
那男人被一脚踹开,头砸到一旁的茶几上,鲜红的血从额角留下来,那男人顾不上流血的伤口,却一个劲地对着赵简磕头,头上的血顺着额头爬上脸,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赵简觉得无趣,又坐回榻上,念了一声:“滚吧。”那男人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现在看看,他想他心横手辣的名声也不算虚名。
赵简两膝盖合在一起抱着腿坐在榻上,他很喜欢这个坐姿,他啧么着刚刚那人传来的话,赵闻朝不想要这皇位了。
也是,如果他是赵闻朝,与其天天兢兢业业想着如何彪炳史册,被后人传唱为一代明君,还不如就闲散地过完一生,不去管百年后身后之名。这个想法可以理解,但关键是,赵闻朝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活了快二十年,前十九年一直励精图治走在皇帝希望的轨道上,这态度的转变意味着变数,是什么变数让赵闻朝改变了想法?
赵简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件事使他烦躁,他对着月光端详着榻边小几上的一把弯刃匕首,刀背银光锃亮,赵简握住刀刃,铁器刺破血肉不仅仅带来痛感,还有快感,他微微眯着眼,血滴顺着掌纹落下,一滴两滴,在茶几上滴成暗红色的湖泊。
还是那夜那场宴会,赵简忽的回过神,赵闻朝已经不在席上。很奇怪,赵简记得他小时候是最爱热闹的。
他还记得那时,他不到十岁,母妃被白绫赐死,留下妖妃骂名。他站在宴上,看着的那时不过几岁光景的赵闻朝站在桌前,没比那桌子高上多少,举着小酒杯嘴上说个没完。
偏偏众人都喜欢他说的,皇帝笑着捋须,皇后嗔怪叹一句:“你这猢狲。”底下奉承的人夸着二皇子多么才华惊艳。而他,在宴席上,四周仿佛歌舞升平,他却自感身在冰窟,无处可逃。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宴席上他就很少看见赵闻朝了,他眯着眼,细细回忆起。不知为什么,他有些预感,这些变化间绝对有什么关联。
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变故,就听见殿外遥遥跑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事如此着急?”皇帝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悦。
而赵简支着头,细细品味着皇帝表情的变化,从不悦到震惊,再到惶恐,尽收眼底。
宴散了,灯落了,赵简站在殿前,看着大门两页缓缓合上,嘴角的笑意最终是藏不住了。
皇帝连夜召集大臣在御书房商议,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信件内容又过于简略,很难判断具体的情况。虽然商讨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只能得到“再等等消息”这样模棱两可的措施。
皇帝深叹一口气,挥挥手让大臣都散了。兵部尚书是个老人了,但身子骨很好,但初春还在倒春寒,夜晚有些凉意,他膝盖有之前的旧伤,走不了太快。他是最后一个出了殿门的人。
殿门外却还有人在那立着,穿着一袭青衣的少年在春夜里站的笔直,长身玉立,一表人才,老尚书就算听了这京城里大半年沸沸扬扬的传闻,他至今仍然觉得,如果二皇子能被立为储君,这未来之业才算有了着落。
“李尚书。”赵闻朝执得是晚辈礼。
老尚书受不起这礼,连忙躬身回礼。
稀奇的是,这位一向淡定的近乎闲散的殿下此刻眉心下意识蹙着,担忧之意全然掩饰不住。
“父皇可还在里面。”赵闻朝低声问道。
“陛下还在,殿下您……”老尚书欲言又止。
赵闻朝又鞠了一礼,已经管不上去听老尚书想说什么,向殿前要了个通告,进了殿门。
皇帝明显还在焦躁之中,赵闻朝已然收敛了神色,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你来是做什么?不是拿了主意要做一个清闲人了?来我这装什么勤奋。”
“北疆敌袭大营之事现下还是捕风捉影,待确定了情况再思索对策也不迟。现下当务之急还是派人去确认北疆军营的受损情况。”赵闻朝躬身一躬到底,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种事情还要你说,那刚刚我几个老家伙商讨半天就什么都没商讨出来?在干着急是吧?”皇帝佯装愤怒,其实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火气了,二儿子能在如此紧急情况下深夜前往,并一针见血提出现下最优的方案,他在心里是给予了极高的认可的。又想了想刚刚在宴席上一脸错愕,到现在都没看到半个影子的三儿子,皇帝又在心里打了打转,说到底,赵闻朝是再合适不过的储君人选。
赵闻朝已经站在殿前时,就知道自己此举会在群臣和皇帝心里带来不小的波动,甚至可能损伤他和三弟的关系,但在他天平的另一头,是他认为更为重要的事情,北疆三十万将士的存续衡量,那是大梁北部边防的钢铁长城。
而要说私心,也并非没有,毕竟,顾明然还在那里,虽然知道大概率敌袭不会伤害到主营,但这种几率他不敢去赌,如果现下还是束手旁观,那接下来几个月战事爆发之时,无能为力的他将会更加局促不安。
“北疆那边的事你这几年管的也不少,”虽然朝堂上储君人选已有了偏转,但两年前皇帝意图历练赵闻朝,将若干事交由他处理,其中就包括北望亭的职权。
北望亭直属于皇帝本人,是北疆情报汇聚之处,所有列布在北疆之地的碟子,也都在北望亭造册记载。这也是赵闻朝能将郡主的信夹带到顾一弘处的原因。
“这次不知道你是抽了哪根筋,但总算学点好了。”皇帝哼了一声,但语气却有些轻快,他自己也意识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这几个月,北疆的相关事务就由你负责。”
赵闻朝领了命,出了殿门,此时天空已微微泛起白光。
赵闻朝下了殿前长长的台阶,像是有预感似的,忽然回头望向殿上,高耸的殿楼之后,深蓝色的天空处挂着星星,目之所及没有比它更闪亮的,他眯了眯眼,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跨过浩浩千里河山,去到国家边疆,归于所属之人身边。
这些日子北望亭开始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赵闻朝也一改先前几月游手好闲的样子,无论能不能用到他,他都雷打不动地准时出现在北望亭的前厅,坐在中央的那把太师椅上。
怡红楼这些日子依旧是人潮如梭,只是隽红这几日却闲了下来,谁人不知道是因为那位主子这几日忙,没空来。那位主子的人,别人自然不敢垂涎,隽红这几日就空了出来。
起初还好,老鸨还能扯扯嘴角安慰几句:“男人嘛,那有不忙事业的,说不定等那位以后……您还是娘娘呐。”
过了一个礼拜还没动静,老鸨的脸终究是挂不住了,心里确幸那位主子对她失了兴趣,也不想每天供着她的钱白白打了水漂,日复一日在隽红门口转悠着,话里话外都要着她去接客。
隽红的丫鬟急了,几乎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小姐,怎么办,您不能去接客啊。”
丫鬟是她家落魄之时一起发卖过来的,她长着一对龅牙,脸上有些许鹅黄色的雀斑,老鸨认为她是“卖不出什么价钱。”就让她做扫洗的伙计,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
在二殿下常来隽红这儿后,老鸨忙着巴结,隽红就把她给要了回来。
“不急,”隽红侧着头看着古琴上的琴弦,用食指勾了勾,“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万里之外的事他都知道,我这儿,他不会不管的。”
仿佛真如隽红所言,下午旺福就来了,带着两食盒点心。
老鸨见了他笑脸相迎来接:“旺福公公,怎么还劳您跑这一趟,殿下最近可好?都不常见了。”
旺福不动声色后撤了一步,和老鸨保持了些距离:“殿下最近忙,但心里还惦记隽红姑娘,这不,宫里御厨下午第一炉点心,殿下就让我送来了。”
“哎呀呀,隽红真是好福气,能让殿下惦记着。”老鸨挥着帕子,笑着掩饰。
“怎么不见隽红姑娘?”旺福皱了皱眉。
“在楼上,就在楼上。”老鸨连忙往上指:“这几日姑娘一直练琴,不得闲的。”
“有劳姑姑带路。”
“旺福公公这那里话。”
旺福进了隽红的门,回身把门关上,他身上已净,虽单独进姑娘的门,但也不会落得别人的闲话。
“见过姑娘。”
“公公这那里的话,”隽红坐在古琴前,笑着看着他。“还多劳您跑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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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