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第1章 晚宴

端午佳节，华灯初上，宫里在这天摆了宴，宴请百官同乐。

觥筹交错，主宾尽欢。

顾巧莲耐不住性子，加之年岁又小，缺乏管束，待到吃饱了，便钻了空子从宴上溜了出去。丫鬟一会儿才发现小姐不见了，连忙去了御花园里找，毕竟是皇家之地，不敢大声喧哗恐冲撞了贵人。只得低声叫着小姐的名字。

找了几处，碰到了二少爷，丫鬟几乎欣喜地要垂下泪来，连忙说上事情原委来，“你先别着急，那丫头只是贪玩，我也帮忙找找。”

丫鬟听了，俯身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继续去寻找，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陌生声音，是清朗的男声，语气里带着玩笑气：“明然，你这个妹妹倒是和你像得狠，都喜欢在宴时乱跑……”

丫鬟听得实在好奇，二少爷自小沉稳持重，何曾像三小姐一般顽皮过，况且，能和二少爷这样说话的人，实在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她偷偷转头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少年人，那人面容英朗，比二少爷略微高上一点，举手投足间表现出贵气，他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衣，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她定睛看了看，待看清了便不敢再瞧了，也忽得明白那人是谁了……

顾一弘没搭理他，赵闻朝上前一步探头去看：“生气了？”

顾家二少爷眉眼如画，翩翩君子，是京都人都知道的，唯独在二皇子这是个例外。见人不答话，赵闻朝连忙伸手要拦人，打算给自己分辨几句。

“没有，先把那丫头找到去。”顾一弘蹙着眉，无奈地看着他。

一听不生气，赵闻朝立刻又喜笑颜开了：“这路我熟，我带你找。”

顾巧莲俯身趴在草地上，盯着草丛边一只鼓着腮的青蛙，凝心静气地准备扑向它，正是蓄势待发之时，忽然被人横腰抱起，她连忙挣扎着表示抗议，发出的声音吓走了青蛙，青蛙“呱”得一声跳到水里，不见了。

顾巧莲气鼓鼓地转过身盯着拦腰抱起她的二哥，打算兴师问罪，样子和刚才那只青蛙别无二致。

等她看清了后面的人，又蔫了一半，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二殿下。”

赵闻朝摆了摆手，示意小丫头平身，小丫头站起来，一下扒到顾一弘身上，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叫了一声：“二哥。”

“干嘛。”

“你把我青蛙吓走了。”

顾一弘扫了水面上的涟漪，没好气地说：“你带回去养哪里，你能养活吗？”

“我……”顾巧莲意识语塞，从她哥身上下来，当即变成气鼓鼓的样子了。

赵闻朝看了看小姑娘，再看了看她二哥，她二哥没有要哄的意思。

“青蛙养不活，我们换别的养吗，上次南疆进了一批鹦鹉，其中最聪明的已经训的差不多了，等过两天我送到府上，小丫头别不高兴了。”

顾巧莲嘟着的嘴舒展开，看了她哥一眼，顾一弘一只手兜住她的后脑勺，拍了拍：“不谢二殿下？”

小丫头行了个礼。

“该回去了，母亲找不到你要急的。”

顾巧莲：“我不想回去，宴上好无聊。”

赵闻朝听了这话，忽然噗嗤一笑。

顾一弘不理他，把小丫头牵着：“那不回去了，带你转转吧。”

晚上回府时，顾一弘抱着顾巧莲从马车上下来，小丫头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还不忘念叨这：“鹦鹉……我的鹦鹉。”顾一弘摇了摇头。

顾母回头看着他两，说到：“这丫头宴中又到那里去疯了？”

“我带着玩了会儿，没惹什么事。”顾一弘说到。

“听说二殿下也在？”

顾一弘没吭声，便是默认了

“虽说二殿下为人随和，但毕竟皇家贵胄，你日常相处，切勿随性怠慢的好。”顾母叮嘱到。

顾一弘看了看母亲，低头答了一声是。

“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宴散，皇城里一下空落落了起来，赵闻朝站在御花园中，看着大殿的烛火一点点暗淡下来，宫人在收拾宴会后的狼藉。

他低头继续走着，不知是否是命运使然，他走到了和顾一弘初次见面的柳树旁边，初见时顾一弘似乎和他妹妹现在差不了多少，或许还要小一些。

那也是一次宫宴，赵闻朝平日最喜欢热闹，那日也是得了巧，母后让他去找四弟，四弟也是贪玩，但他一向对那小鬼不很上心，只是打算再御花园里转上两圈回去敷衍了事。

行至这棵柳树下，就见到一个小孩靠在树上，手里捧着什么在看着，脚边放着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手提灯，小厮站在一旁面色焦急，似乎对那小孩说了什么，小孩偏过头仰着脸看那小厮。

就那一瞬，赵闻朝像是被灯光晃了眼似的，那小孩的眉偏淡，但眼睛却很亮，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反射，两颊浅粉，而唇色殷红，玉砌粉黛形容，似乎不为过。

赵闻朝怀着好奇走近了，小孩看着来人，小厮提点到：“这是二皇子。”

小孩自草地上起身，面色平静，唯有语调里显出些许稚气：“见过二皇子殿下。”

“这是谁家公子？”赵闻朝语气一贯轻佻，无论说什么都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回二皇子的话，我家公子是顾府二公子。”小厮年纪比小孩大不少，想来也是顾府里特意留在小孩身边照顾的。

赵闻朝挥了挥手，弯下身对小孩说：“为什么不去宴上？”

“宴上无聊，不如看书有趣。”

赵闻朝弯着眼笑了笑：“什么书如此有趣？”

那日看的到底是什么书赵闻朝实在是记不清了，顾一弘看的书太多，他时常会记混，只是记得那日他是等宴散了才回宫里，在此之前这是少见，他是嫡长子，生**热闹，说话也有趣，往往是宴上的中心。

母后还惊异地看了他好久，但什么都没问。

他去顾府读书又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大概三四年前，他在那次遇上顾一弘两年后，听说顾府的先生是先卫文圣之徒，学富五车，他央求母后要去。

“胡闹，举国上下什么样的老师请不到，偏偏你要去顾府，将那位老师请进宫中便是。”

“老师是先卫遗民，怎么会进宫中呢？”

“母后，举国上下再也没有比慕容先生学识更好的人了，难道我们要因为拘泥那些陈习旧条，而舍弃从师学习的机会吗？”

皇后气得扶额，但还是讲不过他：“你去找你父皇说，他同意了便可。”

“父皇已经说了，只要母亲同意了便可，还让我带着三弟一起去。”赵闻朝欢呼雀跃道。

第二日，顾府私塾中，顾一弘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转头又看了看坐在席上的慕容儒，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两货来这里干什么？”

京都人皆知，在京城中最显赫的家族，不是一门三进士的祝家，不是宣称富可敌国的梁家，是毗邻皇城与皇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顾家。

顾家现任家主顾子殊少年英才，未至及冠，父丧，世袭罔替为安平候，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掌北疆兵符，如今战事平定，归京修养已五年有余，操练金吾卫，掌京东大营事务。

其妻子沈氏，乃沈家遗孤，当年沈家全家为护先皇登基，血战韩王军于京外，保楚王登基，可怜家中仅有当时嗷嗷待哺的沈三小姐幸存。后先帝封沈三小姐为平昌郡主，视若己出，后许顾家嫡长子，实为良配，乃京中佳话。

二人至今育有两儿两女，长女顾安莲芳龄二八，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温婉淑贤，知书达理，如今打探顾大小姐亲事的人不少，只是大多只是暗中探听，要知道，顾大小姐大抵是宫中指婚。

次子顾一弘，字明然，十岁有二，翩翩君子，才名于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师从先生卫大家慕容儒（听说皇子也亲自去找他探讨学业），这位倒是可以觊觎，毕竟现在宫中公主已没有适龄，更不要提顾二公子不仅才学精湛，长相亦是俊秀，京中多少闺秀于宴上搁着纱帘的一眼，便已是以帕覆面，面红耳赤。

三女顾巧莲生性顽皮，古灵精怪，有见者说其面貌肖似其父，心性亦是如此，而今不过六岁，略显顽皮到不足怪罪。

四子顾炎钧尚在牙牙学语之时，所见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顾家目前的孩子全为嫡出，有人揣测郡主善妒，家中居然无一妾室，顾侯听后勃然大怒，扬言要拔掉那些碎嘴的舌头，而后无人敢再提。

宫中与顾家的关系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皇帝在未被立任太子之前，曾于北疆认识还是顾少将军的顾子殊，相谈甚欢，后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二者关系似乎未有之前亲厚，而皇后往日屈居郡主之后，一朝飞栖梧桐枝，难免与郡主生了罅隙。只是二皇子仁德，与顾家那位二公子来往密切，竟然待他比与自己同父同母的三皇子更为亲近，顾二公子为人有礼，居然也有点和二殿下置气的时候，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眼看顾家长女已然及笄，非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尚未婚配，有好事者揣测，顾家与宫里的关系大概要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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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