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养成录 第30章 阴兵杀人案（三）

顾川原本紧缩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还从未细想过。

其实不仅是赵意欢一直与他单线联系，他的任何消息来源也一直是他的师父，他只知道七杀门的存在和宗旨，但对于它的运转及掌刃是何人等诸多消息都一概不知。之前只知道七杀门所为皆是为了社会安定便奋不顾身，这实在是有些危险了。

顾川紧捏着膝上的布料，等他这趟任务成功之后，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弄弄清楚了，对于他们这种人，知根知底才安全些。

“师父…师父…”

赵意欢不断的叫唤将顾川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那我又要回翰京吗，还是他们已经在那个村子了。”赵意欢又坐了回去，还是依旧在扣着指甲。

“你直接在那个村子外候着他们吧，估计提案司的人出马还需要些时日。”顾川沉思了片刻，开口道。

赵意欢耸了耸肩，她还以为提案司的人早就出动了，搞了半天，还要她去做先行官：“这么磨蹭，不是就在翰京城没几十里的地吗，还需要我这个远在洛川的人先候着。”

“大理寺的人才没走多久，估计是想等幕后之人放松些警惕吧。”顾川认真道，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我知晓你刚回洛川，但此事紧急，这儿距翰京也有些远，我们最好今日就出发。”

“没关系，师父。”赵意欢摆了摆手，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她既已加入七杀门就做好了随时奔波的准备，“等我收拾一下装备，再嘱咐伙计几句，午膳前就能动身。”

方竹都已习惯，便是赵意欢不用交代，他也能将铺子管理的很好。

赵意欢有时都想着自己干脆就当个甩手掌柜算了，可奈何方竹这家伙死活不愿意管理账本，她不爱跟算盘打交道，前一天的收益要花一日去核算，现在倒好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那恼人的算盘了，方竹是再怎么不愿也得接手了。

赵意欢和顾川师徒两人买了两匹棕马，要想快些还是得乘马才行。

四静的白茫茫旷野上偶有炮竹声响起，这段日子已经不会再下雪了，但寒风依旧肆虐，两人两马在一望无际中狂奔，少有停歇，累了便在破庙里休息。好在这几日都没怎么下雨，干柴比较好找，燃烧的火焰能驱散两人奔波的疲惫和寒冷。

赵意欢从翰京回洛川花了十来日，但此次却是只用了六日便赶到了叶家庄，这个人为操控阴兵出现的村庄。

细小的雨滴不断打在竹叶上，又顺着两人的竹笠落入泥土之中，初春降临，竹林茂密、青翠了许多，将二人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

赵意欢和顾川两人并肩而立，俯视着不远处的叶家庄。

或许是因为阴兵出现的缘故，此时的叶家庄跟热闹喜庆是一点儿边也不沾，明明就在天子脚下，这儿的繁华程度说不定还比不上漠北。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赵意欢沉声道。

“不清楚提案司的人有没有来，你今日就进村吧，”顾川冷着眼上下扫了一眼赵意欢，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她腰间挂着的青霜上，“带些匕首暗器的没问题，这剑就不要带了，别叫人看出你会武。”

赵意欢低头看着这把剑，立马将他拿下，单手递给了顾川：“那就麻烦师父替我保管了。”

“若是我有什么消息了，我会给你暗号的，到时候你就半夜来这片竹林找我。”顾川接过道。

雨渐渐大了起来，赵意欢撑着把油纸伞，拢了拢肩上的行囊，好似一个风餐露宿的旅客，向被迷雾笼罩着的叶家庄疾步而去。

她和师父赶到这儿恰好是晚膳的时刻，夕阳余晖之下，这么大个村庄只有几户人家传出炊烟，当时在那片竹林里时，她便觉得冷清。

但更靠近，这儿却更是寂静，完全听不见人声，只有一个白发的老头，裹着厚实的冬衣，右手摇着手中的烟杆，倚靠在刻有“叶家庄”三个大字的石头旁吞云吐雾。

赵意欢闻不得这烟味，抬手驱散烟雾，离这老头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好奇地问道：“大爷！叶有德住在这儿吗？”

“谁？”老头烟也不抽了，慢悠悠地支棱起上半身，将自己尚没完全聋掉的右耳凑过去。

“叶有德住这儿吗？”赵意欢又大声的喊了一声。

“叶有德？不认识不认识，他不住这儿，你赶紧走吧。”老头思索了会儿，摇了摇左手，想要赶走赵意欢。

她当然知道叶有德不住这儿，这是她胡诌出来的名字。

赵意欢捏了捏伞柄，一脸愁容，似乎很是为难：“大爷您没听错吧，是叫叶有德，您再想想！”

“没听错，叶有德，老头子我住这六十多年了，村里人都认识，叶家庄就没这人。”老头又倚靠回那块石头上，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这该怎么办啊，”再度开口，赵意欢声音有了哭腔，抹了抹了脸上的泪珠或是雨水，“我父亲病重，还想见一见他兄弟的。”

原本不太想搭理赵意欢的老头立马被这哭腔无语到，一脸晦气。

“哎呀，丫头你莫哭呀，大过年的在人家村牌前很晦气的。”

这老头还真是讲究，明明村子里一点过年的喜庆氛围都没有，倒还嫌弃她晦气。

“大爷我也没办法了，我都走遍好几个村子了，身上干粮都吃完了，但还没找到我小叔，我该怎么办呀呜呜…”赵意欢说到最后竟真的哭了起来，连个囫囵话也说不完整，手上的油纸伞也握不住，跌落在泥泞中。

要说讨钱借宿，老头还会犹豫一会儿，但要说连个饱饭都吃不起了，老头立马收起了烟杆，立马就把赵意欢往村子里带。

“这有啥好哭的，你跟我回去，我让我家那婆子给你烙个饼吃。”

“多…多谢…多谢大爷…”赵意欢嘴角轻扬，心里暗笑，顺利进入叶家庄。

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倒是停了，在大爷的带领下，赵意欢也收起了油纸伞，两人脚步一浅一深走上了这条泥泞的小路。

村口几乎没什么烟火气，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再往里走，倒是有几个孩童坐在自家的门口，但无论是谁，脸上都没有过年独有的喜悦，小小年纪就有了不该出现的愁容。

老头的辈分似乎在叶家庄里比较高，沿途的几个村里人都用着比较客气的语气跟老头打着招呼，赵意欢倒是不能听得太懂，这儿的方言跟翰京差了十万八千里。

又走了一会儿，应当是村庄的深处了，再往后走就是一大片的农田和龙岩山，老头停在一座房舍前，推开了篱笆，招呼着赵意欢进来：“丫头到了。”

寻常的乡村农舍，正前方是主屋，右边有个紧靠着着主屋的小泥屋，里面还能传出谷物的香气，应当是个厨房。院子的左侧是一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圃，大多是萝卜、莴笋一类耐寒的蔬菜，还有在院子了悠闲的母鸡。

厨房边看样子还有个狗窝，但她没敢靠近，也看不清里头是否有只大黄。

已记不清多久远了，赵意欢十三岁前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朦朦胧胧，钱塘富饶，大多都是城镇，她已许久没有来过村庄了。

老头招呼着赵意欢进主屋坐下，他则钻进了厨房，那嗓子，即便是隔了一堵墙的赵意欢也能听清，“老婆子，多烙些饼！”

“吃什么饼，我都煮好饭了！早不说晚不说，等我烧好饭才来点菜，是不是想死！”

这老婆婆的嗓音比老头的还响亮些。

在之后的赵意欢就听不清了，她还在东张西望着，门口突然就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手中还握着滴汤的锅铲，袖子干练的挽在手肘处，许是烟熏火燎，脸上通红，岁月的沟壑更加明显了。

有些尴尬，赵意欢立马站了起来，嘴张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已经烧了些饭菜，你住一夜先，我明日再给你烙些饼。”

老婆婆和蔼，见了赵意欢，眼中的慈爱之色毫不掩饰，摆了摆手，立马让她坐下。

“麻烦婆婆了…”赵意欢冲她一笑。

“不麻烦，”老婆婆冲着厨房大喊，“老头子快点！”

一大盆杂粮饭，一碟炖萝卜，还有盘炒莴笋和炒腊肉，都有一股迷人的柴火气息。

赵意欢接过婆婆递过来的一碗饭，大口扒拉了起来，其实她并不太饿，但吃够了干粮和冷水的她真的很需要这样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和汤水。

老头和老婆婆面面相觑，大约也是被赵意欢吓到了，还真以为她饿了许久，萝卜、腊肉一个劲儿地往赵意欢碗里夹。

“不用吃这么急，饭还很多，别噎着了…”老婆婆一脸担忧地看着使劲把米饭往嘴里塞的赵意欢道。

赵意欢眉眼弯弯，都要快看不见眼珠子了，但手上扒拉米饭的动作是一点儿也没停，直至碗中的米饭见了底。

赵意欢吃完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

老婆婆还担心这丫头太客气，没吃饱，还想往她的碗中蒯几勺米饭。

“不用了、不用了，婆婆，我吃饱了。”赵意欢制止了老婆婆的动作，双手覆上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满足。

“那行吧，这些剩菜就让老头子吃了，我去给你铺床，你住我儿子那屋。”老婆婆将勺子里的米饭全蒯到老头碗里，自己则是放下了碗筷。

赵意欢跟着她道：“多谢婆婆，我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