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伍六七 三千年前 第22章 神器 02

为了躲避众刺客的追踪，柒从国师所居的苍宫中救出了浣之，并携着她一路北上。

路途遥远倒是其次，无处不在的悬赏对柒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他从来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因为自己的武功确是天下第一，而浣之说梅花大侠能提供荫蔽，只要他们到达玄武国的北面；他甚至没有换下自己的标志性紫色套装。

在出发时买的马死于驿站的偷袭后，他们只能走山路，挑最隐蔽的地方、最陡峭的崖壁、最潮湿的湿地滩涂，乘着一叶无主的小舟渡过大河时，又被精通水性和诡怪毒素的水鬼门盯上——柒总是一人敌十。他也只能一人敌十——分神保护她时，魔刀的一半是天罗地网般的扑杀，另一半则是稳固的保护壳。

跨越了中部后就是历史上最为要紧的要塞——衢州。六省通衢，然而，这也意味着处处都是危险。

这十几天来，他没有负过伤。只是柒再也无法安眠。他眼下青黑愈发深重可怕，沉默不语的时间和以前差不多；话变少了，承诺却变多了。

“柒......”

他摇了摇头，冰冷的眼神中多出一抹柔软。

魔刀千刃的刀把上只剩下半数白森森的碎片。

浣之很清楚，这都是为了她。

首领施了禁术，为避众怒又吩咐国师用祈福之力医治自己。神器的力量现在全部被提取出了她的身体，连同先前蛇胆带来的气血和雪明派的功法——五内俱焚不足以描述她的经历——不是走火入门之人中常见的七窍流血的惨状，而是灰败的、细微的、只有自己能察觉的生命力的流逝。

只是柒这样费尽心思想要她活着，不到梅花山庄便不会放松。这已经不是不怕死的逃亡，或许是他想要在初见的尽头外再辟出一条新路，想看到一个新的结局。她别无他法，只能暗暗在心里向老天祈求，不要太快地将这故事写尽......

毕竟，那么多次回头和睁眼，她看到的都是他。

*

是夜，冷月高悬，惨白的月光直照入鲤鱼池。不知何时，大雪已停。一点风也没有，而平静的池水表面平滑如镜，又如一层薄脆晶莹的冰糖。若不走近细看，根本无法分辨池中是否结冰。连廊转角外的矮松上满是沉甸甸的积雪。一个灰色的影子转过走廊，来到房外，轻轻地敲了敲门。“夫人。”

“进来吧。”

女管家恭敬地垂下眼睛，推门入内，感到周身一下子暖和起来。

被称作“夫人”的黑发女人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带着大面积刺绣的睡袍，整个身子都缩在雪白的狐皮椅子里。身为家主的丈夫自傍晚接见国师后便徘徊于前厅，她吩咐家仆带着孩子睡下，再把土产的买卖收支记到账上，现在才有时间歇息。

室内昏暗。女管家目之所及不见明火。“孩子们已经睡下了。”

“嗯。”她单手撑着头，身后的侍女乖乖捏着肩膀，神态和动作中皆透露出小心翼翼。“那个法师也真是......千里迢迢地赶来，说要见一见排行最末的浣之，结果拒绝了晚膳和任何招待，又不愿留宿，这是将我们冬家的颜面置于何处？”

“是......旁人都说国师性情古怪，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假。”女管家附和着她，使了个眼色让侍女退下。

“你终于还是见到了他？国师......有没有说什么？”夫人挥手道，“兰舟，你先下去吧。”

“我到的时候，家主和国师并未在谈话，”女管家顿了顿，“法师告辞前，只说他希望家主能早点开悟......”

明烛中突然爆出一朵灯花，在因纺织物层叠遮挡的室内只是朵柔软的烟花。

夫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只要他的话。国师究竟说了什么？”

女管家低下头去，立刻复述道。“南苍雪待晚，北疆梅见喜。幺女遇祸翳，命定器缘结。”

女人的神色陡然变了。“什么？”

她似乎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

女管家迅速地退到一旁，没敢去留意她的表情。疑惑、惊惧、愤怒，抑或是其他。总之，那是一种对母亲来说已经绝无转圜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