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5章 王朝末路【修】

梁安侯乾元二十三年冬月，长安古城，饱经岁月沧桑，往昔繁华胜景，宛如画卷，却被无形之手徐徐展开，每一帧皆如诗如画，跃然眼前。然而，此时此刻，它却在冬月凛冽寒风中战栗不止、摇摇欲坠。这座长安城，恰似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岁月在其面庞刻下深深浅浅的沟壑，见证无数风雨。即便曾经坚如磐石，终究难以抵御时光无情侵蚀与敌军铁蹄围困。

数月来，城中士兵昼夜坚守岗位，以血肉之躯筑成坚不可摧之城墙，与城外虎视眈眈的吴越敌军展开漫长而艰苦卓绝的拉锯战。城墙上的士兵，皆身披重甲，手持冰冷兵器，顶刺骨寒风，目光坚毅锐利，凝视远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错过敌人丝毫动向。

然而，时间恰似奔腾不息之河流，冷酷无情，滚滚而去。日复一日，城中原本充裕的粮草逐渐枯竭，兵力亦在一次次激战中不断损耗，几近耗尽。即便身处如此困境，城内百姓仍咬紧牙关，绝不轻言放弃。

只可惜，人力终有尽时，在大自然与战争的双重重压下，显得如此渺小。

终于，在乾元二十三年那个寒冷刺骨的冬月里，长安城的防线在敌人持续不断且凶猛异常的攻击之下，彻底土崩瓦解。那原本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此刻却好似不堪一击的脆弱积木一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纷纷坍塌倒下。巨大而沉重的城门也未能幸免，在敌军势如破竹的猛力撞击之下，轰然洞开。刹那间，如狼似虎的敌军仿佛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涌入城中。一时间，喊杀声、哭喊声、刀剑相交之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鲜血四溅，染红了皑皑白雪，腥风阵阵，令人作呕，恐怖的气息瞬间弥漫至整座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中无辜的百姓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惨祸，顿时惊慌失措，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之中。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拼命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藏身保命的安全之地，以此来躲避这场可怕的灾难。有的人拖家带口，跌跌撞撞地往小巷深处狂奔而去；有的人则躲进街边的店铺或者民宅，紧闭门窗，瑟瑟发抖；还有些人干脆直接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与此同时，在皇宫祖祠这座庄严肃穆的建筑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原本应该守护在这里的那群身着厚重铠甲、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士兵们，此时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没有哪怕一名士兵愿意为这样一个摇摇欲坠、气数已尽的孱弱王朝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以及满腔的热血。因为这个腐朽没落的王朝早已失去了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去为之浴血奋战的强大力量和崇高价值。

昔日那些慷慨激昂的战斗口号和坚定不移的忠诚誓言，到了此时此刻，就如同在狂风中摇曳不定的微弱烛光，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被无情的黑暗吞噬殆尽，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安侯端端正正地跪于那里，身形笔直却透出丝丝孤寂，他垂首低眉，双眸凝视着身下那冰冷的地面，缄默不语。在这静谧之中，时间仿若停滞。

与他一同跪于这冰冷地面之上的，尚有另一人——伴读陆离，字子安。陆离宛如梁安侯的影子，始终缄默地伴随在他身侧。他们之间无需赘言，只需一个眼神交流，便能洞悉彼此心意。

忆起往昔岁月，陆离曾以无比坚毅的神情向梁安侯许下庄重的誓言。彼时，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若能够穿透悠悠岁月长河，至今仍在梁安侯耳畔铮铮作响。“吾必护汝此生此世，无论风雨如何，皆不会令汝受半点损伤！”那一刻，陆离的眼中闪烁着灼灼光芒，那份决心和承诺恰似熊熊烈焰，仿若足以震撼整个乾坤。

岁月如梭，而今情形依旧未改。纵使世事无常、风云变幻，陆离守护梁安侯的心意亦从未有过半分动摇。无论是直面狂风暴雨还是艰难险阻，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奋身而出，将梁安侯紧紧护于身后，绝不让他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份深厚情谊，历经岁月磨砺，愈发坚如磐石。

伴随着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逐渐逼近，陆离猛地站起身来，动作迅速且利落。他伸手握住别在腰间那把寒光闪闪的软剑剑柄，用力向外一抽，软剑瞬间弹出，犹如一条灵动的毒蛇出洞。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朝着殿门外疾驰而去。

就在陆离决然转身离去后的短短片刻之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位威风凛凛的梁安侯，突然间就像是遭受了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量猛烈撞击一样，整个身体轰然倒下。他那曾经无比坚毅挺拔的身躯，此时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与生命力，沉重地砸落在地面之上，发出一阵沉闷至极的巨响。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梁安侯竟然手持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毅然决然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部位。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宛若决堤的洪水一般，从那深深的伤口处汹涌而出，源源不断地喷射出来。这些鲜血不仅染红了他身上那件华丽的衣衫，更是将身下那片原本寂静无声的土地浸染得一片猩红。

此时，殿外的喊杀声骤然停歇下来，仿若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众多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将他们的视线齐齐投射到眼前这位孤身而立的男子身上。只见陆离双手紧紧地握住手中那把软剑，剑尖直直地指向下方，猩红的鲜血正沿着剑身缓缓流淌而下，一滴接着一滴地坠落到地面，渐渐汇聚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泊。尽管他的面色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露出一种坚定不移、毫不退缩的决绝之意。

陆离的嗓音低沉而又雄浑有力，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杀意：“胆敢再向前迈出一步之人，格杀勿论！”这简短而又冷酷无情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使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为之胆寒。

然而，任凭他如何竭力呼喊，都无人愿听他一言。毕竟，此时的他不过是个遭人鄙夷的亡国之臣罢了。

只见陆离手持一柄柔软似丝的宝剑，在空中肆意舞动。那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而又致命的弧线，每一次挥动，都有猩红的鲜血迸溅开来，恰似夜空中盛开的血色花朵。

他的剑法迅猛至极，快如闪电，疾若鬼魅，令人难以捉摸其招式的踪迹。那些企图靠近他的士兵们，尚未近身，便已惨呼着倒在他那寒光凛冽的剑下，无一幸免。

遥想当年，一身绝世武艺乃是由吴越国声名显赫的一代名将——梁武侯李成鹃倾囊相授！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英雄豪杰，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武功精粹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眼前之人。

然而，即便人具备无尽的勇气和坚毅，人力亦有其极限。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离那原本充沛的体力如沙漏中的细沙般逐渐消逝。此时的他，呼吸愈发急促，仿佛每一次吸气都需倾尽全身之力；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头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衫。

当他成功斩杀第三百位敌人时，一股深深的疲惫感骤然袭来。他深知，自己的身体已达极限，再无力举起手中的兵刃去抵御下一轮攻击。陆离紧咬牙关，竭尽全力想要支撑下去，但那种无力感却愈发强烈。

终于，在又一次挥剑之后，陆离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他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的软剑用力插入坚硬的地面，以此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避免即刻倒下。即便如此，他的双腿仍不由自主地发软，整个人随时都可能瘫倒在地。

陆离的双眼依旧沉稳地凝视着前方，尽管视线因极度疲劳而变得模糊，但他眼中那不屈的光芒却始终未灭。这光芒仿若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赋予他源源不断的动力与勇气。

可惜，现实总是冷酷无情的。无论陆离怎样顽强抗争，他的身体最终还是违背了意志，缓缓地向地面倾倒而去。就在即将触及冰冷土地的瞬间，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梁安侯乾元二十三年，冬月。吴越将领攻破长安。大梁灭，吴越复国。】

【吴越将领下令屠城，连续了三天三夜。】

【存者，流落荒野，易子而食。】

——《梁书·安侯本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