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菊非此菊 第5章 谣言

电光石火之际，东篱将身一扭钻进沙发底下。

他自醒来，大半妖力用于抵抗虫害，又穿玻璃，妖力所剩无几。再加上喝了一天一夜的酸水，导致他腿脚发软，关键时刻掉链子来了一个平地摔。

那些该死的虫子如跗骨之蛆，赶不尽杀不绝。东篱是植物妖，妖力柔和无害主生机，杀不死无穷无尽的虫子。

再者，植物天生害怕虫子。虫子没有思想不会恐惧，只有啃食的本能，东篱吓不走。

为今之计只能用物理办法。东篱摇得胆汁都要吐出来才把大部分蚜虫甩飞。幸好他没有胆。

可是一夜过去，又有新的虫卵孵化，令东篱难以忍受。在仅剩一点妖力的情况下，东篱还是从本体中跑出来。除了想透透气，还打着眼不见心为静的想法。

现在说后悔已经迟了。东篱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屏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定不能让人类发现，以他现在的妖力难以自保。

顾君亦一进屋就发现异常。虽然房间很安静，布置没有变化。但顾君亦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弯腰换鞋，大腿绷紧筋肉凸起，右手顺势搭在鞋柜摆件上。

那是一个重约八斤的陶瓷兔子。兔子咧嘴傻笑露出标志性的两颗兔牙，可爱到与屋里的风格不符。这是他的母亲何寻月女士送的。

八斤的陶瓷，足够脑袋开花。

直到换完鞋无事发生。顾君亦坐到沙发上看手机。右手边是翠绿的文竹，文竹种在一个四四方方黑色的陶瓷里。

锋利的角，足够脑袋开花。

直到快速看完门口的监控视频，确定房里没进来人。顾君亦揉揉眉头靠在沙发上。他勾起唇角嘲笑自己，今天真是让母亲的电话扰乱了心神。

顾君亦起身拎着白醋进了浴室。

沙发底贴着东篱的脸弹了回去。东篱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想起他根本不用呼吸。鼻子只是一个装饰罢了。他丝滑地从沙发底下滑出来，冲过客厅穿过玻璃回到本体里。

菊树的摇晃还没停止，顾君亦拿着喷水壶出来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轻车熟路动作飞快。

不到半个小时全部搞掂。收拾完一切，顾君亦早早睡下。

他与爷爷感情好，跟父母的感情也不差。不知道父母为何急匆匆赶回来，顾君亦决定明早回别墅问问。

顾君亦出门时，东篱还睡得昏天暗地。等他醒来，大平层已经没有人息，东篱度过不可描述的一夜，浑身酸软，实在懒得动弹。

死就死吧。随便吧。他懒洋洋地想着，连身上的虫子都不理会。等这股难受劲过去，不出三日他便能驱走全部的蚜虫。

菊树在风中晃动叶子又归于平静。

不到六点，顾君亦到家。厨房里桂姨带着两个帮厨忙得热火朝天。这是父母已经到家了。

顾老爷子是个节俭的性子，平时只有他一人在，早上都是简单粥包子之类的。桂姨一个人很快就能做好。只有有其他人回家才会这般大动干戈。

别墅里静悄悄的，想来其他人还没起。顾君亦抬脚走进去。

“回来了。”沙发上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顾君亦顺势开灯，一堆对中年夫妇靠在沙发上无声看向他。

顾望山胡子拉碴，双眼通红，满脸沧桑。何寻月不遑多让，亦是双眼通红，披头散发。两人一改往日的精神抖索。

顾君亦莫名从父母身上看出萧瑟二字，就像他出差回来看到被虫子糟蹋过的菊树。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脏跳到嗓子眼。

出事了。

顾望山和何寻月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的性子。高个子顶不住，一起死也是一种浪漫。

顾君亦上一次见两人这么狼狈，还是五年前爷爷做手术险些没坚持住。

“小宝。”何寻月哭着要起身抱他，被顾望山拉住，“坐吧。我们谈一谈。”

顾望山不知道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他与何寻月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从未出过乱七八糟的事。

两人见多识广，且现在社会同性可婚，对儿子的性取向没有想法。可是，再喜欢男的，也不该闹出这等荒唐事。

他们的儿子他知道，从小一板一眼的，不是出格的人。就算喜欢男性，也不是胡来的人。

两夫妇一夜未睡，研究一晚上得出结论：儿子被骗了。

到底是谁领他走上歪路，欺骗他儿子的感情？又把疾病传染给他？

顾君亦在父母对面坐下，表情沉重。

“我们都知道了。”顾望山的声音沉闷无力，“难治是难治了点，但也不是什么绝症。一定会有办法的。爸爸妈妈已经在找医生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没有过不去的风雨。”何寻月哽咽说完慌忙捂嘴，紧紧忍住哭腔。

说来也巧，顾望山在国外扭伤了脚，就医时遇到厉家人。这才得知厉家正在全球找医生。

两家是世交，他们自然要帮忙的。只是不管怎么问，对方也不肯直说找。问得急了，只留下一句，“去问厉寒声”。

厉寒声信命，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他与老婆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顾君亦瞒着家人，没想到最后冥冥之中伯父伯母还是知道了。

厉寒声坚信，这是上天给他的警示。不要让顾君亦留下遗憾。于是，他把一切都告知顾望山。

听完，两夫妻天塌了。原是好意帮忙，没想到意外撞破儿子不为人知的秘密。两夫妻昨天刚打趣儿子以后要当老光棍。若不是有顾氏在，以后说不定可以当五保户。转眼间得知，儿子乱搞搞出那种病来。

简直是，晴天霹雳。

来不及为儿子终于开窍而开心，两人被吓个半死。厉寒声说病情不严重，但两还是人扔下一切赶回国。

回家的路上已经平复好心情，也商量出对策。

一、瞒住顾老爷子。

老爷子一把年纪，要是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私生活混乱，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二、找医生。

厉家在找，两人也会找这方面的专家。顾及儿子的颜面，这事要悄悄来。

三、弄清来龙去脉。

他们不相信儿子会滥/交。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骗了。他们要抓到这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顾君亦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飘出来。

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你别瞒着爸妈了。”顾望山叹了一口气，在路上已经想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真面对儿子他却说不出来，“你爷爷那里......爷爷年纪大了。”他爸已经八十了，的确受不了这种打击。他们会帮忙瞒住老爷子。

顾君亦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爷爷年纪大了，五年前死里逃生，那现在呢？八十岁的身体还禁得住下一场的手术吗？

“小宝，人生路上难免遇到挫折，这都是一时的。跨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何寻月说起鼓励的话。

顾君亦越发沉默，爷爷的病已经重到需要他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两夫妻安静地看着沉默的儿子。他们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儿子会主动坦白吗？他们希望儿子主动说出来。可是，顾君亦只是沉默着，脸上阴阴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顾望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正想一鼓作气说出实情，“医生......”

楼梯上传来顾老爷子的笑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都回来了？”

老年人觉少，老爷子向来睡得早醒得早。

顾望山一下闭嘴，心有余悸看向顾老爷子。好险，差点就被老爷子知道了。

不详的预告成真。

爷爷一来，父亲就不敢再说。顾君亦不发一声走过去扶着老爷子。

“我有这么老了吗?哪用人扶？”话虽这么说，人却笑容满面没有拒绝顾君亦的搀扶。

桂姨端来早餐，老爷子问顾望山夫妇回来做什么。两人异口不同声，一个说走累了回家歇歇，一个说同学结婚回家喝喜酒。

“你同学？现在结婚？”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疑惑。这把年纪了才结婚？

顾望山赶忙找补，“二婚，二婚~”

老爷子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一把年纪了，不害臊。”

二婚就二婚呗，一把年纪还这般声势浩大，老房子着火没得救。

蓦地，老爷子又想到自家孙子。自家孙子自是人中龙凤，只是感情上他就是不开窍。不会以后自家孙子也要这般年纪才结婚吧？老爷子看着顾望山胡子拉碴的样子皱起眉头。

“小亦，你若是有中意的人，早点带回家让爷爷看看。”

是的，你没看错。就连霸总也逃不过家里催婚。

顾君亦认真思考，没有像以前一样避而不谈，“我会的爷爷。”

他没有像过去多年一般敷衍。如果爷爷真的时日不多，他该满足老人家的心愿，让他放心。

老爷子听出他的口风变松，高兴地多喝了一碗粥。看来是有好事发生。

顾望山与何寻月对视一眼都觉不妙，两人低头喝粥不再说话。看来儿子陷得很深，都想带回家给爷爷看了。对方传病给他，他还如此执迷不悟。

看来要转变策略了。

以他们对儿子一条道走到黑的了解，打开天窗说亮话行不通。越是强行拆散越是拆不散。

看来不仅要瞒住老爷子，在儿子面前也要装不知情。他们已经回来了，再慢慢找机会搞破坏。

一家四口度过一个“轻松愉悦”的周末。

因为家里齐人，老爷子精神格外好。顾君亦心里发苦，家庭医生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既然爷爷想瞒着，那就让他瞒着吧。

临走前，顾望山与何寻月欲言又止，顾君亦满腹心事。只有老爷子乐呵呵，叮嘱司机开车慢点。

顾君亦要走时，老爷子突然想起他心爱的菊花，“到了给爷爷打个视频电话。爷爷看下菊花。”

顾君亦应了声好。顾望山夫妇心里俱是“咯噔”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此菊非彼菊。老爷子养了几十年的菊花，养得娇贵至极。

可惜，是株不会开花的主。但胜在健康。

菊花还是要好好呵护的。

要爱护菊花。好像在讲什么很黄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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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