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33章 烟火

「日期：2012年12月30日」

「内容：“坠星”乐队校园首演，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PS：虽然本来也只是学校社团乐队罢了（笑）」

回家的地铁上，江瓷一直在手机上编辑文案挑选内容发布，他们乐队之前突然说要搞个什么官方账号，可说了半天也没人愿意专门接下这个运营的活。

江瓷坐旁边听着音乐，盯着他们的眼神一片茫然，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哪个地方去了。

耳机突然被扯下，她疑惑的抬头：“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扯耳机的男生对江瓷笑笑：“何泫说你有个个人社交平台账号是吧？”

江瓷陡然警觉：“要干什么？”

何泫看江瓷突然炸毛，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安抚：“不是，就是我给大家提了一嘴，然后我记得你那个账号还有点粉丝基础，感觉会比白手起家要好很多。”

“你管几十个人叫粉丝基础？”江瓷皱眉，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不叫了？有一个都叫。”何泫理所当然。

“可那是我记录生活的账号啊，拿来给社团用了，我里面本身的内容怎么办？”

听出江瓷话里有拒绝的意味，何泫反而不着急了，打了个响指 “就是这个，你放心。”

江瓷：“？”

何泫：“乐队也是你的生活的一部分吧，所以你就只用在生活中顺便加入一些乐队的活动内容就可以了。”

“那不是大家都可以发吗？也不用专门指定我来吧？”

“问题就是在这儿。”剩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摊了摊手：“我们没有社交平台账号。”

江瓷：“……你们几个富哥打扮的，居然是这种乡下好学生属性吗？”

也难怪她会这么说，市一高的学生本来就大多是有钱家庭出身，音乐社里这几个尤其如此，就拿她那台架子鼓来说，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学校给社团配的，后来才知道是主唱自带的。

印象里这种一身潮牌爱玩音乐的富哥，都是那种靠炫富都能吸引到一群粉丝关注的人设，结果谁知这几个那么纯，还纯到一块了，不仅没社交账号，甚至在学校也完全不张扬。

其余几个显然没想到江瓷会这么大反应，互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跟她解释：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把生活发网上去，有种裸奔的感觉。

“要是被我爸发现我在学校搞乐队，会被杀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心理准备中。

温烬在江瓷旁边坐着，她敲了多久屏幕温烬就盯了她多久，最后发现她完全注意不到自己，才放弃了。

“你在忙什么啊。”

这么说着，温烬把头凑了过去，想看看江瓷搞这么久到底在干嘛。

然后江瓷就马上熄屏了。

“没什么。”

边这么说她边把眼神转到地铁的电子屏上，满脸写着撒谎的心虚。

温烬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免有了其他猜测：“恋人？”

“谁啊？！”

江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被吓了一大跳，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几分，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在地铁上。

看来不是恋人。

那会是什么？

果然，不解释的话猜测就会越来越多，可就算是这样，江瓷不想说，自己又真的有刨根问底的权利吗。

没有的，自己和她的关系，只是朋友。

“别乱想了。”江瓷见她沉默，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惹人误会，这正是她不愿见到的，尤其不愿温烬误会。

对其他人她可以不解释，对温烬不行。

“是社团的事，他们让我经营社团号，刚刚在想文案。”

一五一十解释了个清楚，江瓷还给温烬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写的文案，然后扭过头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怕你看见笑话我，我不擅长做这种事。”

不知为什么，温烬见她这样，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江瓷问得小心翼翼，此刻她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无法说出口的猜测。

温烬看向她，嘴巴微张，努力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让你不好意思了，对不起。”

江瓷见她还是嘴硬，不禁哑然失笑：“我们原来是这种生疏到一点小事都需要道歉的关系吗？”

温烬： “……我比较礼貌。”

江瓷：“之前可没看出来。”

温烬：“人是会变的，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更礼貌一点。”

江瓷： “可我觉得你之前那样就很好。”

温烬： “意思是现在这样反而不和你心意了是吧。”

江瓷：“不是，其实我觉得无论是怎样的你，我应该都会挺喜欢的，所以不想你勉强。”

她说什么？这算什么？

温烬被江瓷无意间说出来的逆天发言吓了一跳，猛的看向她，江瓷一脸平静，反而被她这么大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温烬此时整张脸都涨红了，想问她那句话什么意思，但终没问出口，一瞬间甚至开始讨厌这么胆小又不坦诚的自已。

高中时候，连恋爱都只能避着谈，更何况是喜欢同性这种事情。

其实在遇到林笙时之前，温烬从未了解过性取向这种东西，那时候世界总是非黑即白，万物存在均有自己的反面，比如高矮，胖瘦，男女。

去年国庆节的时候，梁秋开车来接温烬回家，路上温烬曾跟梁秋讲过有关林笙时的事，梁秋只是笑着听她说，还会感叹一句这种孩子真有主见，这么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温烬看她这反应也稍微放心，随即半开玩笑的问她。

“那如果我也是喜欢女生，你会怎么办。”

当是车正好行驶在隧道，灯光灰暗，只能看见车头前面一小段昏黄的路，梁秋握方向盘的手突然一抖，整个车身都往她那边横路一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谁？”

下一秒，梁秋连头都没回，依旧专心盯着车前方，但是语气已经低沉到快要听不清的程度。

温烬看着她，此时她眼里再也没有了听林笙时故事时候的笑意，是压抑着的怒意和厌恶。

“我开玩笑的。”温烬脸上也没了笑容，眼睛转向车头，盯着隧道尽头处越变越大的光亮出口。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听别人就是听个笑话，但不愿见你变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梁秋依然没有看温烬，语气冷冰冰的，说出这些话。

“还有，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温烬没有应声，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林笙时才不是笑话。”过了会儿，她才低声反驳梁秋道。

“难道你把他视作你的榜样？”梁秋冷笑一声，脚踩住油门往下压。

温烬无言，沉默的看着梁秋，此刻她虽没再吵闹，但却紧抿着唇，眉头皱得不像话，似乎在压抑着火气，但是越来越快的车速却出卖了她。

温良曾说，梁秋情绪不稳定，温烬知道这点，就不要惹她，就当她是个疯子，多让让她。温烬答应了，后来就变成了顾虑很多的十五岁和任性妄为的四十岁。

只要顺着她，她就会正常。她正常了，你就安全了。

脑子里的声音在劝告温烬，温烬接受了劝告，准备安抚梁秋，让她把速度降下来，安全驾驶。

就说：自己也觉得林笙时好笑就好，反正他也听不到，不会知道自己这样。

这么想着，温烬转过头，对着梁秋露出温和的笑。

她说：“妈妈，你要杀了我吗？”

终是没能背叛自己的心，终是让梁秋更加生气和疯狂。

那之后梁秋再没来接过温烬回家，温烬却觉得更加安心。

因为，那天下午，温烬是真的感受到梁秋的不管不顾，那种感觉，就像在告诉自己，如果不能顺她心意，还不如就此毁灭掉。

是癫狂的掌控欲，被冠以最美好的母爱之名。

2013年寒假，崇德市还未禁燃烟花爆竹，这天温烬给江瓷发了条消息，约她出来放鞭炮。

江瓷本在学习，最近社团还在讨论接商演的事，想要挣点生活费也想看看真正的乐团是怎么运作的，忙得不可开交，看到温烬的消息，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高中了还想放鞭炮，但还是回复了句好。

“地点呢？你家附近？”

“我家附近不能放，去江边吧。”

她怎么了。

直觉告诉江瓷温烬有事，匆匆收拾了一下，马上就出门了。

“我出去一下。”

对着江国涛房间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江瓷看了一眼日历，才发现今天已经是除夕。江国涛之前说过，除夕当天要值班，不能陪她一起过年了，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朋友玩。

到了江边，已经是晚上十点，江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蹲在礁石旁摆弄着什么东西的身影，感受到这边江风的严寒，她加快了脚步跑过去。

“怎么突然想放鞭炮，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多久了？”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温烬吓得抖了一下，听出是她之后才觉得安心，摇摇头，对着江瓷笑了笑。

江瓷这才发现她脸上微微发红的手掌印，顺带还有眼角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