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21章 赐锦

2012年7月，暑假。

崇德市被两条江环绕，是一处三面临水的半岛，岭江和潮江从遥远的山脉翻山越岭而来，最终在崇德合二为一，成为长江水系的一大支流。

这个暑假，江瓷和温烬几乎没有哪一天不联系的。

暑假前半截温烬本想和去年一样在江瓷家蹭空调打扑克，或者直接躺在木地板上看江瓷的书和杂志，也可以大口大口的吃冰淇淋喝冰饮料，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裹个毯子光脚在地板上到处走。

等等这些，都是在自己家里不允许做的事，在江瓷家里反而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江国涛经常不在家，也没人会说她俩。

可计划实在赶不上变化，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温良就挑了一个江国涛放假的日子，分别带着温烬和江瓷在外面的商场碰头吃了个饭。

当然，这个聚会可能只对江瓷来说是单纯的吃饭罢了。

这事是温良提出来的，春华中学这十来年的升学率和升学去处都不太好，一开始也只觉得整个年级只有江瓷有希望冲崇德市一高，后来温烬也放弃保送要和江瓷冲一个学校时温良虽然嘴上答应但心里则是抱着让温烬受受挫折的想法，哪儿想到自己女儿最后还真憋一口气考上了。

说实话，就温烬平时学习那样，看起来还没有班上那几个体育生认真呢，其他科任老师也没少向自己告温烬的状。温良连两手准备都做好了，联系上了一所还不错学校的校长，许诺只要温烬考的分数离招考分数差不算太多，就能免费招她。

结果愣是没用上，甚至最后中考分数也只比江瓷少3分而已，超出市一高的分数线不少。

崇德市一高是崇德市唯一的一所省重点高校，里面的学生个个都是栽培时长得最粗壮的苗苗。听说都是戴着厚厚的眼镜，学习超级认真，头脑超级聪明。

温良很担心自己这个懒散的女儿到了那里会跟不上，又去打听了一个口碑还不错的初升高衔接班，过几天就要开课了。

再想着一个学校就考了两个市一高，光让自己女儿去学又好像不太好，尤其在温烬和江瓷关系这么好的情况下，自己作为之前的老师，好像也至少得尽通知义务，告诉江瓷这个补习班还不错。

对了，还得顺带说一下因为市一高离家比较远得住校，住宿用品要提前准备，还有离那么远手机也得买了，再问问一般女生一个月大概需要多少生活费？

温良越想事情越多，索性直接联系上江国涛，让他抽空把江瓷也带出来两家一起商量。

说是“两家”，其实真正商量的也就只有两人而已。

温良和江国涛本来就认识：老家是一个地方的，高中同一个学校不同届，工作分配到同一个社区，一个是初中班主任一个片区户籍警察，多少都得打交道，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江国涛也不太懂这些，多数时候都是温良在提出问题然后自己解答，说是商量更像是通知，颇有些在饭桌上开家长会的味道。

温烬早就听不下去，偷偷从圆桌这边溜到另一边，在江瓷身边坐下。

江瓷依旧在吃，没有抬头，温烬不打扰她，安静的的坐在她旁边看着圆桌上的食物出神。

大人们就是这样，明明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但还得挑一个看起来很贵又不好吃的地方。

江瓷没那么多想法，只想着眼前的食物以及一会儿结束后要和温烬去哪儿逛逛。吃够了发现江国涛和温良还在聊天讨论，温烬则一脸无聊的坐在自己身边，两眼无神手上拽着餐桌布无意识的揉搓。

“别揉了，快被你揉烂了。”江瓷把桌布从温烬手里解救出来，轻声和她开着玩笑。

“哟，终于吃完了？”温烬语气带点不痛快，但也是沉着声音和江瓷说话，这种双方家长都在的场合确实不太自在，说什么都得过脑子，生怕说错话被家长听到。

江瓷点点头：“嗯，多吃点才长得高。”

话没说完，大腿就被温烬掐了一把，江瓷吃痛，但不敢叫出声，捂住嘴一脸不解的看着温烬，温烬一脸咬牙切齿。

“不准长了，175了还不够啊，还想长多高？”

江瓷轻笑，她知道温烬初三之后身高就没再动过，有些听不得自己和她说身高这个话题。看了一眼圆桌和雅间的装饰，江瓷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婚前双方父母见面的场景，控制不住笑出声，转头就把这件好笑的事告诉温烬，完全没意识到两人家长还在一边聊天。

“温烬，你看这场景像不像结婚前双方父母见面啊，而且也谈了那么久，简直和谈婚事一样。”

空气突然安静了，温烬尴尬的把脸转向别处不想看江瓷，江国涛和温良也停止了讨论，目光一致锁定在江瓷身上。移回目光，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打着哈哈。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女儿从小就这样，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到啥说啥，您别在意。”

江国涛人虽木楞，但道歉的话却说得无比顺畅，温烬想，肯定是因为江瓷说话不看场合，江国涛怕她被别人打就经常道歉，就这么练成的。

温良打断了他：“可别这么说，江瓷这孩子……我算是了解她，哪能在意啊，童言无忌嘛。”

一旁的江瓷听到这话好像不乐意了，刚张嘴想说什么，温烬眼疾手快一把给她捂住，嘴巴凑她耳边恶狠狠的用极小的声音威胁她：“敢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不算童言这种话就弄死你。”

江瓷眨眨眼，用手指给温烬比了个ok。

放开江瓷，温良那边的家长会也终于结束了，两个男人正和服务员抢着买单，又是一阵推搡争抢。

饭后，两个父亲带着她俩去把手机买了，听到这话温烬终于兴奋了起来，心里非常期待，江瓷则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对手机没多大兴趣。

2012年，智能手机才兴起不久，可以触屏打字的手机甚至还算稀奇，温良想着温烬考的学校还不错，同意给她买智能机。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型号啊性能之类的东西，走到柜台询问：“你好，请问有没有耐摔，便宜一点，适合学生用的智能机？”

温烬补上一句要求：“要粉色的。”

在一旁没说话的江瓷：“我要黑色。”

店员：“……”

耐摔，黑的，粉的，不能太贵，智能机。

好难啊。

费了点劲，还是找到了符合他们要求的手机——诺基亚800c 。

诺基亚在那个年代可是有人用它砸核桃的，耐摔满足；价格2000多点，在当时的智能手机里算是平价；这款手机外壳颜色除了要求的粉色和黑色，还有一款蓝色，可谓缤纷多彩。

最重要的一点是，诺基亚独立于安卓和ios 的系统让学生党下载游戏变得十分艰难，非常适合学生使用。

温良非常满意，江国涛和江瓷则是都没意见，也懒得再自己去挑，跟着温良买了同一款不同颜色的手机，又带温烬她们去办了手机卡，事情总算办了个七七八八。

之后，江瓷说还想再单独和温烬逛逛，温良和江国涛嘱咐了两句别玩太早就自行先回家了。

“终于能放松了。”

他俩一走，温烬紧绷的背就垮了下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

咔嚓，快门声响起，温烬没反应过来，以为江瓷又带了相机，一转头才发现江瓷举着手机镜头对着自己傻笑。

“你看，拍的挺清晰的。”江瓷给她看自己刚刚拍好的照片，照片里温烬驼着背脖子前倾，一副累到不行对表情，正是刚刚她做怪相的一霎那。

温烬：“你还真会抓拍啊。”

江瓷：“嘿嘿，好看吧。”

哪儿好看了？

温烬一脸嫌弃，这家伙的审美真是异于常人啊。

看江瓷笑得那么开心，温烬起了点坏心思，偷偷点开相机，举起手机镜头对着江瓷也拍了一张。

“以牙还牙。”

她点开相册，本以为会拍到江瓷一脸傻笑的表情，这样自己也可以拿来调笑她，结果刚看一眼她就愣住了。

照片里江瓷身材欣长，低头垂眸对着自己，笑得无比阳光。

“太帅了！”温烬突然激动起来，伸手去拉江瓷的衣摆，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手机举得高高的，快要贴到江瓷脸上：“我的天你快看，我把你拍得好好看！”

江瓷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点头认同温烬：“确实很好看，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做出这种表情。”

“所以说。”温烬拖长尾音：“我把你拍的那么好看，你能不能也给我拍好看点？”

江瓷震惊：“还不够好看吗？”

温烬：“……去死吧。”

之后温烬对着镜子思考了好长时间，想着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所以江瓷才觉得拍那么丑都好看的？江瓷随便一拍就好看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想不明白，温烬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自认为不错的照片发给江瓷，隔了一会儿收到回复：“也好看。”

这家伙，是什么都只会夸好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