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渡森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神秘客（壹）

肖长悦分到一间朝阳的房，根陆辰淼在一座院里，房中布置不算精致，但干净简洁，住着也舒服。肖长悦在房中转悠一圈，就逛到院子里，陆辰淼恰巧从对屋出来。

叶湫府所处位置高，暴露在万里晴空下，阳光比寻常时候猛烈。院子角落有座落兵台，插满长枪，大斧之类的重器。烈阳把利刃照成数条锃亮的细线。肖长悦没用过这类兵器，难免生出兴趣，顶着炎炎烈日到落兵台前，挑了一把长枪，观察其中玄机。

陆辰淼见状，撑了把伞过来，将肖长悦一同遮在阴影下：

“感觉如何？”

肖长悦摸摸长枪的细柄，里面果然有名堂，当即回答：“长枪柄是空心的，里面装了别的东西。”

陆辰淼无奈：“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啊？不好意思啊陆辰淼，我一看见这些东西就容易陷进去。身体嘛，好多了，你不必担心。”肖长悦尴尬捏捏耳垂，伸手去提那把长枪，竟十分沉重，不用内力的话，把它从落兵台上取出来都够呛。

肖长悦有些面红耳赤，紧接着，手臂上的重量突然一轻，陆辰淼一手撑伞，一手把枪提了出来，杵在地面上，严肃的盯着肖长悦：

“只是养好了外伤，内力还没恢复，逞什么能。”

“陆辰淼，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点，明明没多大事儿，非得搞得大惊小怪。我现在挺神清气爽的，你就别老把这茬挂嘴边了。”肖长悦觉得陆辰淼这么说很是扫兴，撇嘴接过长枪，倔着脾气，勉强提离地面半寸，拿到石桌边研究：“多谢。”

陆辰淼不知道自己哪惹得肖长悦不高兴，愣在原地许久，突然灵光一现，硬着头皮到肖长悦身旁坐下。

肖长悦瞅了眼陆辰淼，又看回到长枪，盯着如细长叶片的枪刃，刃面擦得明亮如镜，映出肖长悦略显期许的神色。他倒要瞧瞧，这个矫情的陆月仙能说出什么话来。

“长悦，说实在，我是担心我的…蓝玉髓。”陆辰淼仿佛很吃力才说出这句话。

肖长悦一挑眉，搞不懂陆辰淼唱的哪出戏。

见肖长悦不吭声，陆辰淼接着说：“我说过的，此玉髓是清芷殿秘宝，有祈平安之效。其实我也是听说，不知真假。既然夸下海口，为了颜面，我总得确保它真能保平安，不能让你受伤吧。”

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肖长悦忍不住想笑。空气安静一瞬，他还是忍俊不禁，这种话是从陆辰淼口中说出来的，传出去恐怕也没人敢信。

“深藏不露啊陆月仙，会哄人了。”肖长悦笑看陆辰淼，酒窝浮现。

“这，是什么称呼？”陆辰淼纳闷。

说话间，肖长悦手一刻没闲着，不断在枪柄上摸索，触碰到枪锋和枪柄衔接处时，手一滑，不知扣动什么机关。只听耳边“嗖”一声，锐光一现，伴随尖锐破风声，冲上云霄。

肖长悦浑身一僵，见陆辰淼都露出稍许惊诧。长枪顶端的利刃不知去向，肖长悦反应算快，知道刚刚是咋回事了。恰此时，门口来了位叶湫派弟子，才迈进院门一步，见肖长悦和陆辰淼飞速从凳子上起开，退到一边。

弟子不明所以，想走近邀请二位公子赴宴，他匆匆上前。肖长悦见突然走过来个人，，想开口制止，但见半空一道锐光，利刃落下来了！而那位弟子显然还没察觉。

火烧眉毛之际，肖长悦从黑玉纳佩里取出样东西，朝后知后觉的弟子头顶一丢，了。那玩意抛到空中，一片片铺展开来，自动形成一面阔伞，似盾。利刃落下，跟伞盾相撞。

“铮——”

巨响猛烈扩散，连隔壁院都听见不小动静。

祁樾和慕青晷以为出什么事了，匆忙赶来，恰见一叶湫派小弟子吓得两股颤颤。其正上方有面纹样精美的盾，盾面直勾勾插着把锋芒刺目的“钢叶”。

肖长悦伸手收回盾，拔下枪锋，伞盾已经被穿透。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好在救了条人命。

肖长悦随手把破盾塞给陆辰淼，上前查看那名魂飞魄散的弟子：“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弟子大抽口气，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看见满眼紧张的肖长悦：“二位公子，不是我说，你们赏兵器就赏兵器，不能瞎用，这鬼叶枪很危险的！”

他声音还在抖，肖长悦深感歉意，因为他的手贱差点闹人命，拿了片天雪蛇鳞给他陪不是：“抱歉啊，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贵派的枪不走寻常路，制作如此精妙，实在大开眼界。此物作为赔礼，你且收好。”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小孩也是。他把蛇鳞拿在手里反复打量几回，不懂干什么的，心想苍临来的玄修非富即贵，送的一定都是好东西，索性收下，继而才回归正题，邀他们前往锐叶堂赴宴。

苍临入夜，风波刚过的主都月明星稀，静谧祥和。经此一事，圣山对苍临巡防进行调改，派遣更多圣山和各宗仙门弟子日夜严防死守。夜过酉时，街巷就不再有人走动，一到暮色四合，就如同空城般安静。

先前肖长悦出发时，黎阳曾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肖长悦带上他走，众人坚决反对，他只好乖乖留在肖府中，成了肖府年纪最小的弟子。肖纳怀惜才，重金请了圣山穹启堂先前的老夫子，为黎阳启蒙玄途。

明喑见肖蕴雪中意这孩子，把他的寝屋安排在肖蕴雪院子的厢房中。黎阳苦学一日，用完膳回到房间准备沐浴，屏风内刹然刺出把大剑，呲啦一声划开布料，剑通身漆黑，直指黎阳胸口。

黎阳汗毛一立，好在四肢灵巧，迅速往下一蹲，趁剑捅空，往侧边翻滚，拉开距离。那人撞倒屏风，发现黎阳要钻窗逃跑，手一挥，窗户就紧紧闭上。

那人收起佩剑，朝黎阳步步逼近，黎阳无路可逃，只得不住后退，很快退到墙角。

黎阳认出来者，是在明中堂地下密道时，跟他周旋的黑纱头领。黑纱那会被他狠狠耍了，黎阳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寻仇的。

黑纱浑身黑衣像乌云压下来：“小鬼，可让我一通好找，我问你，密道下的几台青铜蛇，哪儿来的？”

果然，来兴师问罪的，黎阳心叫不好。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时候，适当示弱说不定能保命，于是回答：

“叔叔，我那日是迫不得已，也压根不认得你们，徐老是我师祖，好不容易找到人，总不能随便交给陌生人吧。您将心比心，理解一下，原谅我，您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要跟我这不懂事的毛孩计较，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黑纱看上去杀气腾腾，但他不是来以牙还牙的，就跟黎阳说的一样，一个大男人，心胸不至于狭隘到跟半大孩童计较。

黑纱耐着性子：“我只问你青铜蛇从哪来，你如实回答就好，别扯其他不相干的东西。”

黎阳牢牢贴着墙角，壮着胆子说：“我，我哪知道，就是从明中堂主堂随手拆的，又在仓库里多找了两台，怎么了嘛？”

黑纱闻言却沉默不语了，似在思索，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这不应该啊。

青铜蛇是魔孽的东西，按理全天下只有一台，因为没有其他人知道其制作方法。更古怪的是，青铜蛇本不应该出现在如今世间，因为那唯一一台早在森罗血弑时，就摧毁了。他参与过血弑，就是他亲手摧毁了那台青铜蛇。

“你骗我。”黑纱看到黎阳就想起密道里的经历，在昏暗房间中，眼里透出森冷的光。

黎阳不过八岁大小孩，哪知道青铜蛇对黑纱而言意味什么，背后冷汗已经浸透一片衣服。他在同龄孩童中称得上勇敢，毕竟还是孩子，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吓得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看他害怕成这样，黑纱不知怎的，内心闪过一丝柔软。受他质问的只是个八岁孩童，当年血弑时，还没出生在这世上，对青铜蛇一无所知才是常态。

黑纱一恍惚，黎阳反应极快，抓住一线生机，推开他往门外冲，嘴里还不断喊着蕴雪姐姐。肖蕴雪正在屋里刺绣，听到动静，急忙出屋，就见黎阳只穿了件里衣里裤，白花花奔进院里。

肖蕴雪纳闷，以为黎阳在瞎闹，刚要开口教育一番，忽见一通身漆黑的人从他后面跃出，直追黎阳而去，眼见就要抓住黎阳。肖蕴雪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她手握一环银铃，铃铛大小不一，摇摆中清脆悦耳，韵律化作玄流，冲黑纱而去。

黑纱见过这种以音律攻击的手段，经验老道，立刻用玄力屏罩暂封听觉，剑锋顷刻逼至肖蕴雪咽喉，却没继续前进。

肖蕴雪下意识闭眼，耳边蓦然一阵“铮”响，是兵刃相搏的声音，肖蕴雪猛然睁眼，一道高挺的白挡在他身前。

此人她认得。

柳云绻那一击用了十成力道，似是格外慌忙，没把控好度，黑纱显然也没心理防备，退后几数步才勉强立定，抬头看白衣翩然的柳云绻，一瞬怔神，但很快转瞬即逝，直到柳云绻不易察觉一个眼色，黑纱才收剑，面带不甘地撤离。

他一转身，就见茫然的一大一小两人，尤其是黎阳，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云绻哥哥，你不是早回离遥了吗，怎的救驾如此即时？”

“不懂别乱说，救驾，救谁的驾，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柳云绻给黎阳脑门来了一记暴栗。

黎阳赶紧躲到肖蕴雪身后，并朝柳云绻吐舌挑衅。

肖蕴雪劝两人别闹了，正下神色：“我也想问，柳公子何时来的苍临。”

这问题逃避不开，柳云绻便答：“听肖师弟提起，先前几位仙友在明中堂密道惹了点麻烦，怕仇家上门报复，特地拜托我保护好你们。想不到真如师弟所所料，仇家找上门了。”

肖蕴雪小声嘀咕：“我这弟弟，除了性子皮点，啥都好。”

“你说什么？”柳云绻只听见嗡嗡几声。

“哦，我说这样太麻烦柳公子了，总需出个对策，以绝后患。”肖蕴雪说。

柳云绻果断说：“肖姑娘不必操心，交给在下便是，长悦与我情同手足，既是他交代的事，我定当全力以赴。”

“柳公子如此说，那我便心安了。”肖蕴雪矮了矮身。

此时肖长悦等人到了锐叶堂，正好只有五个座位空着，其余都已坐满人。他们跟着领路的弟子进了堂，到各自位置坐下。

酒菜都已备好，肖长悦习惯性观察周遭环境，抬眼瞧见坐在对面的人，除了两名身着异装的男子，首座的女人尤其惹眼。

她不让人瞧见容貌，用波光鱼鳞装点的面具盖住上半张面孔，露出水滴般的鼻和鲜艳的唇。女人身姿丰满有致，穿一袭光彩粼粼的水纱，仿佛海里的人鱼，跟堂内简约大气的陈设格格不入。

不知是否错觉，肖长悦打量女人时，觉得女人藏在面具后的双目，也在凝视他。

花琉漓跟在他们最后扭扭捏捏走进大堂，一直不敢抬起头，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壮起胆抬头，就对上两道犀利眼眸，吓得一哆嗦，立刻缩回目光。

最后，她没跟肖长悦坐在左侧席，而是怯怯走向右侧，在女人身边空出的位置落下。

肖长悦隐约觉着，叶重戈所谓的其他贵客，指的就是对面的女人，并且，花琉漓所说的同伴，也是她，包括同坐的几位少年。

“陆辰淼，看得出那些人是何方神圣吗？”肖长悦凑到旁边，低声问。

陆辰淼细看几眼，没见过这种装束的：“不知，苍境没有这种装扮，也没这种风格的玄门。”

肖长悦吃惊：“难不成，他们不是苍境的？”

陆辰淼没说话，看着对面几位奇装异服的宾客，此番神遣，或将比预想的更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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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神秘客（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