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安在连续做了三天噩梦后在床上发现了一颗圆球。
把他吓了一跳,凌晨,上一秒还做着梦呢下一秒就摸到这颗球黏在自己大腿上,都不知道是被它还是噩梦吓醒的。
总之他一骨碌坐起来,用力拍下床头的开关,在房间大亮后掀开被子,抓住了让自己半夜惊醒的罪魁祸首之一。
玻璃弹珠大小,灰扑扑的,触感很滑有点说不上来,怎么看都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弹力球。
他无意识地用腿在床单上刮蹭,无论是梦里下半身陷入阴冷黏腻的液体无法挣脱,还是醒来时发现被窝里有颗莫名其妙看上去还很脏的球,都让他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什么东西。”费文安搓着球半天想不起来从哪来的,左右睡不着了打开手机准备翻翻购买记录。
瞥见锁屏上的时间,04:44。
球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不知怎的径直朝旁边只剩下一口水的杯子撞去,空杯颤了两下杯底变成了果冻般质地,直接朝地板倒下去。
“!!呃——”费文安身体比脑子快,伸手试图接住杯子,但想象中的碎裂声并没有响起。
他全身抖了一下,睁开了眼。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四件套是刚洗过的,费文安闻到那股熟悉的柔顺剂的味道,意识才慢慢回笼。
梦中梦?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起身按亮灯,掀开被子发现和梦中模样别无二致的圆球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腿边。
我去。
他恍惚了,这些天因为频繁做梦精神状态急转直下,现在搞这一出让自己本就一团浆糊的大脑变得更加粘稠,难以转动。
他低头从被子里找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上面赫然显示8:20。
费文安又想骂脏话了,他快迟到了!
他手脚麻利地换上校服,把书包甩在背上,快步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冲里面喊道,“外婆拜拜!”
房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回应,费文安没有其他表示,将房间门砰一声关上,在玄关换完鞋顺手在纸箱里掏出一个即食面包揣进兜里出门了。
那个临出门被关上的房间里,只摆着一条黑色的长桌,上面放着一块灵牌两根蜡烛一盘香炉,炉中插着三根长香悠悠地飘烟,香灰因为房门震动落在旁边一块无字木牌上。
对此费文安一无所知。
他正开着电动车从车库出来,校服外套敞开着,原先应该被风带起的衣角因为左边放着手机右边放着面包而稳稳垂在两侧,刚拧紧车把准备赶路却被叫住。
“费文安!”
一个对于费文安来说完全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转头,因为头盔的缘故有些挡视线,这让他更加烦躁。
身后人小跑着来到他面前,一个刚刚发育完成的少年身形的人,剑眉星目有点凶的脸,可嘴角偏偏长了一颗梨涡,好看又说不上来得熟悉,但没什么印象的脸。
费文安发誓是看在对方的脸上才耐着性子,“你好?”
面前人抿唇,神色羞赧,“我们还在交往的,对吧?”
“啊。”费文安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什么交往?他怎么不知道?
但对方明显会错了意,眼神躲闪着往他怀里塞了个盒子,“这是我给你做的早饭。”
“班上见。”
费文安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对方飞奔进车库,消失在拐角,低头看着无辜的饭盒叹了口气。
等红灯时他盯着前面有些出神,思绪从柏油马路飘到刚才那人的脸上。
他将膝上摇摇欲坠的饭盒摆正,忽然想起刚高考完的那个晚上,和朋友玩大冒险输了之后他就是给这个人表的白。
高三还转校的狠人,长得不错但性格太闷,每天坐在角落扮朵蘑菇也就没人跟他来往,毕业之后估计都没什么人记得他。
那晚被朋友起哄翻通讯录的时候,费文安抱着不会被他回应的心态,在对方的聊天框里打出:“谈恋爱吗?我喜欢你”
在接到融昀给自己打的电话时,费文安已经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们很难不在结束一项漫长而痛苦的事后狂欢庆祝,费文安接起电话有些大着舌头,“喂,哪位?”
“那个,你是认真的吗?”对面传来因为紧张而干涩的话,不难猜到这通电话是融昀打来的。
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澄清只是一场恶作剧,但费文安被酒精浸满的大脑浮现出融昀紧张拿着手机,说不定双耳通红的样子,解释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轻笑一声开口,漫不经心:“当然是认真的,试试?”
对面传来物体碰撞的噪音,费文安拿做完坏事后那少有的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通话挂断,费文安没放在心上,在KTV开启第二场狂欢。
后面融昀又打过一次,在得知自己喝酒后立马赶过来把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费文安头痛欲裂,凭借意志力爬起来给自己煮了锅醒酒汤后回床上继续睡了,自然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
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没想到对方还会追到家楼下给自己送早饭。
费文安心情很复杂。
他想得出神,直到身后传来焦急的喇叭声眼前才重新聚焦,待会儿和融昀说清楚吧。
这样想着,他顺滑地骑车左拐,卡着点赶到班里。
“来啦安崽。”
刚从后门走进教室,染着一头黄毛的窦良从手机里抬头,倒坐着趴在费文安桌上。
费文安拉开椅子坐下,扫走窦良把饭盒放在桌上。
“我去安崽你什么时候这么精致了。”窦良随手把饭盒打开,瞬间连手机都放下了,“我吃你半个鸡蛋啊。”
油亮的米饭混杂着虾仁和白菜,饭上还躺着被一分为二的鸡蛋。
费文安默默把刚掏出来的面包又塞回去,开口解释,“融昀做的。”
窦良疑惑:“融昀谁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交朋友了?”
“融昀啊,高三转过来坐那的。”
窦良嚼着蛋白没说话,突然一个激灵,“哦哦哦想起来了,你俩假戏真做了啊?”
又紧跟一句:“看样子这是还同居了!”
“没有。”费文安违和地看着对面一脸孩子出嫁悲痛欲绝的黄毛,无语,“今天在楼下碰到了。”
两个人还想说什么,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来,“玩手机的吃零食的都给我收起来,就算高考完了在学校也要有学生样子……”
期间费文安心不在焉地听着班主任冗长无聊的讲话,时不时瞥向隔着过道的空位。
直到这两个小时的回校开会结束,融昀都没有出现。
结束不到五分钟,就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教室,费文安没着急走,坐在位子上翻列表,面前是那碗已经凉透的炒饭。
窦良也没走,转身盯着炒饭咽口水,“看着这么香你不吃吗?”
“等会儿。”费文安有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给融昀备注了,“我跟他讲清楚再说。”
“那给我来一口,没吃早饭我要饿死了。”就在窦良刚拿起筷子准备动手时,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
“抱歉我有点事来晚了。”
融昀不太自然地喘着气,看样子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幸好你还在。”
费文安愣了两秒,下意识接话:“没,我在等你。”
听到这句话的融昀眼神亮了一瞬,低头似乎是在害羞,但在看见窦良手里的筷子后,立马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把我做的饭给他吃了?”
费文安看着面前高挑少年一系列神情转变,心里莫名发虚,矢口否认:“没有,他自己有吃的。”
他把筷子抽走,又把面包扔给窦良,“晚上开黑啊。”
窦良意会,边起身边吃着面包,含糊不清道,“那我走了,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空荡的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头顶的电扇吱吱转着,费文安被吹得一阵阵发凉。
他搓着手串上的珠子,酝酿措辞准备开口。
“那个……”
“不尝尝看吗?”
融昀直接拉了个椅子在费文安身边坐下,抿着唇对他眨眨眼睛,神情有些紧张。
费文安顿了一下,把饭盒递给他,但看着只剩一半的鸡蛋,要和对方分手的话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把饭吃了就分手,这是不是有点太混蛋了?看着一脸紧张期待的融昀,费文安又收回来,没喝酒他做不出这么混蛋的事。
反正这一个月两个人互相没有联系,那再拖一天分手因为也没什么问题。
……吧。
他硬着头皮往嘴里送了口饭,缓慢咀嚼两下后挑起眉真挚道,“很好吃。”
“那太好了。”融昀闻言笑起来,嘴角露出一颗梨涡,刚张嘴却又顾虑地闭上,半晌扭捏道,“明天我再给你做吧。”
“最近刚搬家,正巧和你一个小区。”他又补充了一句,笑得明媚。
费文安晃神,仿佛看见对方身后有条尾巴在摇。
但他还是开口拒绝,“不用,这太……。”麻烦了。
对面的嘴角慢慢凝固,表情归为平静,融昀的瞳色很黑,就算对着阳光也照不进眼底,费文安手臂寒毛立起,一股熟悉的诡异凉意从背后蔓延。
又来了吗?
他手掌包住腕上的手串,有些紧张地转头,什么都没有。
但不似从前,这股诡异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仿佛错觉一般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