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风 第13章 第 13 章

“顾筝？”风不群倒是没料到成珏来的目的竟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是。”成珏再次拱手拜道，“望师父收留顾筝，日后待她及笄，为她寻户好人家。”

风不群哂笑一下，端起茶杯，不置可否。

成珏无奈说道：“师父，那丫头无父无母，无人可依，我上京是请罪赴死的，不是去受封领赏的，总不能带着她，况且……”

成珏放走金木枭的原因也是因为顾筝，倘若顾筝跟着进京，成清渊见到她，说不准更来气。

“我就不给那位素未谋面的叔父添堵了。”成珏三拜道。

风不群看他拜了自己三回，叹口气道：“我真是拿你毫无办法，那个小丫头呢，我会替你照看，不过我没有带女娃的经验，倘若日后养的不好，嫁不出去，你可别怨我。”

成珏灿然一笑：“若嫁不出去，我自会替她张罗。”

成珏和风不群闲谈一会儿，便前往成锋处，成锋正要派人去找他，见他来了，便派人请南萧过来。

趁南萧还未到来之前，成锋拿出一个木盒交给成珏，成珏一看，里面竟然是件孩童穿的里衣，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这是什么？”

“你见了你叔父，就把这个交给他，他自会明白。”

成珏疑惑，不过他和成锋向来没有过多交流，便不问了，又把衣裳叠好，装入木盒。

南萧走了进来，看见成珏，对成锋拱手一礼：“邑长，我们择定今日出发，这段时日我借口防御南蛮反扑，已经为令公子争取了不少时间，现在没法再拖了，必须尽快回京复命。”

“好，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他随时可以跟你们出发。”成锋一挥手，背过身去，不忍看见成珏上枷锁的场面。

南萧两指一勾，跟在后面的两个随从立马上前给成珏戴上了枷锁，成珏拿起木盒，端正站姿，向成锋鞠了一躬。

“爹，你保重，少饮酒，伤身。”

成珏转身往外走，成锋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对于成珏这个便宜儿子，他向来心情复杂，一方面不由自主的忽视，不想多管他，另一方面却又时不时受到良心的谴责。

跟过他的女人那么多，像那个南疆女人那般烈性的，却是唯一一个。

年少时的成锋不在乎这些，如今年岁大了，身边人一个个离去，他也渐渐心软了。

成珏跟着南萧去往成氏铁骑的营地，虽然他一走，风不群定然会得到消息去照看顾筝，但如今这样不告而别，成珏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块石头悬在心上，落不下去。

“南萧将军，可否行个方便，派个人去我的处所告知顾筝，此去京城，恐怕再难相见，希望能和那个丫头道个别。”

南萧覰了他一眼，心想这成珏虽然年龄不大，却和他爹成锋一样，都是个优柔寡断的多情人啊。

“不行！军令如山，我可不能因为你的私事耽误行程。”

“不会耽误的，我们照常出发，只需找个快骑去接顾筝便可。”

南萧久在军旅，又常年效命于成清渊，习惯了雷厉风行的风格，有些不耐烦地说：“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却如此多情，这要长大成人了，那还得了，得祸祸多少京城女子啊。”

成珏听出了他的嘲讽意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未知呢，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感谢将军吉人吉言。”

南萧哼笑一声，但听了他这句话，还是招来一个快骑，按成珏说的位置去了。

快骑来到时，顾筝正在院子里练剑，她拿着一把木剑不停往一处劈砍，一听见快骑传来的成珏要被押解回京的消息，立马惊了，赶紧跟着快骑去追赶行伍。

两人追上时，行伍已经出了邑城，正在一处山垭口停整休息，顾筝看见成珏被困在囚车上，赶紧下马，连跑带扑奔向囚车，侍卫拦下她，南萧使了个颜色，侍卫便让开了。

顾筝抓着囚车的木栏杆，两眼哭得红红的，成珏看见她这副模样，又想笑，又想嘲讽，终究还是忍下了。

“小石头，我已经托我师父风不群照看你，我走之后，你搬去他那里，他会教你很多东西，你好好学，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给我的，等下次见面，你定能接我更多的招数。”

顾筝哭得直抽气：“三公子，是我害你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抓你，你让他们抓我吧，我来替你。”

成珏柔和又无奈地笑道：“都哭成花猫了，你的小命值几个钱，抓你去见圣上，你怕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放心吧，我不会死，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好好学剑，好好练字，我书房里练过字你可以带去临摹，别下次见到你，字还是歪七扭八的不堪入目。”

顾筝渐渐止住了哭，抽噎道：“真的？皇上真的不会杀你？”

“不会，”成珏摇摇头，“就是让我去说会儿话，说完了就放我回来。”

“真的？”顾筝半信半疑。

“骗你的话我以后头上长癞子行了吧。”成珏摸摸她的头，顾筝破涕为笑。

这时，南萧下令重新行军，顾筝从囚车下被人拉下去，远远望着成珏的囚车渐行渐远，她知道木已成舟，便不再挣扎，呆呆站立原地，连阻拦她的士兵也随着队伍走了。

萧索的寒风吹黄了山间林木，四周一片寂然肃杀，顾筝用袖子擦干泪，转过头往回走，但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箭矢破风而来的尖啸声。

顾筝猛地回头，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南萧行军的方向。

随即，箭矢声越来越大，士兵的呼喝声此起彼伏，顾筝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行伍被困在一个山坳处，周围埋伏了许多身着南疆服饰的山匪，他们把箭头点上火，齐齐射向囚车位置。

成珏的囚车被士兵层层防卫，可是箭雨漫天，有一些还是穿过了防卫圈，射到了囚车上，木制的囚车开始燃烧起来。

顾筝慌了，随手抓起一石头，就冲向了囚车。

这时，埋伏的山匪嗷嗷叫喊，纷纷拔出刀往下冲，南萧指挥着士兵防御攻击。对方的人数是南萧的数倍，而且熟悉地形，这要是换作正式作战，对方不堪一击，可如今这情况，就有些情况不明了。

而且这帮人的目的不是为了作战。

在南萧的士兵忙着抵抗时，谁也没注意，有四个身材矮小的南疆人从人群中穿过，他们像蛇一般灵活，不和任何士兵正面交锋，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前行方向直指成珏的囚车。

囚车被烧之后，两个士兵得了南萧的命令，把囚车门锁砍断放成珏出来，不过依然把他控在囚车周围，以防他趁乱逃跑。

四个矮小男子冲到成珏跟前时，抽出手掌长的利刃，刺向了围在他身边的士兵。

那两位士兵正和其他人打斗，没注意到这几个矮小的男子，四人行动迅疾，利刃直直刺入那两位士兵小腹，士兵痛苦地半蹲下去，一个恍惚间，男子手起刀落，将士兵的脖子划开一个大口。

成珏见状，急忙闪躲，一个男子的利刃从他面前倏然滑过，成珏背后还有一个男人，见状上前补刀，成珏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行动受阻，正当他侧身闪躲之时，眼前一道人影飘过，随即便听见男子痛哼的声音，一转头，便看见顾筝用石头砸中了他的头。

成珏趁机夺过他的利刃，转手一个回旋，另一个扑上去的男子腹腔开裂，鲜血喷洒而出，将成珏的衣裳糊得鲜红刺目。

顾筝躲到成珏身后，剩下的两个男子面面相觑，他们互看一眼，齐冲上前，成珏推开顾筝，踏着囚车一个飞身而上，躲开了二人攻击，随即在空中打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落下来时，整个人像一片轻盈的叶子。

男子还没站稳反攻，成珏的刀便应声而出，不偏不倚刺穿了一人脖梗，那人目眦欲裂，僵直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那个男子吓的腿脚发抖，转身就跑，却被南萧的一支箭击中了膝盖。

其他山匪见四个男子全部失手，开始呼哨着往后撤，一个山匪径直冲到男子面前，在男子求救的目光中补了一刀，让他彻底吹灯拔蜡。

“捉住他，留活口。”南萧喝令道。

山匪瞥向不远处的顾筝，他几个疾步上前，趁着成珏防御流矢之际卷起了顾筝，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快速撤离，南萧和成珏追赶上前，一群山匪却逃到悬崖瀑布边，在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跳下了瀑布，瞬间消失无踪。

“顾筝！”成珏趴在悬崖边大喊道，正要跳下去，被南萧扯住了衣领。

“你疯了！”

南萧把成珏拖回来：“五溪之地河道繁密，他们能从这里下去，证明这下面有他们的逃生暗道，那个小丫头死不了，我会派人通知你爹，让他继续找寻这群贼匪的下落。”

成珏第一次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他和南萧都知道，跳下去或许死不了，但是之后呢？

那群南疆山匪会放过她？

一个小丫头落到南疆匪窝中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南疆缺医少药，女子生产往往是死里逃生，自从金木枭掌控南疆以来，作战频繁，需要大量青壮年充军作战，因此他下过命令，凡是见到年轻的女子务必抢掠回寨，除了那些宁可自尽也不甘受辱的，便就地格杀。

“成三公子，正事要紧，别拖慢我们的行程。”南萧警告他道，“军令如山，你生为成锋之子，应该懂这四个字的分量。”

“南萧将军，你放我走，我找到顾筝定会回京受罚。”

“哈哈哈，三公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呢，你倒是一走了之，让我等空手回去复命，若圣上知晓其中缘由，天威震怒，你觉得你父亲，你师父，我南萧，抑或是大将军，谁能替你承担？”

成珏听了此话，陷入了静默。

南萧趁着成珏沉思的片刻，不待成珏多说半个字，一记手刀下落，成珏反应过来，往后一闪，却不料他身后还有一人，成珏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走，继续出发。”南萧下令撤离，临走时看了看那个瀑布，瀑布并不高，下面潭水深幽，真要跳下去追，应该能追到。

可是有必要吗？

一个小丫头罢了，为了她已经惹出多少麻烦了。

南萧在心里默念道：“小姑娘，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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