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虚无 第8章 人善被人欺

“你看到了什么？”程喻的面色有点复杂，在他的眼里，江淮湳周身白气愈发浓郁，但是相对地，江淮湳的脸也愈发苍白。

修炼不应该反应这么大啊？

虽然江淮湳做事笨笨的，但修炼上却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居然没有教就自己学会了腹式呼吸，难道是什么本能的行为吗？

程喻一颗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江淮湳额间都是汗，气喘吁吁地回答：“一片……星空？”

程喻眉间褶皱更深，语气带点询问：“那你为什么这么惊恐？”

“里面有声音，在喊。”江淮湳伸手搓自己的脸，顺手把团成一块的被子堆到角落，“而且，里面很不舒服……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在我身体里有一个星空？”

“声音......？”程喻摸着下巴，“你看到的是每个异能者的神识海，星空上的图案代表着你的异化，星位就相当于阶级门槛，每当你突破一级，星位就会被点亮一颗。”

“至于声音，我倒是没见过有人在神识海里听到尖叫的。”

江淮湳见他一直在楼梯上站着，觉得十分不安全，于是主动拍拍自己的床，道：“你坐吧，我不嫌弃你。”

程喻瞥了他一眼，蓦然沉默。

江淮湳这脑子缺根筋的还盛情邀请，使劲地拍床单，“真的，你坐呀。”

程喻二话不说扶着床尾下了梯子，随后拍拍自己的手，淡淡道：“你的床看起来不像是人能坐的。”

这话给人打击不小，江淮湳当即一愣，哆哆嗦嗦地扫了眼下午自己弄乱到像经历二战的床，嘴巴一瘪，蔫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嫌弃。”语气可怜的二里外的小狗都得跑过来舔舔他的手掌心。

程喻平日里对上那些地痞流氓，素质差得要死，结果没想到还能自动调节，一下子恢复了身为王室的所有礼貌。

但是这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些即将脱口而出的狗屁话憋了又憋，终于咽到肚子里，他才勉强能昧着良心安慰人：“不是的，只是我没换衣服，不好意思坐在别人床上。”

其实他就是轻微洁癖，刚刚在上面忍了许久，恨不得自己上手连带着人一起收拾干净。

江淮湳手放在床栏上，头枕在手臂上往下望，长长的睫毛眨呀眨，说话慢吞吞的，“程喻，你真是个好人，我知道你肯定嫌弃我，但察觉到我有小情绪了你就安慰我，谢谢你。”

他从前没经历过，别人总是嫌弃就嫌弃了，哪里管他难过不难过？从来不会有人接住他的情绪。但程喻第一眼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却意外地好说话，虽然偶尔有两句不好听的，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淮湳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来到博得，他一下就遇到了两个好人。

一个狮衡，一个程喻。

如果这是上苍怜悯的话，他改天一定会去好好烧香拜佛。

程喻在原地呆了一会，瞪着眼，抿住唇，静静看着低眸望着自己的人。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蠢？这么傻？只是不说刻薄话，就好像干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只是对自己温柔些，就值得这么开心吗？

江淮湳应当是在笑，眉眼温柔，光在他的瞳孔驻足，又似是泪，闪闪发光。他不是初见的盛阳，不耀眼，却如一捧盈盈月，缺也美。

程喻的心破开个口子，他决定，在江淮湳面前一定要忍着，再忍着，不再说出他不爱听的话。

“对了，还没问呢，你多少岁啊？”江淮湳也爬下床，转移话题地问。

“十六。”程喻打开书包开始换教材。

“十六？！”江淮湳反应很大，声音骤然升了几个调。

“？”程喻疑惑。

“你你你你，你怎么能才十六呢？！”江淮湳很不可置信，凑过来把人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个遍，甚至还伸手把两人身高又比较一次，满脸失魂落魄，“你怎么能才十六呢？我感觉你特别成熟的样子……”

“……”程喻动作一顿，手指用力顶住课本，似乎在憋笑，“不会吧？难道你比我大吗？”

“我……”本来比人家大是件可以占点便宜的事，被程喻这样一讲，江淮湳可耻地不想承认了，搞得他平时多不靠谱一样。

那张薄薄的脸皮烧起来，红红一片，傻不愣登地蚊子语：“我有十八呢。”

后面那句话声音出奇地小，可惜程喻的兽人异化赋予了他极好的听力，只需稍稍使点手段，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刚下了誓的程喻一瞬间恶从心生，看着江淮湳那老实的模样，不知怎的，听力突然很差，还把耳朵特意凑到人嘴边，皱着眉，很认真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

“嗯？”

两个人挨这么近，程喻的嗓子又这么低，磨得人耳朵痒，心也被猫抓了两道。江淮湳觉得他们这样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可是别人喜欢你，贴着你，哪有把人推开的道理？

就像路上那些流浪狗，流浪猫，喜爱你过来蹭你，难道不会心软吗？

反正江淮湳不能。

况且，程喻这副模样，像只漂亮的，好不容易放松的黑猫，这么可爱，这不就是求着要摸吗？

江淮湳妥协，还特意顺着程喻的意思，攀住他的肩膀防止怕他听不清，咬字轻轻的，说话慢慢地，“我说，我十八岁，比你大两岁。”

程喻一瞬间心率爆了，嘴唇咬破一个口子，浑身僵硬，怎么也找不回身体的控制权。

江淮湳喷在耳畔的气弱了，应该是拉开了身距，然后感觉头被碰了一下……

“欸？你长出耳朵了？真的是动物吗？”

程喻：“？！”

兽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成为本能反应，所以他的耳朵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了，难怪感觉裤子鼓鼓的，还以为是……原来是尾巴长出来了。

江淮湳很新奇，还真跟撸猫一样在撸程喻，把人越撸越僵硬，“你的异能原来是兽化吗？我才知道。”

“嗯……你不要摸了。”程喻讲话，字是从嘴巴里挤出来的。

江淮湳这才意识到不对，很不好意思地退开，眼睛却亮亮的，因为摸到毛茸茸而高兴。

外头的天彻底黑了，漠漠云层将月亮盖住，此时沉默也成了某种烈性刺激。程喻又开始收拾书包，将里头的书本一本本拿出来，再把新的放进去，掩在长发下的耳朵可以拿去烧铁。

可是，就连这样窸窸窣窣的响，也成为少年怀春下的不可明说，暧昧至极。

懵懂的日子里，即便是眼神相碰都会生出火花，让心跃动个不停，只是待在一起，只是靠近，就足以怦然的情愫。好像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如此，总是这样，和一见钟情的人隔着层纱，安静对望。

——兵荒马乱。

过了好一会，久到江淮湳都以为他生气了，程喻才重新开口，他的耳朵尾巴已经收了回去，语气也恢复正常，带点骄矜的味道，“你难道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江淮湳脑袋上蹦出问号，什么东西，味道？指的什么？

但是话题晾着也不好，于是他思考了一下，为了避免显得奇怪，很严肃地回答：“你身上，挺香的。”

程喻一顿，沉默了，表情古怪。

“就是，那种太阳的味道，嗯……小猫味？”江淮湳讲这话的表情，很难不让身前这位gay怀疑。

实在太像意淫。

虽然知晓真相的程喻知道，江淮湳可能只是个猫奴，终极猫控。但是……但是！这对于一个纯情处男来讲，实在是个不小的冲击。

他刚消下去的耳朵，又有点要冒出来的趋势。

“你在胡说什么……”程喻非常无力，整个人要冒烟，“我不是在说这个……”

“哦……不过不用不高兴嘛，就是很好闻呀，我超级喜欢！”

江淮湳也许生来就是用来克制程喻的，总能让人哑口无言，说不出反驳，连该说的真相也容易忘得一干二净。

一般异化者都能闻到其他异化者身上的味道，且可以通过浓度来判断对方的实力，程喻是有意识往外释放的，所以他以为江淮湳有闻到，结果笨蛋是真的心大。

此时快到上课时间，程喻背上书包准备往外走，江淮湳便跟着他的脚步，跟班似的黏着，“刚好我也要去吃饭，我们一块走吧？”

程喻还能拒绝吗？便也顺便捡起刚刚的话题，接着解释：“你知道兽人是分为好几个种类的吧？我是属冰系的狼，异化就是拥有狼的技能，还能使用冰元素。”

江淮湳听着觉得这个异化可牛逼，“难怪这么多人要死要活也要觉醒兽人异化，原来这么牛，又有身体强化，又能使用元素。”

程喻似乎很厌恶他话里人们的行为，眉毛一下就拧起来，语气也变得有点凶。

“哦，确实如此。但总归还只是勉强能用而已，能在攻击上附着元素，是不能和元素异化者一样凝聚元素的。”

江淮湳的敏感让他听出来程喻似乎对这个话题很厌恶，于是他话锋一转，开了个玩笑：“你刚刚问我能不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那你有闻到我身上是什么味道吗？”

程喻不说话了，在他明白江淮湳的意思后，他认为这个问题过于暧昧了，这样下去总是他吃亏，所以他不想回答了。

外头的街灯一盏盏连成线，夜风有点凉，拂过衣衫往肌肤上钻。

夜晚的博得学院不那么热闹了，散步的人也少了许多。下午江淮湳历经的惊恐仿佛已经成为一场随风飘散的梦，路上落了枯叶，树干渐秃，黑黢黢融入环境。

两个人并肩走着，不说话也不尴尬，脚下咯吱咯吱踩碎落叶，心跳节拍器似的震动，尽职尽责数着每一个间隔，直到——

“不好闻吧。”江淮湳趿拉着脚步，望着前方，在摇曳灯光下费劲读着从痉挛喉咙里吐出刻在路面上的痛苦，“以前也有人说过。”

“不用不好意思的。”

他长长的影子开始融化，乍一看有种老了五十岁似的佝偻，偏偏本人背脊挺直到刻意，有点说不清的悲哀。

又想笑又想哭的，请幸福快快降临在淮湳的掌心吧(╥﹏╥)

顺便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今天看到涨了两个收藏呜呜，非常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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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善被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