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祺能答应他一个请求,程凌多少是有些意外。这意外不是现在才有,而是从那天起就在,一直到现在李祺再度提起这事,程凌才发现李祺当真是在意这件事。可他想要的,他不知道说出来李祺是否能够真做到。
俗话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同李祺相处了这么久,他倒是不怕李祺不会答应,只是他怕李祺真的答应,那之后怎么办,这条路他就真的要一直走下去吗?
因而程凌摇了摇头,笑笑道:“我还没想好呢,再放放吧。”言罢他又觉不妥,补充道:“等我想好了,我到时候在告诉你。”
谁知这时,李祺却道:“看你想了那么久,是不好意思说吧?”
李祺说这话时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可然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程凌却有种心思被道破的难堪。
可他确实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讲。
正巧这时,赌局开始,程凌也就收住了话柄。毕竟今日不同往日,是李祺特意安排的人来与周可然进行赌局,一切还有许多未知会发生,他必须都打起精神来。
于是话就这样为止,两人都全神贯注盯着围圈。
今日程凌给李祺安排的位置在一楼,视野不错,还是如同前几日,周可然一出场,周围的那些男人们就发出激烈的呐喊。
一局开始,先来的不是李祺所安排之人,还是老规矩,小厮敲锣后,由周可然问参与赌局之人猜大还是猜小。
由于李祺安排的人还没上场,李祺就边看边琢磨着他们这到底是用和方式控制输赢的成本。
直到换了有几人,李祺所安排之人上场,李祺的目光才逐渐专注。
她大抵能猜到,像是这类地方,最关键的地方应该是周可然手中的那六赤。不过周可然应该控制不了局面,所以这六赤应该是有一面会稍沉一些,但一面稍沉,最多控制的是大或小,每次别人说出的话又不固定,他们是怎么做到必胜的呢?
想到这,李祺脑中出现一个骇人的想法。
——莫不是其中有些人同她今天找的人一样,都是这里老板找来的人?
有了这个想法,李祺心中更感悲凉。
难道靠骗取一些人的钱财,就可以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吗?只是因为利用人的好色之心,就可以谋取暴利吗?当今这个时代,还真是令人觉得可悲。
程凌在一旁注意到李祺的面色逐渐凝重,不知他在想什么,怕他错过时间,便拍了拍他垂着的手,轻声提醒道:“快了。”
这快了是什么意思呢,便是周可然现在已经输到只剩最后一层遮羞布了。
李祺回过神,朝程凌点了点头。
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在周可然只剩最后一件衣服之时,她会输掉这场赌局,这时候作为一个女子她应当是不敢当众再脱衣,那么势必就会引起那些男人们的不满,而李祺就需要在这时出场,去带着周可然走出这乐极屋。
随着场面逐渐热闹,李祺所派之人露出一排黄牙朝周可然笑了笑:“怎么样,大爷我今天运气好,你还敢继续吗?”
继不继续,这岂有周可然能决定的道理,她不过是一个替人赚钱的,往常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候,她报之以同样的微笑:“那这次就让我先选吧。”
打着商量的语气,这是老板给的最后绝技。
“不行。”谁知今天这位爷有点独特,他执意道,“方才几局都是我赢,自然是要我先选。”
周可然心中有些慌了,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那便你先吧。”
说着,周可然看了身边那敲锣的小厮一眼。
小厮是个不知情的人,冲她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周可然在心中便拿准了她不会输的筹码。毕竟在这乐极屋那么多天,她确实还从未输过,而老板也告诉过她,不会让她输的,只需要配合就好。
那大黄牙听到这话,笑了笑道:“这次我选大。”
周围全是其他男人们喊叫声,有人还不停喊着小小小,说实话周可然对这些声音有些反胃,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将六赤放回盒中。
她边放,边对着大黄牙笑道:“那我只好选小了。”
周可然那一派柔情似水的模样,又惹得底下的男人躁动起来。
谁人不知这乐极屋是什么地方,来的次数多的人其实对这都套路都很知晓,他们最多就是见到美人脱到只剩一件,什么时候有全脱完的时候?若是全脱完,那这地方岂不成妓院了?何况大家就是玩闹玩闹。不过就算知晓,每每到这最后的时候大家又很兴奋,大抵人性就是如此。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当这位美人打开放着六赤的盒子之时,大家惊奇的发现———这次的点数是六点!
这说明了什么?
没等大部分人反应过来,已有少部分人开始喊:“脱,脱,脱。”同时伴随着一些下流的口哨声,这场面是何等的热闹。
周可然是完全呆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失利的时候。
耳畔遍充斥着男人们下流的声音,周可然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放眼望去,老板不在,她又该如何?
“脱!脱!脱!别不是玩不起吧。”
“就是说啊,别耽误大哥们玩的时间啊。”
底下的男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说着。
周可然咬着牙,都说女子的贞洁最为重要,她还没嫁人,可她……若是这事情之后传到了他耳朵里,他会怎么看她……
就在她犹豫之时,那大黄牙伸着手朝她而来,“来嘛,美人,你不好意思,我来帮你啊。”
只有这样了吗?那大黄牙的笑容令周可然心声作呕,如果有的选,她宁愿当初就该去找爹爹补上这窟窿。
周可然不知如何是好,在尊严与贞洁之中,她完全没法选择。
眼看着大黄牙的猪蹄快要碰到她的肩膀,一道声音的响起引起了大黄牙的注意。
“且慢。”
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风度翩翩的用面扇遮着半张脸的公子。
那公子虽只露了半张脸,但也能看出是面容极佳,他朝大黄牙笑了笑说:“这位兄台,可否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姑娘?”
只是说出的话未免过于文邹。
在赌坊的很少有世家公子,大抵都是粗人一类,猛一下有人这般说话,大家的目光都不由看向了此人。
程凌是真真给李祺捏了一把汗,他是知道李祺的计划,但也不知道李祺会说这样的话,面对着一屋子的粗人,说这种话也不怕得罪人。
但李祺显然没想那么多,反正左右是她的人,她想怎么说都行,只要是这个意思就对。
收到李祺的讯号,大金牙假意盘旋:“怎么?你喜欢?”
面对太子,平日可说不出这等话来。
李祺听后也不恼,平静地指了指周围:“都是人,这姑娘看着年轻,再下去你让她以后如何?”
她尽量说的委婉,有的话不用说太多大家都明白。
大黄牙笑了笑:“是吗,可是愿赌服输这个道理她应该明白吧,她刚刚输了,这不得继续嘛?”说着,他还舔了舔自己的牙齿。
这场面,饶是李祺都觉得有些反胃。
李祺没有多说,只道:“放了她。”
“我不放呢?”
“这人我今天带走了。”多说无益,为了不引起其他普通民众的反感,李祺直接道,“你找老板吧,这个人我已经赎了。”
赎了?
大黄牙装出震惊的样子:“什么时候到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李祺没有应声,只问周可然:“跟我走吗?”
周可然已经完完全全懵了,什么赎了,她就同那些看热闹的群众一般,此刻脑子里是云里雾里。
不过李祺没有给周可然回答的时间,周围的群众也没给他们犹豫的时间,试问哪个人愿意看到到手的鸭子白白飞走,大黄牙的话刚落,周围便有不少附和的声音出现。
“是啊,我怎么没听说这里的老板还会这样做生意。”
“兄台,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别耽误我们享福啊。”
......
说时迟那时快,李祺通通没有理会,直接伸出手抓住周可然带着她往外走。
观众们一瞧,全都不乐意了,立马自发上前把他们围住。
当然,李祺早有准备,一声令下,周围不少带刀侍卫团团而出。
大家只是想看个热闹,谁曾想还会遇到这种场景,纷纷不敢再动。
李祺便如此轻松带着人离开了乐极屋。
程凌在一旁看的是又好笑又气,亏他还担心他们这计划要如何离开,敢情李祺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看着李祺带着人安全离开,侍卫们这才收刀而走。
周可然是完全呆住了,从离开乐极屋到被人带进一处院子,她的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就愣愣跟着人走。
她潜意识里认为此人并不像坏人,可当人带她进到屋子,她四下环顾又没发现除了这人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人,她开始真真切切感觉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狼窝又进入到另一个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