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
用过午膳,梁言念陪梁昭心在王府花园转悠了一圈,最后绕回梁昭心的“静庭”。
梁言念闲来无事,想跟她学学琵琶。
年纪尚小时,安雨丹便告诉她们,身为王府小姐,多少得有个一技之长,便一一询问她们想要学点什么。长姐梁皎月选的是舞,梁昭心学的是琵琶,而梁言念因当时陛下赐婚,而玉贵妃喜爱精致绣品,便学了刺绣。
现在想想,自己以前未免太顺着别人了些。
思索一番后,梁言念又有些无奈。她忽然意识到,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好像一直没分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前面这些年她所做的事几乎都是按照他人的喜好来。
就连自己院中的花,都是养来打发时间。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是照料成了习惯。然后顺势也就学了做花茶、做香包、插花,还跟着大娘学了调香。
所谓,技多不压身,而且闲着也是闲着。
她仔细想了想,趁最近不能出府,她准备将她能想到的、可能会喜欢的事情都做一遍。
就从阿姐梁昭心擅长的琵琶开始。
梁昭心将房间的琵琶抱出,坐于屋外凉亭中。小翡经梁昭心授意,回房间将自己那把琵琶取来,小心着递到梁言念跟前。
梁昭心擅长琵琶,小翡身为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侍女,自然也会。这副琵琶,是梁昭心先前送她的礼物,与梁昭心怀中的琵琶是同款。闲来无事时,主仆二人会在院中合弹几曲凑凑趣。
梁言念笑着接过:“谢谢小翡。”
小翡笑而点头:“三小姐言重了。”
梁昭心将琵琶抱在怀中,又朝梁言念比划手势:你是初次学,不用着急,慢慢来。还有,要小心你的手指,不要被伤到了。
梁言念学着梁昭心的姿势抱起琵琶:“知道,我会很小心的。”
梁言念信心满满,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结果才弹没多久,手指就被琵琶弦割到。
她惊呼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被琵琶弦割出一条小小伤口的手指,伤口往外渗出丝丝血迹。她却懵住了。
不会吧……
这就被割到了?她是学着阿姐的姿势抱琵琶和弹琵琶的啊……哪里不对吗?
梁言念轻啧一声,摇了下头。
梁昭心连忙放下琵琶,面色着急着取出手帕给她擦拭手指。
梁言念笑了下:“阿姐,没事,只是小小的割到一点点,我不疼,只是没想到会被割到,所以被吓到了。”
梁昭心抬起头,眉头紧锁,仍是紧张。
梁言念强调:“真的没事。”
她从梁昭心手中抽回手,在空中使劲甩了几下:“你看,好着呢,一点儿也不疼。”
梁昭心连忙摆手,示意她赶紧把手收回来,不要乱甩。
梁言念轻轻笑出声。
梁昭心无奈,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又立刻比划:小心些。割到了还是会疼的。
“嗯嗯。”
之后再弹。
半个时辰后,梁言念有些怀疑人生。就这么点时间,她手指被琵琶弦划到了七八次,虽不是每次都留下伤口,但手指上也有三个明显的口子。
而且,手指头好疼,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好像有点肿了。
梁言念看向淡然收回琵琶的梁昭心,无奈道:“阿姐,我这个年纪才开始学琵琶是不是晚了点?”
梁昭心摇头,又比划手势:这才是你刚学,有些不习惯是正常的。你若真想学,还得再努力。
梁言念却道:“要不我还是换个东西学吧?手指疼。”
梁昭心比划手势:那琴呢?我也会一点,可以教你。
梁言念扁了扁嘴:“阿姐,学琴也要用到手指。”
梁昭心笑了下,比划手势:你先回去休息,想好了再决定。
“是得好好想一想。”梁言念起身,将琵琶递还给小翡,又面向梁昭心:“阿姐,那我回去午睡了,你也睡一会儿吧。”
梁昭心点头。
梁言念离开“静庭”,回了“曲幽”。
刚迈入院门,远远的便瞧见了在银杏树下站着的一个高大身影。她一愣,略有疲惫的眼神瞬时亮起,惊喜之意自眼底迅速浮现。
银杏树下所站之人察觉到有人来,悠悠转身。
白路迢像往常般穿着一身玄墨黑衣,长发聚拢后自头上发冠穿过,马尾垂落在后背,被骤然而起的风拂动。
他站得笔直挺拔,修长的身形一览无余。他望着在院门前停住脚步的梁言念,轻眨了下眼。她满脸不加掩饰的惊喜,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白路迢别开视线,抬手摸了下鼻子:“咳……”
梁言念使劲眨眨眼,回过神来。她面上笑意瞬露,亦迈着带有愉悦的步子朝他而去。
“二公子,你回来了。”她在他身前站定脚步,笑眼盈盈仰头望着他:“何时回来的?”
白路迢抿了下唇,如实回答:“今日早些时候。”
他又补充道:“我来时,你不在这里,你那侍女便让我在你院子里先等会儿,说是去喊你。”
喊我?
梁言念轻眯了下眸子。翠翠那丫头没来喊我啊,她都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跑去哪里了!从她到“静庭”跟阿姐学琵琶时便不见她人影了。
算了,不管她,那么大个人了,在府里总是走不丢的。
于是梁言念又问:“二公子是特意来看我的么?”
“不明显?”
“真的是来看我的?”
“自然是真的。”
梁言念眼中笑意更深。
白路迢转头看她。一望向她,便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一愣,忽有些奇怪情绪在心底涌现,他匆忙着看向别处,不去看她的眼睛。
梁言念笑着收回目光,又似有些可惜之意道:“你回来了,可惜,我最近不能出府。”
白路迢问:“你知道陛下为何不让你出府么?”
梁言念摇头:“不知道。”
她往房间走去。
白路迢一愣,下意识要跟随迈出的步子在看见她的去向时收了回去。在院中,和去她房间还是不一样的。
没听见白路迢跟过来的脚步声,梁言念疑惑着转过身看向他:“二公子,你不过来吗?”
白路迢道:“我们尚未成亲,去你房间,不太合适。”
梁言念却道:“可你之前不是还抱我回房间了吗?”
白路迢一惊,忽想起那日在迎风楼的事。那时她喝醉了,他才抱她回来的,那会儿的情况和现在,还是有所区别的。
见他犹豫,梁言念又说:“难道你嫌弃我?”
“怎会!”白路迢脱口而出否决的话。
他自己愣了下,梁言念也稍稍诧异了会儿。然后,梁言念笑了一声。
白路迢转头看向旁侧,又抬起右手挡住自己的脸,试图借住手掌躲开梁言念看过来的视线。
梁言念挑了挑眉,笑吟吟走向白路迢,再一次站在他身前。
而后她伸出手,牵起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白路迢身体忽的僵住,瞳孔有些许放大,似是错愕。他嘴角下抿了下,却没有挣脱她的手。
见他没挣开自己的手,梁言念顺势将他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中,有那么点担心他会忽然改主意离去的意思。
白路迢眨了下眼,眼帘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正巧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
他低头看向梁言念牵住自己的那只手。小小而又纤细娇嫩的手,只需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挣开。
但他没有那样做。
梁言念笑道:“我院子里可没有桌椅,你难道想一直在这里站着?”
白路迢其实想说:也不是不可以。
梁言念转身便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他抬眸望着她略有些喜悦的背影,也就没将那话说出口。
梁言念房间。
她的闺房与大多数女子的闺房的陈设差不多,但屋子里没有华丽贵重的摆件、也没有炫技的物品,倒是多了些花草。
白路迢进门后便看见了靠墙而立的高柜上摆着的一盆剑兰,旁边矮些的柜子上是一盆小松盆栽,房门左右两侧皆有一盆金桔小树盆景,门对面那扇窗窗檐上成排悬吊的吊兰。
房中桌上是一个插有绿枝与月季的花瓶,月季花瓣有些颓意,应摆放已有数日。
房间前后皆有窗,光线明亮,屋内通风良好,有的只是淡淡的花草清香,闻着舒服。
进房间后,梁言念将白路迢牵到桌前,扶着他胳膊坐下,然后将桌上的月季挪去靠墙的柜子上。
白路迢视线跟随着她。
梁言念转身过来坐下,取过桌上茶壶与杯,面带笑意斟茶两杯。一杯给白路迢,另一杯给自己。
白路迢从她手中接过茶:“多谢。”
梁言念问他:“二公子往返京都与雁城,路途奔波,可觉劳累?”
白路迢将茶杯端起递于嘴边:“还好。”
他是行军打仗之人,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带个人犯回京都这样的差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梁言念双手捧着茶杯,清亮的眼睛眨了眨:“这几日闲来无事,我用院中新开的栀子花调了个安神助眠的熏香,二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我这里午睡片刻?”
“咳咳!”白路迢忽然被呛到。
刚入口的水尚未咽下,差一点便要喷出。他及时抬起衣袖将口鼻捂住,咳嗽出的那两声也只余点点沉闷音。
他快速将嘴边水渍擦去,一脸错愕看向梁言念:“啊?”
梁言念水灵透彻的眸子眨了两下,带着笑意的眼中满是期待:“你要不要……在这里午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