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诗 第9章 缄默

又是一年白霜冬。

洛天依倚着言和站在窗前看着沉寂的霜白天地，感受着后心处传来的暖意，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天地间静默无声，洛天依却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对身后温暖又繁茂的春天产生了并非友情的情愫。

她想要被这份温暖拥抱，想要更多的接触，想要这份温暖填满，染上这份温暖的气息。

是从何时开始的？是永远会在她碗里最大份的笋玉和球莳？那毫不犹豫握住她双手的温暖？

还是自春天诞生伊始，那股扫过她冰凉身躯的暖流？

一切都无从考究，她只知道，她喜欢这温暖到令人依恋的春。这是一个冻僵的人对温暖来自灵魂的渴望与贪念。

恰好，这份暖春很迟钝。

一切都那么恰好，像是命运为她铺就的路。

她转过头问：“如果到了要以性命履行神责那一天，你会如何选择？”

言和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既然生为神明，那我就应担起这份责任，哪怕以身赴死。”

她听见言和的回答，轻声道：“那我请求你，不要担负这份责任，作为神明时代的最后一位神，带着我们的史诗活下去。”

“你神力特殊，若是有一天要你以命履行责任，那这大陆想必也是风中残烛。”

“无视事实的挽留无意义，我不想让你为无法挽回的东西白白丢失性命。”

言和沉默片刻，最后低低应了声好。

二人再未开口，天地重回静默，只有不停的白雪在纷纷扬扬地下，一层又一层涂抹大地。

她们站在窗口，各怀心绪，像层层落下的雪，落得多了，便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缄默无言。

“言，我们去泡温泉。”

洛天依忽然出声。

森林深处，冒着热气的泉水咕咚上涌，在凛冽空气中蒸出一片白色暖雾，洛天依与言和坐在温泉边，用温泉旁长出的白色小花给言和染指甲。

她碾碎白色小花圆球状的花蕊，蓝色汁液滴落到言和指甲盖上，浸出一片浅蓝色。

蓝色汁液滴落到温热的泉水中，激起一片小小的蓝色水花，又很快消散。

“染好了，是不是很好看？”

言和低头看着自己白嫩指尖上浅蓝色的指甲，点头道：“好看。”

温泉水热气腾腾，洛天依拉着言和一同进入温泉，温热泉水瞬间驱散身上寒意。

她们白色的裙袂在水中漾开，像两朵依偎在雪地盛开的纯洁百合。

洛天依靠在言和肩上，看着雾气氤氲的眼前，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叹气，轻闭上眼。

如果一切能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想。

如果一切能定格在这一刻，能与言和一直在一起，而不是被岁月裹挟着匆匆走向如迷雾般的未来该多好。

或许也不算迷雾，她的结局早已被命运书写。自她从初代冬神手中接过那片雪花起，结局便注定。

“洛？”

言和轻声喊洛天依，见洛天依没反应，她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洛天依，只见洛天依垂落睫毛上挂着晶莹水珠，呼吸轻缓。

“原来睡着了……”

她捻起一缕被打湿的灰色长发轻轻嗅了嗅，凛冽的霜雪气充斥整个鼻腔，一如初见时。

那是一股连春神诞生时席卷整个大陆的暖流都无法掩盖的气息。

洛天依像一捧永远不化的霜雪，却又有着与这个形容词截然不同的温柔与烂漫，是她空白世界里第一抹色彩。

言和在温热的泉水中与那只冰凉的手轻轻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贪婪地汲取那份寒冷。

随着温暖不断浸染寒冷，言和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跃动，心跳声如擂鼓鸣响。

她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腔，心跳比看见那些洛天依因她而烂漫的笑靥时更剧烈。

她想更加接近这捧霜雪，想让这捧霜雪染上她的气息，自灵魂到躯体都散发她的气息。

她想要洛天依永远不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