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诗 第6章 海

冬天的海岸边潮湿又冰冷，海风裹着寒意吹向大陆。

洛天依站在冰凉刺骨的浅潮中，掬起一捧冻着浅蓝小花的浮冰放到言和手中。小花莹白根系在透明浮冰中蔓延，分割又连接着细碎浮冰。

她摸了摸浅蓝小花：“言和，你看，这是融莺时，一种只能开在寒冬海边的花，它们只生长在浮冰中，一旦冰雪消融，它们也将随着浮冰再次归于大海。”

言和垂眸看着蓝色小花：“真神奇，这些小花会结果吗？”

脆弱浮冰经不住言和掌心温度，带着融莺时一同消融，化作一捧蓝色寒水从她指尖流下，归于海潮。

洛天依又捧起一捧浮冰放到她手中：“不会，它们会一直盛开，直到春天来临，它们随着浮冰一同消融，归于大海。”

“所有在寒冬繁茂的生灵，都将在暖春降临时消融。”

话音落下，她抬眸看向洛天依，只见洛天依蹲在浅潮中，低头看着随浪起伏的融莺时，伸手触碰细小的白色花蕊。

洛天依笑着，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笑容似乎带着几分悲戚。

一阵大浪打来，裹挟着浮冰的海水扑湿洛天依的脸庞。她抹了把脸，站起身，拎着湿漉漉的裙摆看向言和。

言和：！

洛天依提着裙摆走到言和身前，仰着头看她：“可以帮我烘干一下裙摆吗？”

言和：！！

洛天依见她没反应，仰着头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言和：！！！

言和手忙脚乱帮洛天依烘干裙子：“当然可以！”

她弯腰，双手扫过洛天依的裙摆，潮湿的裙摆瞬间干燥，洛天依拎着裙摆的手似乎有些冷，往她的手边靠了靠。

她抬头问洛天依：“你冷吗？”

洛天依把手伸到她跟前：“有点，可以把我的手也烘干吗？”

“好。”

言和轻轻包住洛天依的双手，温热瞬间将洛天依手上的潮意一扫而空。

洛天依在海风中动了动了还残留一丝暖意的手指，又看向言和，言和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

好温暖。

她想。

不管是手，还是眼睛，都好温暖。

似乎只需要看那个人一眼，那种温暖便会透过视线渗透到四肢百骸，让她被冻得麻木的神经再次鲜活。

在一个又一个相互依偎的漫漫寒冬里，她早已被这温暖浸透骨髓，只想离这温暖更近一点。

近一点，再近一点。

触碰，接触，更多的肌肤相贴。

她指向一片礁石：“言和，我们去那边看看？”

未等言和开口，她拉起言和的手便往那片礁石跑去。

这是洛天依第一次未经言和同意便握住她的手。

她轻轻握着言和温热的手，不敢用力，生怕言和如同那些绚烂美好的事物一般，被她触碰便破碎。

漆黑礁石上爬着熔红色苔藓，远远看去像初形成时的余温未散。

洛天依拉着言和站在礁石上，指向天海交界的那道线问道：“言和，你知道这片海的对面是什么吗？”

言和摇头：“不知道。”

“那里是这片大陆最高的山，瑞斯德山，那座山的最高的尽头是天。某个文明的遗迹中记载，若能将写着自己与所爱之人名字的物品丢入山巅的伊特诺湖，便能相爱直到偕老。”

“它也是斯诺特山脉的终点，而斯诺特山脉的起点，是我们背后的峭壁。”

“而这片海滩，是山的尽头，也是海的尽头。”

洛天依变戏法般变出一条融莺时编成的手链，轻声问：“我可以帮你带上这条手链吗？”

言和：？！？！

她看着洛天依绿色的眼睛，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当然可以。”

说着，她抬起手。

洛天依俯身，轻轻为言和系上那条浅蓝小花的手链。

少女指尖带着冰凉体温擦过肌肤，她却只觉得被那抹冰凉触碰过的地方温度不降反升。

洛天依打量一番：“真好看，果然和你很搭。”

那时的春天并不明白这条手链的意义，也并不明白这处海滩的意义。

直到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融莺时的花语是什么，才明白霜雪为何要在这处海滩送出这条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