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叶寻直播间最后一个镜头关闭后,导演王铭坐在大本营帐篷里,拉着节目组工作人员复盘了一圈,将舒雅险些失踪的事故定性为‘梦游’。
王铭揪着几个工作人员劈头盖脸一顿暴骂,连环问责,但没一个人知道舒雅到底是怎么避开房间镜头,走进地下室,钻到小黑屋,然后抱着一具阴森的纸人睡得香甜的。
“简直像是灵异故事。”夜风吹得田鑫打了个哆嗦,睡意全无。
其他工作人员看她一眼,也低声附和起来:“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怪事多了去了,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录节目。”
“你们不觉得叶寻也很怪吗?那么恐怖的纸人,她跟看见亲人一样,拉着不撒手。”
“幸好有叶寻在啊,连密室,她都能看出来,我都不敢想这要是出了人命,还是小朋友……”
“你们现在才知道怕,早的时候都做梦去了?”王铭提起手边的速溶咖啡罐子,朝嘀咕的工作人员砸去。
易拉罐的拉环有些锋利,那人脸上差点挂彩,被砸了也是敢怒不敢言,还得若无其事地冲着王铭谄媚一笑。
王铭听到叶寻的名字,被她卸过的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换做别人拯救放送事故,他高低得给人家磕上一个,但叶寻就跟一根刺扎在他心口,越想越不爽。
叶寻对他而言,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她在,他的节目就不会有这些破事。
都怪叶寻。王铭恨恨地想着,越想胳膊越痛,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叶寻不是打过他吗?虽然直播里大家都看见叶寻事出有因,是为了帮助田鑫,但只要他恶意剪辑一下,爆料叶寻耍大牌殴打工作人员,再买点水军造势,他就不信叶寻还能像现在这样嚣张。
想到这里王铭心里好受了一些,看着旁边一起熬大夜的工作人员,个个像是被吸干了阳气的死尸一样死气沉沉,他心里更愉悦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晚你们都别睡了。明天第一期录制结束,离开雾溪村的时候,都盯着点,别再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王铭掏出手机,开始翻找狗仔微信。
而工作人员们低着头齐齐唉了一声,死得透透的身体更冰冷了。
村里无人在意的角落,赵铁柱的家灯火通明,蛾子撞在电灯泡上,发出滋啦滋啦的撞击声。
灯下,赵铁柱躺在床上,裹了几层棉被,一张脸死白,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嘴唇发紫,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嘴里哼哼,像是条垂死的鱼,离了水躺硬了,又偶尔在案板上翘曲着身子挣扎。
他母亲邱翠一脸焦心地绕着床边撒糯米,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骂一会儿求,想要‘请’走附在儿子身上的脏物。
她从小广场上看完那群小明星的热闹回来后,发现赵铁柱比她还要先到家,一个人窝在二楼的房里不出声。
邱翠知道儿子去找了叶寻搭讪,但不知道他挨了叶寻一脚,还受了惊吓,只当他又在上网打游戏。直到晚饭都凉了,她去催他,开了房门,才发现赵铁柱昏迷不醒,睡相跟隔壁老王死了七天一样可怕。
邱翠慌得去喊老伴,赵铁柱他爹略懂医术,是村里的兽医,早年间管得不严,也偷偷给人看病,人畜不分。现在的老赵,整天窝在家里,傍晚散会步,田间地里和家务事一向不管。虽然他自己不成器,但对于街溜子一样的独子赵铁柱,也极其看不上,不止一次赌气说要把这个逆子逐出族谱。
“死了好啊,也是给社会做贡献了。”老赵靠在床边,抽了一管旱烟,一脸漠然地刷着短视频,“要是以前,调戏妇女可得算流氓罪,不知道该他判多少回死刑了。”
“这儿子是我一个人的?”邱翠气不打一处来,转回去看赵铁柱还是怎么叫也叫不醒,像是鬼压床魇着了。
心急的她从衣柜底下翻出一把镇宅的符咒,她也不识字,更别提鬼画符,通通烧碎了,将黑色粉末一股脑倒进水里,给赵铁柱灌下去。
却是,一滴都灌不进去。
邱翠老脸皱在一起哭得老泪纵横:“造孽,儿你这是撞什么邪了?”
赵铁柱从小广场走后,给那帮虚情假意的兄弟们日结了工资,打了欠条,就捂着脑袋回了家。
那时候,他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整个人像是吃了云南菇子一样,脑花都打结了。他满脑子都在想叶寻那可怕的纸人,破碎的五官,脸上裂开蜂窝般的孔洞,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
那纸人双手奇长,指甲尖锐,捧着一把血肉模糊的肉块内脏,歪头给他看。
“……”
一串杂音,他听见那纸人像是在幽幽说话,抬头再看,掉了一把虫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绣绣,早就死了的林绣绣!
赵铁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发软,只想要呕吐,再看叶寻,简直跟讨命的厉鬼一样。
他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蘑菇。毕竟除了那几个人,没人知道林绣绣死了。他安慰着自己,但越想越怕,回家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但一闭上眼,他就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再度回到小广场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在,只有一个高大的黑色蛇皮袋放在中央,缓缓膨胀。
什么破玩意儿,这次还想吓唬他赵爷?这是他的梦,白天他不管,这里他说了算。
赵铁柱找到一把铁锹,抄在手里就往蛇皮袋狠狠砸去。
蛇皮袋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近似于人的呻吟,让赵铁柱顿时不怕了。对着那看着像是头的部位,他抄着铁锹猛拍了数百下,每拍一下,就传来骨裂血流的声音,他脸上变态的笑意就更盛。
直到蛇皮袋彻底坍塌下去,里面的东西趴着再也不动。
“活着都能欺负你,死了还想吓唬老子?”赵铁柱喘息着,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梦里我都不怕你……”
然而下一秒,他脑后被重重一击,被套进了黑色蛇皮袋,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句求救,就被掐住了脖子,浑身捆绑不能动弹。他嘴里被塞了一把硬物,像是牙齿一般,硌得他满嘴流血。
寂静后,他突然听见脚步声,情绪激动地踉跄起身,挣扎着想要钻出袋子的时候,脑袋却再次被猛烈地砸击,一次又一次。
这不是梦吗?怎么会疼得要命?
在赵铁柱最终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熟悉的男人声音:“活着都能欺负你,死了还想吓唬老子?”
耳朵和骨传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差异,但即使蠢笨如他,也反应过来了:这梦就TM的是个循环。
直到邱翠含了一口符水喷到赵铁柱的脸上,但见他猛然睁开眼,惨叫一声“绣绣”就再度晕死过去。
这次赵铁柱是真的只剩进的气了,身体渐渐失温,身上盖的底下垫的都湿透了。
“儿子!儿子!”邱翠扑上去使劲拍打赵铁柱的脸。
绣绣?林老婆子家的林绣绣?是她在做怪?
*
“你确定想要他这种死法?感觉还差点意思呢……”
宋越起夜路过客厅的时候,被叶寻这声吓得半死。
叶寻大半夜的不睡觉,牵着一具纸人坐在客厅沙发自言自语,没开灯,就开了电视,也没信号,就闪着雪花屏幕,响着滋啦的电流音。
宋越以为是其他人忘关电视,走过去按了电视底下的关机键,电视光暗掉的瞬间,他转头看见两个影子坐沙发上,差点原地升天。
“叶、叶小姐,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看戏。”
叶寻摸着遥控器又开了电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宋越,脸上的笑容不是礼貌,而是诡异:“宋老师,你满头大汗的,这是做噩梦了?”
宋越瞥了一眼她身侧披散着头发的纸人,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那我先回房了,叶小姐你早点休息。”
宋越转身直到关上房门,还觉得叶寻在看他,除了叶寻,还多了双眼睛。
难道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被看出来做噩梦了?叶寻还真是个怪人。
宋越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老旧的日记,脸色沉痛地写到:
——6月12日
——我好久没梦到绣绣了,她还是那么可爱漂亮。我梦见她挺着大肚子,哭着来找我寻求帮助,血流了一地。
——绣绣还是那么漂亮,我很想帮助她,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有保护好她,绣绣再也不会回来了。
宋越笔尖一顿,又多画了一个钩,将最后的句号,改成了问号。
收好日记本,宋越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如果林绣绣还在,应该跟叶寻一样的年纪了,不知道叶寻像林绣绣那样大的时候,长什么样子。
可惜,如果绣绣当年多听听自己的话,也许就不会误入歧途了吧。
宋越面带微笑,像是一具合格的尸体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竖着耳朵听着客厅里叶寻的窃窃私语。
她的声音像是罩着一层雾,听不真切。但很奇怪,叶寻说一句话就会停一阵,像是在留着空隙等谁的回应似的。
*
与此同时,B市警局,正在值班的刑警孟谨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发件人:林绣绣。
孟谨瞳孔一缩,这不是他老家那个失踪多年的老同学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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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噩梦循环,亡者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