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否 第2章 第2章 叛逆之光

城市与乡村最大的不同，在于人心。

到了上学的年纪，许梦被接回了城市与父母一起生活，再也没有乌黑的各种样式的长发，再也没有原汁原味的泥草香。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灯下却蜷缩着许梦小小的身躯，唯有电视的嘈杂声陪伴。夜已深，家中只有许梦一人，她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披着一件爸爸的外套，静静地蜷缩在沙发上，灯光照在清秀的短发下的脸庞上，看起来像极了男孩儿。她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睡在自己的小床上，迷糊中依稀记得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就这样，一晚又一晚，许梦渐渐长大。

院子里有一群小朋友在嬉戏，许梦却只能独自趴在窗台羡慕着，也许是年龄已经比这些小朋友大了，也许是根本不敢一个人出去玩，她不由得陷入了泥草香的回忆里。自从离开了农村，离开了外婆，离开了泥草香，许梦就变得异常安静，学校里院子中，几乎是没有朋友的，这让她开心不起来，当然还有，就是她再也不能梳辫子（爸爸不会扎辫子，就执意剪去了许梦一头乌黑的长发）。

出了小区院子，过一条马路，就到了许梦的学校，可是最近许梦放了学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同学家做作业，再一番玩耍之后，才会回去。许梦的父亲是个很敏感的人，很快便有所察觉，于是等许梦放学便悄悄跟在许梦身后，这才知道了许梦的秘密。路上父亲并没有现身，回家之后，父亲让许梦跪在客厅地板上，不许吃饭，许梦不明所以，却也够固执倔强，直到深夜3点，父亲让她反思，许梦据不承认，就这样到了天亮，背起书包就去上学。父亲是个过来人，在他的强硬管理下，许梦被迫与自己最好的朋友断绝了关系，并且被禁足。许梦的年纪，不足以让她能够理解父亲的行为，叛逆之光由此而生。

很快许梦就要毕业了，校领导组织毕业生参加市运动会，为学校争光。体育不怎么强的许梦，却意外被老师选中，每天要比别的同学多锻炼1个小时。每个班都有几个代表，大家一起训练，一起晨跑。

陈琛是班里个子最拔尖的男同学，他跟隔壁班的李海俊一起跑步，迎面撞上了许梦，许梦与李海俊撞了个满怀，许梦一抬头，看见一张无比俊俏的脸庞，脾气一下就没有了，反而心跳开始砰砰加速。陈琛见状，故意打趣许梦，许梦瞬间红了脸。这是许梦的第一次心动，从此许梦便有了一个昵称“小花”。几乎每一次相遇，许梦都会心跳加速，她并不知道这异味着什么，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见到李海俊，听他叫自己“小花”便会很开心。

快乐总是来得太快，去得也快。父亲突然给许梦转了学，转去了另外一个学区，离家很远，也许这是父亲蓄谋已久的规划，对许梦却如疾风，始料未及，不知所措。许梦只能偷偷来看李海俊，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远远的看着他。许梦知道了这就是爱的滋味，爱会让人不忍离别，爱会让人辗转反侧，爱会使人痛苦不安。

新转的学校虽远，好在放学时间比较早。她依旧像往常一样，放学后来到以前的学校门口来偷偷远望李海俊，殊不知这一次，李海俊让她躲过了一场危机。当她看到李海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家门是开着的，锁也有被撬过的痕迹，许梦下意识冲进家中，被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吓住，呆呆的站了好久，才想起报警，也赶快通知了父母。直到警察赶到，父母都回来，许梦都保持着冷静，并没有哭泣或者破坏现场，甚至还跟警察分析起了案情，这让警察不禁大笑起来，摸摸许梦的脑袋，夸她聪明。

遇见一个人，当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便会杳无音讯。毕业后，许梦再也没有见过李海俊，有人说他跟着父母去了外地，也有人说他出了国，不重要了，许梦依然很感谢这场令人心动的相遇。

踏入新的阶段，跨入新的年纪，一切陌生的让人感到害怕，这不同于转学带来的孤独感，一个短而快，一个久而深。每次考完试都会有排名，这是重点中学的传统。许梦小学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在这样的一所中学里，她只能排到中等偏后的名次，这样的名次一度让许梦抬不起头来。也因此，许梦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内向。然而，一心忙于工作和挣钱的父母，从苦日子过来的父母，一点都未察觉许梦的变化，只是一个劲儿的持续给许梦压力。

外面惊雷阵阵，不久便狂风暴雨。许梦冒着雨跑回了家，刚进门就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卷子，查看有没有被雨水打湿。这一幕恰巧被父亲看见，父亲一边切着菜，一边嘴里念叨：“是不是又没考好？这次进前十了吗？不会又没进吧？”

许梦哆嗦着把卷子拿给父亲看，她没有及格，低下头来不敢说话。父亲并没有很暴躁，也没有要打许梦的意思，毕竟从小到大没有打过许梦一次。

“考这点成绩还有脸回来？怪不得不吭声，你说你能干啥？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啥也干不了！”父亲铁着脸说。许梦强忍着泪水，其实她猜到会被父亲责骂，但是她接受不了如此的语言攻击，她感受到自尊心碎了一地，便反问父亲道：“我难道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我也不是没有努力，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考得不尽人意！”

“对，你就是一文不值。”父亲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插进了许梦的心脏。许梦感到失望和心痛，她多么想父亲能够鼓励一下自己，多么想父亲不要说出那样伤人心的话，可是一切不想都已经发生了。她第一次哭了一夜。

转眼，马上要中考，家中压抑的氛围，让许梦总是不敢回家。放学后，许梦总是一个人站在车站很久，看着车一辆又一辆的从眼前驶过，直到天色渐晚，车站只剩寥寥几人，她才会踏上回家的公车。每当许梦靠在站牌等车时，她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只是逃避，不想那么快回家。

某天夜里，许梦与母亲发生了争吵，在摔坏了自己的手机后，她终于决定要彻底逃离这里，当晚就行动。等父母熟睡，12点左右，许梦悄悄出了门，那是个寒冷的冬季的夜晚，北方的凌晨格外冰冷。许梦一个人顶着寒风，沿着微弱的路灯走在马路上，那条路很直很直，又很远很远，许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只是一直不停的向前走着。

北方的冬夜寒风刺骨，不知不觉许梦来到了城墙根，天空飘起了雪，她走到楼梯处坐下，撑起伞开始休息。她用伞遮住了脸庞，不让行人看到她的泪珠。行人三两人走过，有几个男人好奇的看向了伞下，由于灯光比较昏暗，并没有继续向前，有行人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鬼吧~大晚上的，在这里撑着伞，算了，快走快走！

许梦有些害怕，将伞压低了些，小心的看了看远处，确认没有人靠近后，便也安心。此时，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朝她走来，那位年轻的女士并没有恐惧，扶起许梦到了凳子上，而许梦的双腿已经被冻僵了，她只是低着头倔强着不说话，不论那个女士问她什么，跟她说什么，她都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梦始终不肯开口说话，而他们却也一直坚定的在寒风中陪着她，任凭寒风吹过单薄的身躯。

许梦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是当她看到那对情侣在寒风中冷得发抖，她再也忍不住了，哗的一下眼泪夺眶而出。那对好心的情侣，从许梦那里得知许梦是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的，于是跟许梦要了家里的电话。此刻许梦脑海里浮现了父母焦急到来的场景，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暖流。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出现在他们面前，许梦的母亲从上面走下来，一把提起许梦的衣领，骂骂咧咧的拉到出租车上，甚至没有对那一对年轻的情侣说上一句感谢。见到此状，许梦彻底心灰意冷，被迫被拉上车，她无助的望着那对情侣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回到家，父亲对许梦冷嘲热讽的说：你走啊，你倒是挺聪明，把你妈急的报了警，我就知道你那点胆子什么也干不出来！许梦并不想回答......显而易见，她的离家出走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父亲一如既往地、甚至变本加厉的用言语不断的伤害她，而母亲也是置若惘然。

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来自于在乎和期待。叛逆之光由此而生，伴随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