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辞 第8章 第八章

陈乐荷已经看到了那截小麦色的腿，有些被她刻意掩盖的记忆翻涌上来，她知道这腿在绕着她时，是如何将她压得动弹不得。

她脸上红晕遍布，清了清嗓子才能开声：“夫君为何这么着急要回去？”

“这小伤不足挂齿，朝中还有要务。”杜睿漫不经心，一直低头看伤口上怕药汁流下污到床上锦被，僧人用白色棉布帮他缠绕了一圈，自然没有注意到陈乐荷脸上异样的红。

听说是杜睿的差事，陈乐荷也不再劝阻，回去的路上他们小心一些便是。

“那你先休息，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瞬间的寂静，俩人不知说些什么，陈乐荷走出两步，怀中掏出一物：“对了，你待会喝药后可以含在口中去苦味。”

陈乐荷怕疼怕苦，小时候生病吃药最是让父母头疼，父亲疼爱她，让人用山楂饴糖熬煮，加入花瓣，切成块状，便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花糖，吃了药就能得一块，久而久之，她身上也习惯带上这样一瓷瓶。

杜睿在陈乐荷身影消失在门后，转头打量她放在身侧的小瓷瓶，瓶子做的小巧，上面不是平时常见的花鸟图，而是形态可掬的兔子。

天刚亮，薛霜晓和唐信然就在来看望杜睿，昨夜太晚，唐信然好说歹说才让薛霜晓等到天亮才过来。

薛霜晓一看杜睿就红了眼眶：“只是一会不见，就受了伤。”

“雨天路滑，不要紧的。多谢师弟昨日出手相救。”杜睿刚喝了药还想阖上眼睛休息一下，九文说他们过来，忙挣扎着起身坐好。

幸亏这厢房简陋，没有客厅，不用挣扎下地。

“师兄今日便要回去了吗？何不多养两日，与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唐信然抚上妻子肩膀道。

“皮肉之伤而已，明日就好了，再说有九文扶着，我能下地走动，明日便要当差了，耽误不得。”杜睿说罢还动了动腿，昨夜还火辣辣的疼，现在只是微微刺疼。

“公事要紧，师兄路上要多加小心，莫再碰撞了。”唐信然拉了拉薛霜晓：“我们先回去吧，让师兄好好休息，待会还要坐马车。”

“睿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薛霜晓听丈夫这么说也只得告辞，临走多瞧了杜睿一眼，正好看见他身旁别致精美的瓷瓶。

“这是睿哥哥的药么，这瓶子好特别！”

“你若喜欢便拿去，里面应该是糖。”杜睿拿起瓶子递给薛霜晓。

“糖！”薛霜晓惊讶，一接过便打开小木塞，那木塞也是做成兔子的模样，倒出里面的花瓣糖：“好漂亮哦！多谢睿哥哥。”

见多识广的薛霜晓也不得不赞叹一声，这糖块能做的这么精美世间难寻，一时之间对这糖瓶爱不释手。

“一瓶糖而已。”杜睿没打开，不知道里面的糖竟也和瓶子一样精美，这瓶子还有这些糖，想来应该是陈远山疼爱女儿特别制造的，不过一瓶糖能精贵到哪里去。

送走了薛霜晓和唐信然，杜睿这才阖上眼睛假寐，却全无睡意，脑海里一直晃着陈乐荷干脆利落把蛇甩出去的场景。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娇弱，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了解她，只停留在幼时她软软糯糯的叫自己哥哥的样子。

一般女子遇到湿冷滑腻的蛇虫都是不吓晕过去也得放声惊叫，就算是他，也不敢徒手扔蛇。

没等他想明白，九文就来伺候他起身，东西都收拾妥当了，陈乐荷和余姨娘已经在外面等候。

不知是伤口原本就浅还是这草药效果好吗，杜睿下地并不感觉多疼，在九文搀扶下慢慢出去。

“马车让你们坐，我骑马就好。”

“大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伤要是再磕碰到了，我哪里有脸去见夫人，这有两辆马车，你与少夫人一辆，我和两个丫鬟一起。”

余姨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杜睿要是真有什么事，这祈福是她要来的，连夜赶路也是她非要的，老爷夫人不得扒了她的皮。

“姨娘说的是，伤腿不能再磕碰以免落下症状。”陈乐荷昨夜要去帮杜睿熬药，叫小莲劝说回房歇息。

她们说的没错，这伤可大可小，没有必要逞一时之快，日后留了隐疾那可是自毁前程。

杜睿点点头：“姨娘说的是。”

九文和陈乐荷一人一边搀扶着他上了马车，杜睿在陈乐荷伸手身子微怔，忍住要甩开，往九文身上靠避过去。

陈乐荷眼里只有怕杜睿的腿不要碰到马车，没有发觉杜睿的小动作。

坐定后，马车缓缓启程，陈乐荷帮杜睿倒了茶水，放在他面前，又怕他腿放着不舒服，拿上锦被要帮他垫上。

“不必理会我，我有何事能自己来。”杜睿实在受不起她的好，她对他的好让他左右为难，与他初心相弛背道。

“夫君有何不适再与我说。”还拿着锦被的陈乐荷讪讪放下，可能自己不曾做过伺候人的事情，杜睿不喜。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的能听见车轱辘转动向前行的声音。

晃悠悠的马车，陈乐荷困意袭来，她撑着下颌，头一点一点的将要睡去，一个颠簸把她惊醒，又坐正了身子，没一会，又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杜睿睁眼就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忍心叫醒她又怕她会磕到头，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啊！”没有防备的陈乐荷一头扑进了杜睿怀中。

“怎么回事？”杜睿抱住陈乐荷，触碰到柔软的身子他立即挪动身子，待坐稳后向外面喊道。

“公子，窜过一只狐狸，小的该死。”车夫哆嗦着回话。

“下次慢一些，小心点！”杜睿无奈，这窜出的狐狸和昨日一比简直就是不足为道。

“狐狸！”陈乐荷听见这些野外小动物总觉得亲近，她想家里的狗了。

低头看到杜睿的腿，她想起刚刚扑向他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他。

“夫君你的腿怎样？”

杜睿动了动腿，皱皱眉：“没事！”

陈乐荷眼看那白色缠布上有点点红色，慌忙抱起杜睿的腿：“流血了！”

应该是刚刚她扑过去不小心撞到，自责得陈乐荷红了眼：“是不是很疼？”

“伤口还未结痂，磕碰到了难免会渗血，刚刚疼了一下，现在好了。”杜睿说罢把腿抽了出来，他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这么亲近，哪怕这个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看到她一脸关切之色，不由自主多解释了两句。

“都是我不好。”陈乐荷怨自己这么不小心：“不要我去和姨娘一起，免得又碰到你了，让九文跟紧，你有事叫他一声。”

“姨娘那辆马车比这辆还小，她们已经坐了三人，你再过去太拥挤了。”杜睿不认同这个主意。

“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出门在外不可避免，若说是你的错，那一半错也在我，我没有把腿放好。”

“夫君你真好。”陈乐荷露出甜蜜笑容，不怪她喜欢了他十年，他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温润清贵，一句话说出如春日幽谷潺潺溪水流淌过她心口。

杜睿听罢反而露出难言之色，他出口欲言，想想压制下，转过头装做是看外面风景。

陈乐荷却是满心欢喜，之前种种怪她多虑了，昨夜杜睿拼了命的冲上来救自己，她不信他只是应了父母之命才娶自己。

车厢里安静片刻，杜睿也能感受到陈乐荷欢快的心情。

晌午时分他们便回到了杜府，齐氏看到杜睿受伤后脸上平静被打破：“这是怎么看顾的，去时好好的，偏你一人受了伤，这要是落了残，只有那那黑了心的得了好。”

“老爷，大公子是为了救少夫人才受的伤，我和那两个丫头这身上也是淤青一片。”余姨娘一听这话不干了，齐氏这不是话里话外说是她害的。

她只是提议连夜赶回来，大公子也没有异议，不能出了事就全往她头上按。

“好了，云峰寺僧人医术那是当今太后都夸过，说没有大碍那便没事。”杜同听见这些女人的哭声就头疼，母亲过世后，余姨娘像变了个人。

杜同不去理她们，转身同陈乐荷道：“小小你有没有受伤？”

“公爹，我无事，都是我不好，害得夫君受伤。”陈乐荷听见齐氏的指控，字字像戳在她胸口上。

“这次只是意外。”杜睿一直低头，齐氏紧紧搀扶着他。

“小小你扶睿儿去休息。”杜同发话，齐氏没有松手。

“睿儿有伤在身，又赶了一天的路，你这是做什么？”杜同看着不让陈乐荷靠近的发妻，眼里一抹嫌恶而过，声音不自觉拔高，这还是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怎么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做什么，你问我做什么？这是我的儿子，我关心他为何几人出去只有他一人受伤也不可以么？”齐氏松开儿子，慢慢走到杜同身前。

“不是说了意外，睿儿也只是皮肉之伤。”

“今日是皮肉之伤，明日呢？杜同，你要纳妾生子我都随你，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何不测，我必定与你拼命。”齐氏像沉静了几十年的火山突然爆发。

“他也是我儿子！”

“对，可是你不止他一个儿子。”

“母亲，我们回去吧。”杜睿拉住还要与父亲理论的母亲，不怪陈乐荷一时看呆住，别人也很少看见齐氏发火，一直以来她不问世事，笑容也很少见，大声说话都不曾，何况今日这般发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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