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哐当”一声被踹得个大开,亮光泄进屋内,逼退了黑暗笼罩的闭塞空间。
陆懋带着护卫闯进屋内,看到眼前情景,那历来淡漠的眼神,瞬间如利刃般凶狠。
他快步逼进,一个擦肩而至,把那个掐住吴锦婳脖子的手狠狠捏住,五指如铁爪般狠狠攥紧那人的手臂,他奋力掰扭那只手,迫使那人无力而放手。
吴锦婳被摔落地上,空气瞬间涌入了她的身体,她按住胸口,急促地喘着粗气,大口地呼吸着。
陆懋把她轻柔地扶起,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兜头披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整个人都藏在了他的身后,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护在她的身前。
“别怕,没事了!”
吴锦婳眼睛忽得有些发酸,泪盈满睫,她怔怔地看着他,用嘶哑的嗓音又唤他一声,“……二爷?”
陆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横眉厉目望向那人,“王直,我英国公府的人你也敢强撸了来,怎么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王直无所谓地甩了甩已然颤抖无力了的手,随后背向身后,满脸盈笑,仿佛感觉不到手臂传来的疼痛感一样,“小的岂敢,国公爷想要保的人,皇上来了也得给国公爷脸面。”
陆懋冷笑了笑,朝他转过身左脚回旋,当胸踹了一脚,王直瞬间被踢飞在地,“我要杀你,都无需跟皇上交待一句。”
王直按住胸口,侧脸呕出了一口鲜血,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是,国公爷威风!”
陆懋并未被激怒,但他今日确实又不想再放过他,想死的人他倒是乐意成全!他劲直朝王直走了过去。
可那一霎那间,满是粗茧的手掌却被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轻轻拉住,软软绵绵的触感让他愣了一愣,他回头看向她。
她用力地拭去脸上的眼泪,抬头看向他,眼神坚定,声音低哑,“二爷,不能杀他,会连累你,他是在故意激怒你,你别上当。”
陆懋却是一怔,不是惊讶于她的聪慧理智,而是惊叹一个闺阁小姑娘怎的才历经了生死之人,却还这般淡漠!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反而其实很多,因为经历过战场的将士许多都有如此反应。
然后他的内心便忽然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疼惜,这小姑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或者痛苦,才致使她在面对生死和疼痛,却没有了正常人的反应与感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然后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转身离去,至少现在应该带她离开这个伤害过她的地方和人!
王直的眼神也开始慢慢现露出一丝玩味,他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不,别说女子,便就连那些所谓的朝大臣们,进了他的地方,也是两股战战,惧生怕死!
可是她却坦坦荡荡毫无畏惧,即便是在方才她亦是没有一句求饶。
他望向她的背影,眼中暗含着一丝期待和探究,只是那眼眸中一股炙热,却即刻惊动了陆懋。
陆懋微微回头,眸光厉色似箭,让人不寒而栗,那眼神是在警告着他,意思很明白,是让他滚呢,王直勾起唇笑了,这就更有趣了!
陆懋也冷笑了笑,“倒不用我如今在这里杀了你,你没有禀报皇上,便敢私自囚禁朝堂官员的家眷,你自己倒是该好好想想如何跟皇上交待!”
说完,陆懋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吴锦婳走出这个阴暗的房间。
走出了大门,傍晚的夕阳却仍旧强烈,一下子便晃伤了吴锦婳那久不见光亮的眼睛,她紧闭了闭眼睛,适应了许久才看清大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
陆懋不等车夫跳下马车,放下杌子,便一把环着吴锦婳的腰,把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立即被掀了开来,清音赶紧上前扶过吴锦婳,“姑娘!”
吴锦婳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清音,你怎么在这儿?”
“姑娘,咱们坐进去马车再说。”清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进马车里。
陆懋上马,吩咐旁边的侍卫严松和马车车夫道:“出发,回去。”
马车行进了起来,吴锦婳坐在柔软的座垫上,清音立即斟了一杯热茶,又呈上一盒点心,“姑娘定然是一日都未有进食,这些是国公爷为您预备下的,您先垫垫肚子?”
吴锦婳接过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热茶,可热水流入干涸的喉咙,疼痛感瞬间袭来,她猛咳了咳出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哑得厉害。
清音立即便看见了吴锦婳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痕,她轻呼出声,“姑娘,您的脖子!”
吴锦婳朝她摇了摇头,艰难开口问道:“我没事,你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国公爷又怎的会来救我?”
清音即刻点点头,向吴锦婳回禀道:“奴婢今早发现姑娘不见了,便立即找了吴妈妈,我们找遍了这个院子,我们想去回禀林老太太,可她却不愿意见我和吴妈妈。
“而且整个林府就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所有的人全都无动于衷,态度实在古怪,我和吴妈妈都没有了注意。”
她越说越着急,仿佛又经历了一遍早上那一遭惊心动魄的场面一般,然后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实在忍不住,唰的一下便流了下来。
吴锦婳拿出帕子帮她擦拭着眼泪,安慰她,“没关系,你且慢慢说,不着急。”
清音哽咽着又说了起来,“后来吴妈妈带着奴婢去找了一个店铺的掌柜,叫茂叔和一个叫阿虫的,然后我们在一起讨论了说,您是在林家丢的,我们若是无头苍蝇一般,定然是找不着你。”
她深呼吸了一下,急切地平复着那激动的情绪,只怕没把话给姑娘说清楚,“我们实在不知该从何找起,之后吴妈妈与我只能回国公府求助,凭着上次王妈妈留下的牌子,我们找到了王妈妈。”
“后来就见着了国公爷,国公爷知道后就叫人去查,不到一个时辰,国公爷就把奴婢带到了这里,吩咐奴婢在这马车上等您。”
吴锦婳轻抚着她的背,“清音,谢谢你们,你们做的很好,多亏了你们,是你们救了我,那吴妈妈呢?她如今人在哪里?可好?”
清音答道,“吴妈妈很好,她在国公府里等着您呢。”
俩人将将把话说完,哒哒地马车声便也停了下来,车夫在马车外恭敬回禀道:“姑娘,到了,请姑娘下车。”
清音忙扶着吴锦婳下了马车,吴锦婳才即刻看明白,自己并未回到国公府,却是到了妙因寺。
再见到这座寺庙里那间熟悉的小院,吴锦婳实在有些感慨万千,似乎一切回到了原点的玄妙之感。
陆懋走上前来,带着吴锦婳走进了她上次来借住过的那个房间。
他停在房门外,对她嘱咐道:“今日你先在此住一晚,没有交代便忽然带你回国公府,对你的名声不利。”
“明日我让人带着吴妈妈去林府,把你的行李一同带回国公府,这样就当你在林府探完了亲便回家来,名正言顺。”
吴锦婳却对着他摇了摇头,她恭谨地弯腰拜下,“锦婳谢过表叔……二爷的救命之恩,但锦婳还不能回国公府,待林府事了,锦婳再回国公府去亲自拜谢二爷。”
陆懋眯了眯眼,“枉你自诩聪明,经历了这一遭,竟还不懂得何为隐藏,徐徐图之,一昧的锋芒毕露,却不明白要如何保全自身吗?”
吴锦婳低下头去,语气却硬气的很,“可是,我需要知道真相,我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这一辈子,我做不到!”
“我没有要你不去查,你总是如此莽撞,只会平白丢了性命而已。”
吴锦婳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加上这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像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狗狗一般可怜。
“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你便能放下这个心结?”
她明白他知道全部的事情,她也看出他对自己的怜惜和犹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我至少要知道真相。”
当然杀害母亲的凶手她也不会放过,只是此时她机警的没有开口说出来而已。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可怜兮兮却又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真是又可气又可怜,“嗓子坏了,就该仔细休息保养,不要多说话了,你今日受了惊,等会我吩咐人给你端一碗安神汤来,便安歇下。”
然后,他又犹豫了许久,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叹气,这小丫头,终究让他无法忍心看她再为此奔波受苦,又或不知那一日又为此丢了性命。
“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自然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盒药膏,递给她,脖子都已然乌青了,这个药祛瘀效果极好,梳洗后,就让丫鬟给你涂抹上去。
吴锦婳歪着脑袋,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自己在最危难的关头出现,并救了自己,但她还是非常非常感激,他是唯一一个在这一路上愿意帮助她的人。
她认真真地向他拜谢,“二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