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第7章 塌方

余鹤怎么会返程回来？

见他眉头皱着，表情关切，我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吗？”他伸手碰了下我湿漉冰冷的衣服，开口催促道：“先去车上。”

说着撑着伞让我上车，我猛地醒悟过来，忙激动的朝我放行李的地方走去：“还有我的行李，你等等我，我很快的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他伸手拦住我，简短的说：“我来，你去车上。”

说着打开副驾驶让我上车。

我忙听话的上了车。

车内暖气大开，我一进来就觉得暖烘烘的，被冻僵的四肢瞬间舒展了许多。

在大灯的照射下，我感激的看着余鹤大步去拿我的行李，等他拉了行李箱和我的衣服放到后备箱，又回去拿标本箱时，想到什么，我忙开窗提醒他：“不用去拿了，那边的标本都报废了的，你快上车吧。”

他闻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回去将那箱被雨淋湿的标本搬了回来。

我内心翻涌，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表达出来，但又知道他不喜欢我，是以竟一时卡在那边不知说什么。

等他上了驾驶座，我看他浑身都被淋湿了，忙环顾前后座，但未看到毛巾。

找不到东西给他擦身上的雨水，忐忑了会儿，我揪着衣服小心开口道谢：“谢谢你载我，方便的话，我到最近的县里下车，或者等雨停了我下车也可以，真的非常感谢你。”

他闻言转头看过来，目光沉沉。

我看他没说话，想了想，觉得口头道谢似乎不够有诚意，又小声补充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哪天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

“手怎么了？”他突然打断我，伸手拉过我的手看手指上的伤，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妥，忙放开我的手，然而脸色沉了下去。

我低头看着之前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因为被雨水浸泡，纱布表层又浸出了血来，忙开口：“没事，摔了个跤，一点小伤。”

实际上因为身体太冷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有头上因为摔跤在隐隐作痛，但我不想再麻烦他。

他抿着唇，本已经系上了安全带，这时候又解开，打开驾驶座的门走到车后。

他打开后备箱，带了干净的纱布过来。

“先简单处理下。”他示意我将手伸过去。

我有些愣，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忙垂下眼赶紧把双手递过去。

心中感激的开口：“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一定会报答你……”“不用。”

他简短的打断我。

我又是一愣，抬眼去看他，只见他垂眼将我手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眉眼深刻，鼻梁高挺。在车灯的照射下，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在下眼睑形成两圈阴影。

他动作很绅士，除了我手指以外的地方他都没有碰触到。不过大约也是因为他不想碰，我心想。毕竟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很明显，只不知道他今天为何突然返程而来。

大约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余鹤突然抬起眼睛，看向我。

我心中一颤。

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他就收回视线，继续处理我手上的伤口。

随着手上的伤口慢慢暴露，他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沉。我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不敢动，僵着一双手让他处理伤口。

所幸他手上动作很轻。

揭开最后一层纱布时，因为纱布和破皮的地方已经粘合了，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有剪刀。

我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想到箱子里有剪刀，但不想再麻烦他，于是伸手干脆利落地将纱布一扯。

他抿唇，立刻拿新的纱布覆上去按压住新冒出来的鲜血，抬眼用一种批评的目光看着我：“伤口止血结痂了不能再撕扯，你做这个工作还不知道吗？”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那么长的话，但语气之严厉，让我有些害怕。

我忙赔着笑说：“……不疼的。”疼肯定是疼的，但我肯定不会说。

他还在盯着我看，我心中有些发抖，怕他因为不开心把我扔下车，开口道歉：“……对不起。”

“不是这个意思。”

他似乎有些烦躁，看没有新的血冒出来了，便动作迅速的给我缠上纱布。

很快就处理好两只手，我收回手，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忐忑着开口：“麻烦你了。”

他将没用过的纱布放好，又把用过的纱布放到垃圾袋里，听到我这么说，没吭声。

我心中更是忐忑，靠回座椅上。揪着安全带的时候看到身上的黑色外套，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披着他的衣服。

我忙将外套取下来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不好意思打湿了，如果方便的话，回去之后我拿去干洗……呃……”

回去之后也不好再打扰他，不知怎么说合适，我噎了下，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道：“……谢谢你。”

他没接外套，也没看我，只伸手去系安全带，低声道：“你休息会儿。”

我看着手中的外套，不知如何处置它，想了想，只能搁在膝上。

很快车子就启动，我看着在车子大灯照射下两侧不断移动的树影，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获救了。

偏头看向窗外，我抬手轻轻擦走眼角的泪水。

“越柔。”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我，我猛然惊醒过来。

不知我是何时睡过去的，原本想着一定要意识清醒的坚持到最近的县份的，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我忙转头看向驾驶座，正对上余鹤的目光。

他仿佛看了我许久。

看到我醒过来，他言简意赅道：“前面塌方了。”

“啊？”我忙坐正身体看向前路，只见在大灯的照射下，五六米前的公路被滑下来的黄土和树木覆盖，根本无法通过。

原本以为一路无虞，没想到又出了问题。

好在雨终于停了。

我有点不安的看向他：“那现在怎么办？”

“转去Z县。”他说。

原来他之前要去Y县，因为我也不敢问他去哪，心中抱着不管是哪我到了最近的县里下车就行的想法，只乖乖的坐在副驾上，更是不敢跟他讲话，怕他一不开心就丢我下车。

这会儿知道他要去Y县，倒是解释得通他怎么会返程了，还在返程路上发现了我救了我一命。

“把衣服换了再走。”他递给我一套衣服。

我这才发现他身上衣服已经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我实在是睡得太沉。

他递完衣服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诶？”我刚想开口喊他，就见他已经关上了车门。

这衣服……也不对呀。

我看着手中黑色的卫衣卫裤，这衣服款式和长度，明明是他的啊。

可是我的衣服又在大雨中全部湿透了，这会儿身上的衣服虽然干了大半，但穿在身上黏黏腻腻非常的难受。

可是穿他的衣服，却是非常的不合适。

然而我又有点怕他。

纠结了半天，我看他在车前背对我，静立着不动，怕他等久了不耐烦，还是选择更换衣服。

等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拿下车，他才转过身，走过来。

看到我穿着他衣服的样子，他走到我面前的脚步一顿，随即转了个方向，向后备箱走去，步伐迈得又大又急。

很快他走到后备箱旁，在那边站着不动了。

我心中不自在，又有点不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忐忑之下忙小跑着过去。

等跑到他跟前，我看他还是没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在看我。

“我、我衣服……”我讪笑着指了指后备箱。

“嗯。”他应了一声，侧过身去打开后备箱，我暗暗呼了口气，等他打开了后备箱，便低头去拿塑料袋装我的衣服。

期间他一直在看我。

后备箱透着微弱的灯光，我内心的不自在到达了顶峰，放好衣服后忙转头赔着笑看他：“好、好了。”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瞬间移开了视线，轻声“嗯”了一声，伸手去关后备箱。

我忙逃也似的走回副驾驶座。

太折磨人了。

我心想，从没想到我跟余鹤还会有这种尴尬的时刻，原本只是人生中都不会打上交道的两个人。

等下还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算了，干脆不说。

以后再想办法报答他。

希望接下来能顺顺利利的到Z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