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萧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将自己的头埋在被褥里。柔软的被褥包裹住他,带着些阳光的味道,萧翎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今天陆晏的那一番话给了萧翎不小冲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行侠仗义被人检举以前那些未在意的细枝末节也在脑中一一浮现,他脑子里乱做一团,迷迷糊糊的竟然还睡着了。
待他悠悠转醒时已是轻云蔽月。他不知道婢女是什么时候进来给他点上灯的。风吹过,云开见月,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像是铺上了一层莹白色的绸缎。
他起身觉得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又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丝丝寒意浸透他的皮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随手拿起胡乱扔在床上的外裳穿上。
他走出卧室,门口守着的小厮见到自家公子醒来本来打着哈欠的瞬间精神抖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笑着问道:“世子爷您这时可要用晚食?”
萧翎摆了摆手说道:“过后再说吧。哎,对了,你知道我爹回来了吗?”
那小厮想了一会,说:“约莫在一个时辰前见到过王爷,现在……哎,对应该在书房。”
萧翎听完迈着大步径直出了院落往他爹的书房而去。
月光洒落下一片清凉,与白日里的热潮形成鲜明对比,黑夜了几只看不清的鸟掠过,拣尽寒枝不肯栖,几片树叶顺势滑落平添了几分落寞,一路上不少婢女仆从纷纷向他行礼问好,他只是匆匆搭理了几句,一门心思地往前走。
他来时见书房内灯火通明,管家赵福海和几个仆从还在门外守着就知道他爹一定是在了。
赵福海也是注意到他了,笑着行礼问到:“小殿下怎么来了?”
“我爹在里面,我要去见他。”他平静地说道。
赵福海一听忙拦着他说:“哎,小殿下,王爷在忙……”
他话还没说完萧翎就推开了门。
萧缙也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见人已经进来了也没出口制止,向赵福海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待赵福海关好门下去后,父子俩四目相对,谁也没先说话。
良久,“……今天怎么想着找我了?我跟你说我可没什么银钱再给你出去玩乐了!”萧缙将手中的书放下再补充道:“也别想着问你娘要。”
……沉默的气氛在这父子两之间蔓延开来,只有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一般他这么说萧翎总要撒泼打滚,再胡乱说些好话,总要磨得萧缙松开才肯罢休。萧缙见萧翎不说话,心中有些疑惑,又问道:“你找我还能有其他什么事?”
萧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开口道:“是不是有人检举我殴打他人?”
萧缙听到后先是思考了一会,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你说那事啊!那些闲的没事的言官总要究出些什么弹劾一番,这没什么。”
“可是你们从来没和我说过!”
“就那礼部侍郎,前些日子娶了第六房妾室不要被拿到朝上弹劾了一番吗?这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缙突然止住了声音,他看了看萧翎,重新说道:“算了,你还不懂。”
“不说这个了,过几日就是端午了,陆家那小子就他一人在府中,兄长父母皆在边疆一个人怪落寞的,我和你娘商量了下将人请来一起吃顿家宴。”
他走下来拍了拍萧翎的肩膀。萧翎被他刚刚的一番说辞听得云里雾里的,又觉的他爹刚刚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些言官平时可不就喜欢没事找事?不过他没想到就连娶了几房妻妾都要拿出来说上一番。
待萧缙拍他肩膀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听下人说你今日出去了一天,回来就倒头就睡还没吃饭?快回去用些,可别饿出病来有理由请假!”萧缙重新坐回去说道。
月色透过花窗洒落在床前,像是在地上铺上一层洁白的丝绸。陈王妃王罗卿正在梳理,她轻轻的将头上的珠钗取下放到嵌着玳瑁彩贝的妆奁里。她已是将近四十,依旧是鬓边不减青,笑起来依旧如豆蔻少女,灼灼照人。她父亲出生兰陵王氏,是王氏现今家主的族弟,当年少时离家发誓定要凭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拒绝家中一切帮助,又因不谙官场是非险恶,多年来只在御史台寂寂无名的担任七品御史。
当年太后同意萧缙娶她,也是因为细究下来她是兰陵王氏,真正的世家大族。
“翎儿知道有人弹劾过他了。”
王罗卿取下发簪的手微微顿了顿,“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她眼眸垂下,有些嗔怪道:“前几年不还有人拿你子息单薄说事吗?”
萧缙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确实是,但我只是想着是不是也要让他知道一些事了,我们这些是不是将他保护得太过了……”
她沉默了一会,几不可闻的点了下头,良久开口:“还是先把他的亲事定下,让他收收心吧。”
萧翎回到房间里一直想着刚刚的事。
阿晏刚回到京城很多事不知道也正常,不想了,父亲说没什么事就应该没什么事。他摇了摇脑袋,放空思绪,过了一会大概也是觉得饿了,毕竟他今日就吃了一顿早饭,一觉睡到现在那空腹感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
他唤人将晚膳送进来,进来的是柳眠。和暖香一样是萧翎的贴身婢女。
她将饭食放下,恭谨地问道:“世子今日怎么了?这膳食可是重做了好几遍。”
怎么这么晚了才吃饭。
“没什么,好了好了……”萧翎心不在焉地说到。
经历这一遭他饿得前心贴后背,风卷残云般地吃,不一会就吃饱了,挥挥手让柳眠收拾走,说是要就寝了。
待人走后萧翎悄悄地从枕头下拿出本书来,心里庆幸还好今日阿晏来的时候没看见。
被他爹开导后他又有心思看话本了。
他的手有些颤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打开书,只看了一眼,他手一抖“啪嗒”一声赶紧关上了。黑暗中只有他卷在被子里发出的细微簌簌声,他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又过了一会他又耐不住好奇心又打开了,少倾,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画册上。
那书中用的是白描的画法将两人画得惟妙惟肖,秋毫必现,旁边还附着小字。
画中两人缠绵悱恻,在潋滟的山泉里,水汽弥漫,衣衫半褪,大片肌肤裸露……
萧翎闭了闭眼,呼吸急促了几分,他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硬着头皮看下去。那书是昨天他那狐朋狗友之一的方皓给他的,给他时那方皓眼神带着几分戏谑,摇着把扇子对他说道:“别说兄弟我没照顾你,这可是本好东西。”
这事当然是背着陆晏给的,方皓见到陆晏来了,赶紧装作没事人走了。萧翎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悄悄收好藏进那一堆书中,默默带回了家。
他看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这种事萧翎自然是知道,和他读书的同窗中也有人已娶妻,但还是第一次看带画面的,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的……姿势……
夜深了,他将书又轻轻放回枕头下,感觉浑身燥热,最后还是把被子给掀了才稍稍感觉凉快了点,最终带着满脑子绮念不知不觉就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今日的梦格外的不同寻常。
梦里好像是有个人在抚摸着他,动作很是温柔。他们两个亲到了一起,嘴唇上是潋滟的水光,周围好似有一团火,气氛逐渐变热。不过他看不清那人的身影,只觉得无比熟悉,慢慢的萧翎也沉溺在其中,发出了几声难耐的呻吟……
他口干舌燥,意识模糊,觉得自己是飘在湖面上的一片竹叶,正在随波漂流,但是忽然感觉到有个东西挨着自己,他迷=迷离地睁着双眼,只见那人身下是……她竟然有那个!“她”是个男的!
萧翎:!?
他吓得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觉得浑身黏腻,甚至双.腿间和被褥上有……
此时天光已然亮了大半,屋外群鸟争鸣,朱曦宵驾,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投下,带来暖意。有几只乌鹊被惊起飞远。
萧翎其实很久没这么早起来过了,他有些不适应,呆愣愣不知望在何处,恍惚了一瞬意识才逐渐回笼,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着实是被梦中举动吓着了。
男子和男子也能做吗?该怎么做?不对啊,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个!?他昨晚看的不是正紧话本吗……不对,也不正紧,但是也不能梦到这个啊!
他心里咆哮着,想着都是方皓的错,好好的给自己看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他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先将里衣换了再把脏了的被褥团在一起,准备先扔出去。
院中此时静悄悄的,现在实在是太早了,很明显他院中的仆从们大多还没醒,还陷在梦乡里。
萧翎颇有些做贼心虚的,虽然理性告诉他他这个年龄娶亲的都大有人在,但他就是有说不明白的心虚。
早晨的风终究是有些冷的,萧翎裹紧了些单薄的衣衫。
他不知道该把这些东西丢哪,但肯定不能被发现在他床上,大不了问起被褥去哪了就随便瞎诌个理由。不过为什么会梦到……
他正怎么想着迎面就撞上了暖香。
“哎呦!谁……”
暖香当时眯着眼打着哈欠,萧翎心里想着事,两个人都没看路又正好是个转角处,撞了个满怀。暖香捂着脑袋被撞得向后仰去,眼见得就要摔倒在地萧翎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手上抱着的被褥衣裳却全落到了地上。
暖香稳住身体后萧翎才松开手。暖香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问到:“我的好主子哟,今日个怎起这么早?”她也是注意到了地上的一团被褥,眼疾手快的捧起来。
萧翎还在想着怎么应付暖香刚刚的问题,一个不留意暖香就拾起了被褥。
他一个机灵,几乎是一把扯过。但那短暂的接触还是让暖香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世子啊,这被褥是……湿的?”
萧翎:……
他咳嗽了声,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这是早上我喝水时不小心撒上的,正好你来了就拿去洗了吧!”说着将抱得紧紧的一团丢给暖香。
暖香也是咂摸出些意味来,忙伸手接住。
“对了,可别告诉旁人,我可不想让人知道喝个东西都能洒喽。”他煞有介事一脸严肃地说道。
暖香从善如流地应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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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游玩(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