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好 第27章 人人亦云

周锦妍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有些怔愣住，也没敢把周锦悦拉回来。

周锦悦平时高傲归高傲，但有人和她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众人只见过她冷漠得把人斥责得体无完肤的模样，却是头一次见她脸上有着那样蓬勃的怒意和阴冷。

“你刚刚在说什么？把话在说一遍！”

文燕并不惧怕陆裕川是当朝首辅的儿子这个身份，只是平时惧怕他会打人而已，此时陆裕川本人和傅杰几人都不在，

而且这个时候已经下学了，主事的李老先生忙着喊人给受伤的李荣做急救措施，没空抽出时间来训斥这群学生。

她便肆无忌惮的开口嘲讽，并不认为在场有谁会出面为她说话，，就算先生心中不满，那又如何？李老先生又不是院长，更何况这么多人呢，法不责众。

文燕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享受大家认同的感觉。

此时被周锦悦这么一呵斥，那张脸变有些难看。

文燕私底下经常说周锦悦的不是，但可不敢当面说，但是又不想在这么多学子面前丢脸，身体微不可察的往后退了一步，嘴硬道：“管你什么事！”

“你知道什么你就乱说？你来得比我还晚，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陆裕川为什么要打李荣？你弄清楚事情经过了吗？你就在这里乱吠。”

“你有病吧！”被人这么羞辱，文燕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周锦悦目光如冰：“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资格在这里肆意嘲讽他人？”

文燕没法反驳，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周锦悦又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呵斥她，还有男院的人，文燕不敢不顾脸面的在说出什么话来。

周锦悦冰凌凌的目光似乎将文燕上下剐了一顿，才将目光转向她身边附和的人。

那些人也不知畏惧她背后的靠山，还是心虚，纷纷避开了目光，也没有再开口。

周锦悦侧身，看向博文斋的那些人：“而你们，”眼睛依然寒气逼人：“你们有谁知道前因后果？还是说只是在这里人人亦云？”

“亏你们还自诩读书人，你们学圣贤之道，就是为了在这里表现你们的高高在上，在这里非议排挤同窗吗？”

的确，在场的男院学子无不以自己是读书人为荣，自诩是将来的栋梁之材，自来便以陆裕川那等粗鲁武夫、不求上进的人为耻，他走了大家都觉得大快人心。

但都是一群男儿，被个丫头片子这么教训，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有人觉得和一个小姑娘争论掉价，但也不能就这么被指着鼻子骂，有人开口：“并非是我等排挤同窗，是他根本不愿与我们往来。”

这话还不如不说。

这话被好几个人瞪了。

陆裕川的家世足以让许多人接近，可他除了傅杰几人，对谁都没好脸色，后来也没人去自讨没趣。示好不成，又自觉丢了颜面，心里不由得又有些想法：若你不是首辅公子，谁乐意搭理你？

永川书院的平民还是居多，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见陆裕川失势，终于有一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把他赶出去，所以大家都很高兴。

另一个声音大声道：“我们亲眼看见他把李荣往死里打，这还不够吗？”

“那他打了你们吗？”周锦悦冷声道：“他打了你们中的谁？站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还陆裕川恶名远扬，但是好像还真没打过他们，一次都没有。

上次流言的事情陆裕川那次也不算打人，就是踹了桌子，把那两人撞倒，并未真正出手。

刚刚还谴责陆裕川的人不由得都闭了嘴。

“可，可他刚刚打人是真的呀，我们都看到了，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原因......”有声音弱弱的在争辩。

有人出声，便有人附和：“就是，殴打同窗，按照规矩就是要被赶出去的。”

周锦悦的眼神精准的锁定住那几个人：“若是查出原因来，证明真相并不是他无辜殴打同窗，那你们是否要向他道歉？”

没人说话。

就算查出来真的事出有因，他们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但这世上并不全是不愿改正的小人。也有人想，若是陆二郎真的有什么原因呢？若是李荣真的做错了事呢？他们现在的行为，岂非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

“好了，周同学，若是你真的能找出他动手的真相，我和院长会酌情处理，还他一个清白。”李老先生此时也忙完了，听到此话，开了口。

周锦悦上前朝李老先生行了一个学生礼：“先生，书院教导我们学识道理，也教导我们光明磊落。”

“若是我找到真相，证明他没错，那么现在讥讽嘲笑他的人，应不应该向他道歉？”

这语气，是拿圣贤道理质问夫子了。

但李老先生并不在意周锦悦的态度，只是道：“自然。”刚刚那些声音他不是没听到，只是没顾上说话。

博文斋的学子们有人开口：“周同学，若你查出来证实是李荣的错，我自愿负荆请罪，为我今日的言行道歉。”

有人开头，后面在出来好像也不是很丢脸，便也有人陆续占了出来。

人都是这样，喜欢随着大流，毕竟如果你没有资本，就不要太过独树一帜，特立独行。但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口子，就会发现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李老先生摸摸胡子，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世间人多种多样，但这群学生还年轻，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好在也有明白人，能勇敢站出来，就很不错。

毕竟还是少年人，悉心教导，都是好孩子，慢慢引导，总是会变得更好的。

就是那陆二郎太气人了。

李老先生想到刚刚陆裕川那个死样子，不小心揪掉了一根胡子。

而没有追上去的杨逸明，此时冷漠的看着事情的发展。眼神漠然的划过在场的人，却像个事外人一般，没有开口附和，也没有开口斥责。只是在周锦悦站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变化。

周锦悦见老师开口，松了口气，她又朝李老先生行了一礼，转身向地上的已经被大夫包扎好的李荣走去。

李荣那看不清表情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在她那美丽明艳的面庞上划过。

紧接着低下头，似乎是因为痛疼畏缩了一下。

周锦悦站离他几步元的地方，冰冷的嗓音响起：“李荣，你现在把真相说出来，可以不追究。”

“但若是我自己查出来，发现是你做错了事，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周锦悦站着，李荣半坐在地上，只能仰头看她。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只剩下火红的余晖映衬着云霞，似火烧一般。

而周锦悦在李荣的眼里，却似一团寒冰，红霞给她的周身衬着一层红光，人很美，第一眼让他有些心神荡漾，但走进了看，却很发现她很冷，周身气势逼人。

大家提起周锦悦的时候，更多的是说她命好，和背后的势力和靠山；那么此刻，李荣畏惧的就是她本身了。

他没敢像刚刚那样看她那张漂亮的脸，只是低头思考着周锦悦刚刚说的话，快速的分析其中利弊，立刻下了决定：“我没错，我什么都没做！”

陆裕川这个打人的都不敢说出真相，而且都已经接受惩罚离开书院了，他怕什么？就算周锦悦背后有皇后和皇帝，那又怎样？她能为了陆二郎把这事闹到陛下面前？他父亲是朝中重臣，也不是吃素的！

等这事过去，他再把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弄到手！

他什么事都不会有，而陆裕川将会背负着无故殴打同窗的骂名永远离开永川书院！

周锦悦听着李荣说的“我什么都没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

她不再看地上面目全非的李荣。

“姐姐，锦妍，我们回家吧。”周锦悦朝着周家姐妹的方向走去。

周锦霖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嗯，我们走吧。”

周锦妍难得的没有吵吵嚷嚷，安静的走在旁边。

周锦悦其实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上一世她为了退亲在家里作死作活，根本没来书院，更没听说过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心里更是一点底都没有。

她唯一确定的是，陆裕川不是那样的人。

明明后来的陆裕川那样的温和包容，对她一个声名狼藉、品德败坏的女人都那样尊重，她也没有从别人的口里听到他有多么的嗜血好杀。

周锦悦自然知道，当了摄政王的陆裕川不可能手上一点血都没沾，但他当时已经坐到了那个位子，周锦悦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陆裕川性格暴戾的传言，她在他府上住的那几个月，就连下人都十分随意，并没有寻常人家的战战兢兢。

所以周锦悦才敢断定陆裕川不是那样的人。

一定有原因。

只要有原因，她总会查到的，只是需要时间。

不说现在她是他的未婚妻，就是上辈子她收留他，她也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周锦悦决定明天早上再去平时吃早点的地方蹲他，也不知明天他还会不会过来。

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周锦悦理好思绪，恢复了正常。

一抬头就看见右边的周锦妍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一脸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面上纠结得很。

周锦妍不想和她说自己的感情，现在也无力应付她这个精力旺盛的妹妹，只好避开目光。

正巧她侧首的时候，看见假山后面有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刚刚那一大群人的方向，脸色惨白，正无声的擦着泪。

周锦悦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