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好 第112章 兄弟

周锦悦只能沉默的认下。

此事也算是与民有利，周锦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么多人的。

可如今.....

算了，总算也是有个好名声，她又是陆家妇，总不至于真的有什么损失。往好处想，自己的名声在百姓中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皇帝对穆佑临这个名字也算是有印象了，待明年科举，穆佑临定然榜上有名，皇帝也能重视他。

周锦悦对穆佑临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不管白晟宁和季承平怎么想办法接近，穆佑临都不为所动——这正是周锦悦想要的。

君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纵然穆佑临并不知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达到了周锦悦的要求，周锦悦也愿意再帮他一把。

本来么，此人并非池中物，只要不与自己为敌，推一把也不错。

四皇子的失宠似乎只持续了很短时间，时间短到几乎没有人发现他和皇帝之间曾有过隔阂。

皇后因为太子之死所产生的悲痛似乎在慢慢淡去，也不再与皇帝争吵了。

盖因周锦悦说：“姨母，你可要振作，若是你倒了，谁来为太子哥哥报仇呢？”

“可是泽儿他......”人已经死了，她拿什么争？

“可姨母您不止太子一个孩子。你若在消沉下去，阿滢可怎么办呢？她还要过段时间才嫁人，况且，您也不止一个儿子......”

皇后恍然。

是啊，她还有女儿呢。不，不止女儿，她还有孩子，远在边境的五皇子白晟衡。

白晟衡可也是养在自己膝下的，自己对她虽不如泽儿，可对他和对滢儿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泽儿是太子，她自然更加倚重。

如今，太子没了，可人还是要继续活的。

央央说得对，她不能眼看着杀了她儿子的那个贱种坐上龙椅！！

皇后怀着满腔的恨意，慢慢的振作了起来。外人瞧着，和往日的雍容华贵无异，只有她亲近的人知道，皇后并无一日忘怀过已逝的白晟泽。

白晟衡，周锦悦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与五皇子白晟衡也是相熟的，只是或许是寄人篱下的原因，他的存在感并没有那么强烈，至少在白晟泽和白晟衡在的时候，他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因此，在皇帝那里也如同隐形人一般。

可据周锦悦所知，皇后对他并不算差，但，也绝对比不上另外两个亲生的。

五皇子白晟衡是在七岁的时候来到皇后身边的。

七岁的年纪，已经懂事了，也记事了。他很清楚皇后不是他的生母，皇后也很清楚，这个年岁的孩子，还是和自己的生母最亲近，她做得再好，也这孩子心里也比不上自己的生母。

五皇子的外家谋反，母妃是被牵连赐死，皇帝看见他就烦，更别说多加照拂了。还是皇后，不忍见一个小孩子受阉人的欺负，又自忖是一国之母，这些皇子公主们都要喊她一声母后，她便把人接到了身边。

皇后很忙，她平时要打理宫务，要应付那些虎视眈眈、恨不得让她们母子三人坠地狱的妃嫔，还要操心太子的教养。

而且五皇子小的时候，看谁都是一张冷脸，可能是因为死了母妃，又不受盛宠，被人欺负得厉害，看谁都像是要害自己，皇后刚开始靠近的时候，还曾经被抓伤过几次，更谈不上乖巧了。

皇后有自己的孩子，能分出来的精力和时间有限，虽然对五皇子也不坏，但是也肯定比不上自己的两个孩子。

太子一直是最受皇后重视的，这很容易理解，连永乐公主都觉得那是应当的，太子是他们的倚靠，所以皇后有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太子的。

白晟滢是亲生的，又是女孩子，难免也会闹几句，皇后便笑笑摸她的头，太子便会东西分给弟弟妹妹。比起皇后而言，太子是真的一视同仁，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对待阿滢和对待白晟衡都是一样的，顶多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所以后来的白晟衡也真的就是一个好弟弟、好哥哥。

至于皇后，毫无疑问，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了。对于剩下的两个孩子，如果她有三匹上好的缎子，就先给太子做一身好衣服，剩下的就先紧着白晟滢，如果下一次还少了一匹，就先给白晟衡做一身。

除开太子，对于另外两个孩子，她心里当然是亲近亲生的，但对于白晟衡，如果性命攸关之时，她一定要在白晟滢和白晟衡之间选一个的话，她一定会选择白晟滢，但是如果在她自己和白晟衡性命之间选的话，皇后也一定会选择白晟衡。

平心而论，周锦悦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说皇后对白晟衡不好，但说如同亲子一般，也还是差点意思。

更何况，她在后宫摸爬打滚很多年了，一些仁慈早就已经被磨掉了，对待白晟衡，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的。

也因如此，周锦悦对待他们兄妹三人，也是一样的态度，但心里，还是更亲近太子和白晟滢的。无他，白晟衡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摊开来说，周锦悦和他一起玩儿的时候，白晟衡也很开心，但是却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导致周锦悦和太子与白晟滢相处起来更自在，但除开皇后所生的子女，相对其他皇子公主而言，她和五皇子的关系也是很亲密的。

其中，白晟衡是最喜欢跟着太子的。

周锦悦知道原因。

据说白晟衡刚被皇后接过去的时候，还不适应，独自跑出去了，然后就被二皇子推到清平池里了，白晟衡差点就淹死在池子里，周围都是当时正得盛宠的二皇子的人，没人去救他。

幸好太子及时发现，寒冬腊月的，就这么跳下去把人给捞上来了，这才保住了一条命。事后太子还去找皇帝告状，但皇帝只是十分淡漠的说了一句：“不是没事了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二皇子没有受任何惩罚，倒是太子，因此此事和皇帝杠了几句，十分为这个弟弟抱不平。

此后，白晟衡这才慢慢的和他们熟悉起来，不过也尽量避免让自己出现在皇帝跟前了，以至于五皇子的存在感很低，低到他已经到了出府的年纪，却迟迟没有封王出府。太子和皇后不是没有提过，只是一在皇帝面前说起五皇子，皇帝的脸就淡了下来。

此事便也就搁置了。

似乎一直是这样。

白晟衡的存在感太低了，恨不得一直绕着皇帝走，从不露脸、从不出风头，安静的当着太子的背景板；需要他说话、喊他来玩耍的时候，他就照常的玩儿、照常的说话，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的，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人是个武痴。

能让众人有这个印象，还是因为白晟滢到处嚷嚷，不然还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喜好。

这样的一个人，周锦悦摸不清他在想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想和白晟滢一样和他交心了。

直到上一世，他随同太子一起去赈灾，据说，他护着太子一直到最后，身上被灾民砍的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有。

周锦悦捏了捏拳头。

太子的死提前了，白晟衡的命运也不一样了。

*

太子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边关的时候，白晟衡和陆裕川刚打完一场很艰难的账。

陆裕川就看着白晟衡手都在抖，那手上的血还没擦干净。

白晟衡一把就揪住了传令官的衣领，赤红着眼：“你说什么！！太子怎么了？再说一遍！！”

那人被白晟衡突如其来的动作勒住喘不过气来，他脸色苍白，强忍着窒息感，用尽力气重复了一遍：“太子...太子殿下薨逝了。”

陆裕川见那人快要说不出话来，连忙上前，一手搭在白晟衡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试图掰开让他揪着传令官衣领的手：“冷静点，先听他说完事情的始末。”

那传令官咳嗽了几声，不敢怠慢，忙把太子遇刺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白晟衡的身体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陆裕川把他扶到一旁坐下，他眼神有些空洞：“怎么会，他什么有那么多人保护，怎么可能......”

陆裕川也是第一次看到白晟衡这个样子。

白晟衡一点也不像个皇子，比他还能吃苦，从未露出过脆弱或者恐惧等等神色出来。

军营的生活如同熔炉一般，大家的感情建立的很快，陆裕川和这人尤其合得来。他们本就是一起来的，一起从新兵蛋子成为了现在能统领一部分军队的将领，几人共同面对过饥饿与寒冷，分享着少得可怜的口粮，彼此间的默契与信任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愈发深厚。

这是第一次，白晟衡露出这样失态的表情来。

“凶手查出来了吗？”陆裕川问道。

传令兵点点头：“是突厥人。”

白晟衡猛地抬起头：“什么？”

传令兵被吓得也哆嗦，但还是回道：“是...是的，查出的结果就是突厥人，他们身上有突厥特质的武器，太子殿下中的毒，也是突厥这边独有的，京都极少有这种毒药出售。”

陆裕川觉得蹊跷，他们最近和突厥的战事正在胶着，双方都没讨到好处，突厥这般竟还能有心思去刺杀太子么？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太子的行经路线的？

“他们的目的是太子？”白晟衡问道。

“属下不知，只知道太子是在提皇上祈福的路上遇刺的。”

所以刺客也有可能是冲着皇帝来的。

白晟衡眼睛猩红：“我要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