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啊……”
特地找出了高中时代的毕业照,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药师寺凉子。然后记忆里,有关药师寺凉子的回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长年累月堆积的杂物若不去翻找的话,杂物不会自己出现,也不会消失。记忆便是如此一般的存在。有时候忘记的事并不是真的忘记了,而是一直存储在大脑的深处,等待主人去挖掘。
而关于五条悟的回忆,也是如此。
但到底过去了那么多年,即便记起来,那时的感情早已不复存在。用另一种话说就是,我早已没了世俗的**。
五条强制性地将我忘记他这件事归咎于失忆,还说会让我将过去记起来。哪怕心里清楚地明白我不是失忆,这种拒绝接受现实的行为,让我有点头疼。
不过,我并不反感。
他的分寸感掌握得很好。
而且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
……
药师寺凉子在温泉旅店案的第三天来到了京极堂。
彼时我正坐在廊檐下,为雪子梳理羽毛。雪子是一只雪白的大鹅,我已经养了一年了。
看到她我并不意外,“就知道你会来,不过我可没有准备咖啡。”
她不来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药师寺凉子冷笑:“我是不是该对你猜出我的想法而感到荣幸?”
我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这是稍微想想就能得到的答案。”
虽然没有咖啡,但我还是为拜访的两位泡了两杯茶。
与药师寺同来的下属名为泉田准一郎,这是他的自我介绍。他的目光在我和药师寺的身上来回,然后就露出了愈加头疼的表情。
“突然失踪九年的家伙,又突然若无其事地出现,真是叫人火大。”
怀中的大白鹅适时地发出了“轧轧”的声音,看起来非常凶,泉田准一郎不禁后退一步。
药师寺凉子脱掉了高跟鞋,和我一样的坐姿。泉田准一郎见状,无奈地弯腰将高跟鞋摆放整齐。
大白鹅朝着她“轧轧”几声,扑扇着翅膀,结果药师寺高高地抬起下巴一瞪,大白鹅的声音直接弱了下去。
虽然说连吸血鬼都惧怕的女人总不至于怕大白鹅,但被大白鹅如此畏惧,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不要欺负雪子,她只是一只鹅。”
啊,是了,雪子只是一只鹅。
时隔九年的高中同学再次见面的场景,显然没有那么温馨。
在经过了一系列唇枪舌战之后,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
“这几年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听到的是你和女人私奔了这种鬼话?”
药师寺凉子气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
“这重要吗?”我放开了雪子,举着茶杯道,语气略有些轻盈,“说不定真的和女人私奔了呢?”
药师寺嗤笑了几声,“要是真的和女人私奔,有些人该要疯了。”
她口中的有些人,我暂且不做询问。
“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九年,难道不需要向以往的好友解释吗?”
药师寺凉子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凭毕业照上的站姿,我和药师寺凉子的关系在当时就相当好。我组织了下语言,然后问道:“怎么说呢,你相信异世界吗?”
药师寺凉子挑了挑眉,“那就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即将旁听某个秘密的泉田准一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清了清喉咙,“其实吧,我被召唤到异世界了。”
“拯救世界吗?”
“唔,不是哦,但也差不多,我成了那个国家的女王。将那个国家的人民拯救于水火之中。”
泉田准一郎又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然后呢?”
“然后就是颁布政令,治理国家,偶尔还要平定各地州侯的叛乱。”
“真辛苦啊。”
“还好吧,毕竟有麒麟和三公帮忙吗。哦麒麟就是选王的那种生物。一旦麒麟生病就死了,那么我也就玩完了?怎么说呢,那个世界的设定还是挺有趣的。”
“怎么说?”
“就是说一个国家的王是由麒麟选的。那个世界一共有十二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麒麟,然后由麒麟选出国王。而成了国王,等于是入了仙籍,就能长生不老。只要不犯三大罪,贤明的君王治世能长达好几百年,这不管哪朝哪代的君王都想要的梦想吧。”
“听起来有意思,那是哪三大罪?”药师寺问。
我说:“第一是不得违反天命、悖逆仁道。第二是不得因不愿接受天命而自己走上绝路。第三即使是为了平息内乱,也不得入侵他国。只要这三条罪不犯,其他怎样都无所谓。当然要是某个行为过于严重,也可能引发一连串的反应。”
“听起来局限性不大。就好像不触到法律底线,哪怕道德低下也没关系的样子。”
“可以这么说。但蝴蝶效应不可小觑。古往今来的历史告诉我们,一旦有了个小错,那么大错就只是时间问题。”
“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你呢?”
“我?我活了二百多年,当了二百多年的女王,差不多近两三百年的样子。”治世二百多年不算什么,隔壁的隔壁还有个当了好几百年国王的。所以,我的二百多年委实不算什么。
“真了不起,但以你的性格,绝对会腻的。”药师寺凉子很了解我。
“第一年我就腻了。”我如实道。“国家安定之后我就腻了。但又不能失道。而且我的麒麟长得还挺漂亮的。”
“所以你不舍得?”
“差不多。王失道的话,麒麟就会生病,然后死亡,君主也会死去。当然,不过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我没法回来。”
“雁国的尚隆曾说,麒麟可以引发蚀,可以自由渡过虚海,所以我要是执意回来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但是一旦发生蚀,就会引发灾害。如果只有麒麟,只会吹起狂风而已,但如果君主和麒麟在一起,就会引发巨大的灾难,也会对那里造成危害。倘若因为我执意要回到故土,而对那片土地造成巨大的灾难的话,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这两个世界本就不该产生交集。”
我想回来,但又不想对人民和故土造成巨大的灾害。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
“可是你坚持了二百多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坚持下去?在我看来,选择死亡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我顿了顿,回答说:“因为我发现,我对故土的记忆越来越淡了。”
故土的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我选择了死亡。”
国王自请退位,只会国王自己死亡,麒麟还是能选新王的。
听完了我的叙述,药师寺露出了唏嘘的表情,这个表情由她做出来,显得有些夸张了。
总而言之,有关异世界的话题就到此为止。我没有问药师寺凉子信不信这些,反正对我来说,信不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诉说而已。
“好了,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
我果断地下了逐客令,但药师寺凉子不为所动,高跟鞋依旧整齐地摆在那边,她说:“我打算在这里吃午餐了。”完全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做了决定。
我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变得难看起来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这里可没有上好的神户牛排!”依旧是毫不留情地拒绝。
明明听得出我就是在讽刺,但药师寺凉子仍旧不为所动,“即使九年不见,你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她就是在讽刺。但讽刺中微妙地带上了几分感慨。
“隔壁不是有家荞麦店吗,就吃荞麦面好了。管家,去订三份荞麦面。”药师寺凉子随口说,然后又指挥了泉田准一郎。
泉田准一郎无奈地点点头,没有纠正她的称呼,毫无怨言地出去了。
我望着泉田准一郎的背影,随后目光移到药师寺凉子的身上流连:“你也是什么都没变呢,依然颐指气使。”
“彼此彼此。”
于是,我也就默认了药师寺凉子在这里用餐的事。即便是在被动的情况下。
在泉田准一郎去买荞麦面的时候,药师寺凉子提到了五条悟。就是那个有些人。
“你失踪那年,五条悟一直在找你。说起来,我那时才知道你居然有男朋友?”
“是不是有种输掉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所以说,你们昨晚见过了。”药师寺喝了一口水,“中禅寺,你要小心了,咒术师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在那样的精神压力下,咒术师的心态就很不好捉摸。而且五条悟还是特级。”
我沉默了下,问:“会把我沉东京湾吗?”
“那倒好了,至少我还能把你捞出来。”
药师寺扯了扯嘴角,然后和我说起了五条悟的一个学生。
据说因为拒绝青梅的死亡,所以无意识地将人诅咒了,导致死后的青梅成了特级过咒怨灵。
“你也说了无意识了。”
“那有意识怎么办?”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他现在强制性地认为我失忆了,还说要让我记起来什么的。这种事到底要怎么记起来。”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和失忆也差不多了。”药师寺说。
这话倒是没错。
“不过,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要怎么让你记起来。应该会很有趣吧。”
“看戏的话就不必了,不然我就跟他说我移情别恋你了。”
药师寺凉子:……
“中禅寺夏生——!!!”
暴怒的药师寺凉子真叫人招架不住,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拎着三份外卖的泉田准一郎回到京极堂的时候,我和药师寺凉子正互相扯着脸皮。
“两位,你们这是在……”泉田准一郎的表情十分复杂。
我和药师寺迅速松开了各自的手。
“总而言之,不要妄想看笑话。不然我们两个一起沉东京湾。”我冷酷地下了通牒。
药师寺瞪了我一眼,“反正你会比我先沉。”
泉田准一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两个人的对话显然不是什么好话。更何况,但现在是午饭时间。
“不管是什么事,先吃午饭好吗?”
泉田准一郎将狐狸乌冬和荞麦面分别放在了我和药师寺凉子的面前。药师寺凉子见状,抬高了眉毛,语气有些不善:“管家,你很懂人家的口味嘛!”
我扯起一边的嘴唇,语气有些讥诮:“你这是在吃醋吗?”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泉田准一郎立即解释了这是荞麦店老板的好心好意。
对这事我一点也不高兴。那家伙会好心好意吗?
倒是药师寺,在泉田准一郎提到隔壁荞麦面店的老板后,脸色严肃起来。
“你知道那个人的过去吧?”
“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我回答说。
自问自答的句式令药师寺凉子皱起眉头,但想了想,她又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与我争执。
“的确是不重要。”这么说着,药师寺凉子开始用起了午餐。
然而在我打开狐狸乌冬的包装袋后,我整个人都麻了。
“为什么狐狸乌冬里会有香菜!伏黑甚尔!你这个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