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
苏子言立在院子里的青松旁,落雪纷飞,青松换了新面,整个院子却呈现出一股死气,母亲坐在窗旁,就着烛火,正一针一线的缝着什么。
往事从记忆中被勾起,忼州洪水泛滥,正当苏子言往上禀报时,太后找上了他,还有他的母亲。天知道太后怎么会想到拿他母亲威胁他,瞒报灾情,中饱私囊。
他回到家里,羞愧的不敢面对母亲,回首过往,当他第一次踏入学堂之时,母亲对他说,“君子立于世,当不忘百姓之劳,思民生之艰,感天子之恩,如此当为一方父母官。”往日教诲回首耳畔,像一把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可如今,如今……”苏子言叹了口气,朝着母亲的方向走去。
像是才察觉到,母亲从手中活里抬头,烛火辉映在脸上,苏子言看不清母亲的神色。冲他摆摆手,“工作累了就回来休息。”
苏子言低低的问道,“母亲,如果一个人犯错了怎么办?”苏氏抬头,望向无尽的远山,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一个人说,“过而不往,是为过矣。”
“可犯了错,不是违背了圣贤吗?”苏氏话还未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待看清楚来人,苏子言肉眼可见的慌了神,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母亲面前。午夜梦回之间,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眼前这个人。
苏子言怔怔的望向来人,正是太后身边正红的太监 ,“你来干什么?”
只见那太监笑咪咪的说道,“咱家所为何事,苏侍郎怕是清楚的很吧。”
苏子言趁着说话的间隙,扯着母亲的袖子,示意她先回屋里。凑巧的是,这一幕恰巧被沈清收入眼中,也就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他挥手示意,身后人便直接拦住了苏氏,“怎么看见咱家就着急着要走呢?不先请客人喝杯茶,这可不是素来以端方有礼闻名的苏家的待客之道啊。”沈太监笑的阴柔,瞧着这一对母子,眼里笑意不达眼底。
他转身对着苏子言,“怎么样,苏兄,被自己拉下神坛的滋味好受吗?咱家早就告诉过你了,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可是活不长的。这才是个开始呢。便随即开始笑起来,烛光辉映在他阴柔的脸上倒是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
这个时候的苏氏再傻也明白了,趁着在场的人的主意正好不在她身上。抓住一个时机,便直接冲向了旁边的柱子。这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待到苏子言发现之际,早已无力回天。
苏子言抱着娘在地上痛哭,苏氏挣扎着抬起手,想要再摸一下他的脸,嘴里喃喃道,“别忘了娘……”便没了气息。苏子言趴在娘怀里,“娘,你别吓我好不好,你看看我,看看我,你刚刚缝的东西还没缝好呢,你起来啊,娘,娘,我不会忘了你的,我怎么会忘了你的呢……”
“啧啧”,沈清看着眼前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来拿你母亲威胁你是行不通了。你爹是老迂腐,你是小迂腐,没想到你为你母亲还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不这样,你跟着咱家一起,还能挣个好前途,也算是慰劳你母亲在天之灵了。方便你干活,所以你母亲的死我会帮你保密的,丁忧三年你就完蛋了。”沈清恶劣的笑着。
苏子言就静静的抱着母亲的遗体,半晌崩出一个字,“好”
翌日清晨
我们公主殿下又换上了男装,将头发高高挽起,一袭劲装,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拉着阿昭翻身上马,成功伪装成了傅家的小护卫。
马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阿昭的心一揪,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家公主。得到公主意思后,就屁颠颠的去准备姜汤和药物,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想再看看他大哥,两人竹马之交,又有些血亲,从小就跟哥哥最要好。是那种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年前相见,谁也没想到是最后一面。宫里下令斩杀,他也没放过,最后还是幸得公主庇佑,才捡回一条命。
“公子,近日风大,您要注意些,别误了身子。”赵昭凑上前,低眉顺眼的嘱咐道。傅理只当是李南乔对他的警告,只当笑笑,“放心好了,不会误了时辰。”赵昭顿时明白了他哥哥误解了他的意思,也没在解释,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苏子言倒是一改往日作风,清秀颀长的身子坐在马上,倒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随行简单,粮食占了大头,一行人走在官道上,背后是逐渐隐没在夕阳下的宫墙。
倒也不必担心或有山匪截道的事故发生,大的灾难,人们都站在将倾的大厦下。
连日的赶路让我们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公主受了累,傅理时不时的关注着,这小丫头居然还在咬牙坚持着,倒是让傅理开了眼。话到嘴边了却又忍了回来,因为他想改变未来的结局。提前为自己洗刷罪孽。
快入城了,城门口高高的云城两字映入眼帘,远远看见的是宋庸带着人来迎接,肥胖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像是心照不宣似的,他直直的走向傅理所在的马车,将一块黄金塞进了傅理所带的侍卫手上,提前有过傅理的授意,那侍卫自然是收下了。李南乔还在旁边看戏呢,她等着那头猪气急败坏的表情,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跟着车队往宋庸带着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傅理轻笑一声,戏谑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宋知府,可是本官想换条道走,也许有别样的风景呢?”宋庸闻言,额头上的汗一颗颗滴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了,不容一丝置喙。李南乔饶有兴趣的看着,想知道她的宜之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沿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道路行驶,眼前的场景也是天差地别,摇摇欲坠的房屋,衣不蔽体的妇女,被亲人分食的尸体,已经匍匐在地的迎接显贵的失去希望的人们。
李南乔被这一幕吓到了,也对,生活在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生活在用钱堆砌的乌托邦里的人,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傅理看向她的眼神一点点失控,他想让她跌落黑暗里。傅缊察觉到他的失控,握住了他的手。
李南乔感觉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她求救似的望向傅理,哀求的眼神透露着一股信息,“救他们。”
傅理轻轻别开头,假装没看见,继续朝着宋府的方向走,有胆子大的孩子像是瞧见了李南乔眼底的善意,大着胆子拦在马车前,不住的磕头。“求贵人恩赏,家中母亲还怀着弟弟,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一行人都在等着傅理发话,宋庸赶忙上前赔笑,看着傅理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就知道头上这顶乌纱帽暂时还保得住。连忙吩咐人把这个碍眼的小孩给拉开了,“一个贱民,打杀了便是,可没必要脏了宋知府的手,阿缊。”傅理平淡的声音传出来,倒是让宋庸松了口气,傅缊闻言便去解决了这摊子事,车队缓缓往前,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