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里,大火已经被扑灭了,污衣堡余孽已经被镇压了,云裳带领天衣山庄弟子收拾残局。京兆尹见大局已定,想命令兵丁打开大门上街,假借清缴魔教余党抢功。云裳命人用栅栏、石块将京兆尹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大人,魔教余孽尚未清除,为了大人的安全起见,还是请您留在府中。把门给我守好了,不能让一个魔教妖人闯进去!”云裳从门外向京兆尹喊话,心想二哥早有交代,这些贪官污吏有事的时候做缩头乌龟,闭门不出,等事情一了就想出来抢功,天衣山庄的弟兄们拼上性命才阻止了魔教叛乱,决不能让他们把功劳抢了。
经此一役,天衣山庄名声大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天衣山庄不像京兆尹,是真正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办事的,天衣山庄获得了老百姓的信任,终于在京城扎下根来。夜无衣因为功勋卓著,在陆将军的举荐下被提拔为将军,这是后话,咱们暂时按下不表。
此间事了,众人碰头后才发现桃夭不见了,夜无衣都快急疯了。他顺着桃夭离开的方向一路寻找,逢人便问,但当晚兵荒马乱的,谁还能记得一个小姑娘的行踪,也没看到她被咔咔老怪掳走,夜无衣甚至连堆放尸体的地方都一一翻找,始终一无所获。夜无衣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桃夭,为什么没能陪在她身边?如果你出了事,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夜无衣绝望的想,感觉胸中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
“二哥,你先别急!我们已经派出所有弟子全力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云裳急忙过来搀扶。
“那丫头一直福星高照,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江若漪也安慰道。
夜无衣强自镇定,说:“大家忙活了一夜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我留下继续寻找。”
小白一句话不说的跃上屋顶,在夜色中疾驰。
而此时桃夭正安稳的睡在陆将军府上,陆将军取下桃夭颈上佩戴的项链与从夜无衣处得来的两相比照,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陷入了沉思。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向桃夭的脸颊,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她不是她。”陆将军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天亮的时候,夜无衣收到了陆将军的信。夜无衣得知桃夭正在陆将军府上,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当他来到后院厢房的时候,正看见桃夭一拳打在陆将军的脸上,用力之大几乎将陆将军的假牙打脱口。
“这一拳是替夜无衣打的,那么帅的一张脸你怎么下的去手,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桃夭口中振振有词。
夜无衣听着这令人哭笑不得的发言,确定是他的桃夭无疑。
“丫头!”一句话温暖了所有时光。
桃夭听到呼唤,转身向夜无衣跑去,一跃而起,扑向夜无衣,夜无衣稳稳的接住了桃夭。桃夭将双腿盘在夜无衣的腰上,像个树袋熊一样牢牢的挂在他身上,将头埋在他胸口,喃喃低语。
“大叔。”
“你到底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夜无衣紧紧的将桃夭搂在怀中,心疼的责怪。
“都怪他!我被这个炼铜术师扣在这里一整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桃夭指着陆将军哭诉。
“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夜无衣闻言沉下脸说。
“昨晚老夫恰巧救了夜守备的朋友,后来这位姑娘昏倒了,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就把她安置在我府上。夜守备昨夜护驾辛苦了,我不想打扰你休息,所以当时并未通知你。”陆将军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毫不在意的说。
“他胡说,明明是他把我打晕的!”桃夭反驳道。
“未婚妻生死未卜,将军觉得我能睡得着吗?”夜无衣一改往日恭敬的口气。
“未婚妻?”桃夭很满意这个称呼。
桃夭忽然发现夜无衣衣领上的血迹,担心的问:“这是谁的血?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严不严重?”
夜无衣摇摇头,说:“我没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夜守备,这件事确实是老夫的不对,我擅自扣下这位姑娘,也是故意让你着急上火,其实是有私心的,因为她长得太像老夫的一位故人了。”陆将军郑重的向夜无衣和桃夭行礼赔罪。
夜无衣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如此诚恳,不忍责备,只说:“还请将军将里面的缘由细细告知。”
陆将军说:“世人皆道上将军与长公主伉俪情深,上将军在长公主去世多年后仍未续弦,实是情深不移,今日见你二人如此亲热,才真的是情深似海,难分难舍。”
桃夭不好意思的从夜无衣身上下来,夜无衣依然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被谁抢了去。
陆将军笑着看两人的表现接下去说:“长公主是郁郁而终的,因为他的丈夫并不爱他。对,就是我,我对长公主没有感情,我们膝下无子,长公主去世后老夫再未续弦也是因为我一直心有所属,再也接受不了其他人。”
“老夫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日子虽然贫寒,却并不难过,因为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叫凤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从小就定了亲,立誓非彼此不嫁\不娶。后来晋国与邻国爆发了战争,我被迫参军,在临行的前一晚我们在许愿树下私定终身,凤儿哭着说会一直等我回来。”
“我所属的队伍遇到敌人埋伏,全军覆没,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一场大雨过后,我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村子里,看见凤儿穿着火红的嫁衣,坐进花轿里。”
“我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我觉得也许这样最好,凤儿已经忘了我重新开始生活,她有了好归宿,我不应该打扰她的幸福。”
“后来我又回到部队里,在战场立下功劳,得到赏识和提拔,后来被长公主看中,立为东床驸马。我与长公主相敬如宾,日子还算过得下去。直到……”陆将军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需要巨大的勇气才能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直到多年后我为了执行任务再次回到那个小山村里,人们在许愿树下建起一座祠堂,里面供奉的正是凤儿的塑像。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时,我所属的队伍遇到敌人埋伏,全军覆没,有人将消息传回村子里,凤儿痛不欲生,凤儿的爹娘让她忘了我另谋良配,但是凤儿执意不肯,她穿上嫁衣怀抱我的灵牌成婚,当花轿走到许愿树下的时候,一头撞到树上殉情了。”陆将军哽咽的说着,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凤儿,她到死都坚守了对我的誓言,一直在等我回来。而我却不相信她,我当时明明就在那里,为什么没有去找她,为什么不肯听她的解释,如果我肯向前一步,她就不会死了!”陆将军颤抖着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滑落。
“是你害死了她!”桃夭突然指着陆将军脱口而出。
“你怎么了?”夜无衣诧异的问。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故事让我心里难过的很,好像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自己的事一样。”桃夭痛苦的抱着脑袋,泪眼模糊的说。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夜无衣十分担心。
“你说的对,是我害死了她,我对不起她的一片痴情,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她长眠地下,我却高升娶妻,我不配拥有幸福。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面对长公主,刻意疏远她,长公主打听到凤儿的事,她知道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了,郁郁寡欢,忧思成疾,不久就驾鹤西归了。长公主死后,我没有续弦,我要带着对凤儿的愧疚用这余生来赎罪。”陆将军并没有责怪桃夭,多少年来他对凤儿的死一直耿耿于怀,非常责怪自己。
“那棵许愿树呢?”桃夭问。
“许愿树就是在一棵百年的榕树上挂上写着愿望的木牌,祈求愿望能够实现,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我和凤儿早就将写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心愿的木牌一起挂在许愿树上。我被封为上将军建府之后,就在院里亲手种下一棵榕树,缅怀与凤儿在一起的日子。当地人为了纪念她的贞烈,为她建祠堂塑金身,还将她奉为姻缘女神,每天香火不断的供奉,传说只要得到她的保佑,情侣们就能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和我听过的传闻一样,我要找的就是那棵树!”桃夭摇晃着走向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手指轻轻抚摸过粗糙的树干。
“这棵树上会不会也有一样的刻痕?”
“有。”陆将军肯定的说:“孩提时,我曾和凤儿取下一段树干雕刻成一对吊坠分别佩戴,作为定情信物,就像你们的一样。为了缅怀过去,我在这棵树上也雕刻了一个。”
陆将军将桃夭的吊坠还给她,桃夭深情的摩挲着吊坠,就像抚摸她的老情人一样。树影发出沙沙声,好像在向她发出邀请。桃夭仿佛受到蛊惑般将吊坠放入树上的刻痕里,严丝合缝。
“不要!”夜无衣大声在桃夭身后大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