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秋梨低声嘲:“怪不得她们都说,男人喜欢坏坏的女人。”末了扬音调:“你走吧春台,现在我想一个人待着。”
春台向秋梨道歉,以前他觉得道歉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要么就别做出需要道歉的事。
现在他除了把自己的抱歉告诉秋梨之外,不知道再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弥补秋梨那颗心。
意料之中,秋梨没有回复他。
春台回了家,默默收拾设计草稿,一面面代表时间的回忆在他眼中掠过,是否这场设计大赛的告落,提醒他再次压好对施柏绿的喜欢。
而施柏绿找到了傅立。他简直想给傅立一拳,这脑子进水的人,害春台跟第一名失之交臂。
傅立单手插兜走在回家的路上,自从他家破产后,他就没有了司机,但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回眸斜眼看向施柏绿。
高大的少年站在路灯下,阴沉的脸没有被照亮,黑发随风轻轻浮动,一只极黑的眼瞳盯着他。
“看你这样,应该是来找我算账的?”傅立嗤笑,他转过身面对施柏绿,要打架就打,谁怕谁。
“你现在去跟活动方的人说清楚。”施柏绿说。
他命令的语气使傅立很不爽,冷脸道:“不可能,你算什么东西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你不去是吧?”施柏绿往傅立这边动一步,漆黑身形迸出强势的压迫感。
连带着那双眼睛,如没有一丝善良心的兽,会把一切敌人咬成碎末。
傅立怒气蹿升,就算他家破了产,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踩在他头上,更何况是施柏绿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冲来拽紧了施柏绿的西服衣领,他比施柏绿要矮一截,似乎从气势上就输了,而施柏绿昂了下巴,看蚂蚁般睨着他。
傅立很是破防,抬手要给施柏绿一拳,却被施柏绿挡下,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仿佛在对傅立说不屑。
傅立咬紧牙关,拳头跟施柏绿的对峙。因为力气大,施柏绿依旧占上风,扭动之间,施柏绿的衣摆被掀起。
这时有个东西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是那枚施柏绿要送给春台的绿宝石戒指,精致的爱心形状,饱满闪烁,垂眼看去,像一颗灿烂的绿色星星。
它在施柏绿的衣摆被掀起的时候,从口袋滑落。如果它是在口袋的最底部,那还不至于掉出来,因为施柏绿今天伸手到口袋里摸了它一整天,以此犹豫着,到底什么时候把这枚戒指送给春台,又能让春台不多想。
当施柏绿看见傅立后,手指从口袋拿出,这枚戒指便顺着他的手指刮到了口袋边缘,所以刚才就掉了出来。
傅立看见了戒指。因为他也常常苦恼自己对春台那莫名的感情,顿时明白施柏绿对春台有异心。
他当然不能让施柏绿得逞,甚至是要破坏施柏绿跟春台,咧了嘴角一脚踩去,速度极快。
施柏绿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猝然错位了傅立的胳膊,傅立嘶痛之时被他狠狠踢了脚踝,只得后退拉开身位,可胳膊还被他圈着。
傅立便吼:“放开!”
施柏绿不可能放开这罪人,也是踩了绿宝石戒指的贱人,让戒指染上灰尘的恶人。
施柏绿细细看了眼,戒指虽没有变形,但说不定在哪一天,就会因为刚才那一脚而衰落,还得重新加工一下才行。
“施柏绿。”傅立的脸疼得像条弯曲的盘山公路,却还是要说风凉话:“无论是被男人走后门还是走男人的后门,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施柏绿捡起了戒指妥善放入口袋,傅立接着说:“施柏绿,你这只小老鼠就该待在阴沟里,还妄想跟春台在一起吗?”
施柏绿再问一遍:“你去不去?”
“不去!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傅立脸红脖子粗,眼中散着火星子。
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人拳脚相向,最后是傅立打输,他仍然倔强,立起头颅瞪施柏绿,嘴里说:“就算我现在去跟他们说,你们的碎夏之梦也不可能重回第一名,比赛落幕,已成定局,懂吗。”
施柏绿漠视他。拍了西服上的灰要走,他摆出幸灾乐祸的模样:“知道像你这种人,以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施柏绿转身离开融入夜色,他又喊,要喊醒黑暗里的所有人般嗓子嘶哑:“戒同所!施柏绿,这就是下场!”
春台想着施柏绿今晚怎么还没来找他的时候,覃明珠——他的母亲回来了。
他是打算出门的,因为久久没等到施柏绿,他跟施柏绿每晚的见面已成了惯例。
他像是被覃明珠抓包了般,有些心虚,随着覃明珠回到客厅落座。
“设计大赛抄袭的事是怎么回事?”覃明珠是副州长、也就是春台父亲的助理,明镜般的眼睛看人时十分犀利。
“您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回来的吗?”春台问。
“嗯。”覃明珠接过保姆递来的茶,抿一口又说:“顺便回来看看你,一会儿我就走了。”
春台点头,把这桩抄袭风波告诉了覃明珠,最后他道歉说:“是我的问题。”
“名声不好。”覃明珠评价。
“对不起。”春台说。
“以后不要参赛了。”覃明珠放杯起身,姿态轻松,话语却是不容拒绝。
春台说:“设计大赛本来就是两年一次,就算我参加,到时候谁还记得?”
覃明珠侧眸过来,似笑非笑:“谁还记得?你觉得宝石州里哪个人不认识你?你这么神经大条?”
春台有些哑然。
“送送我?”覃明珠问。
春台跟在她身后走到院子里,她道:“你爸不是也跟你说过,交友要慎重?”
“我知道了。”春台说。
“别光知道,要做出行动,这才是重要的。”她告诫。
院门被覃明珠拉开,春台打算目送她上车,看见施柏绿站在一旁等待,双眼瞧着这边。
覃明珠也看见了施柏绿,给她的印象是高大,少年气概,西服昂贵却因故皱巴,她知道傅立长什么样,于是冲春台低声:“是你刚才说过的那个施柏绿?”
春台收回看施柏绿的视线,点头:“嗯。”
“记住我们的话。”覃明珠上了车,春台要说的话被车门“嘭”一声隔绝,最后没能说出来。
车驶离,春台再次看向施柏绿,问出心中所想:“你的衣服怎么了?”
施柏绿向春台走来,笑道:“有点皱了。”
“你不会,”春台顿了一秒,有些不相信地:“是去找傅立了吧?”
“碰巧遇上他了。”施柏绿说。
春台不语,风吹过让他眨了两回眼。
“刚才那位是?”施柏绿问。
“我妈。”春台说,“回来看了看我。”
“这么快就走了。”施柏绿温润的眸光停在春台脸上,对春台有着关爱跟疼惜。
“他们都忙。”春台转身,手指握住门框,本想邀请施柏绿进屋坐坐,但想到自己跟他走得近了很可能会影响到他,迟疑了。
施柏绿已走到春台身后来,关切道:“怎么了?”
“你不需要上辅导班吗?”春台没回头。
“不需要啊,我成绩还不错。”施柏绿俯身冲春台的侧脸一笑。
“你。”春台又顿住了,他觉得跟施柏绿近距离对视,或是微笑,也暧昧。
“我什么?”施柏绿那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春台欲言又止的唇。
“你不会跟傅立打架了吧?”春台转移话题,神情也跟着变了,只有让自己的所作所为变成哥哥模样,他才能自然。
这回轮到施柏绿欲言又止了,他立了身子,在想怎么跟春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
“施柏绿。”春台截了他的话,却是安慰:“我知道你想挽回的,但就算傅立去跟活动方说,也迟了,改变不了什么了。”
“嗯。”施柏绿说,“是我冲动,没想周到。”
“谁还没个这种时候呢。”春台缓和一笑,“只是你还跟他打一架,犯不上。”
“嗯。”施柏绿乖乖点头。
“你没受伤吧?”春台揪了揪施柏绿发皱的衣领。
看着春台那只纤白如玉的手又很快收走,施柏绿有些失落地:“倒是没受伤。”
“那你快回去吧,也不早了。”春台说。
“好吧。”施柏绿的语气更显失落。
春台故意忽略他的失落,在他侧身要走时,补一句:“这个暑假你也得好好学习呀。”
施柏绿觉得春台是因为自己不乖打了架,所以又在推开他,也觉得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好,春台有理由远离他,心中烦闷,就没回复春台的话。
春台看着施柏绿慢慢走远了,轻叹口气他要进院,忽听见施柏绿遥遥的声音:“晚安。”
他回头笑道:“晚安。”
春台的笑随着他进院短瞬即逝,像昙花一现,那洁白又漂亮的光华还存于施柏绿脑海中。
明明春台才刚对施柏绿笑过,他也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忧愁,他明天要用什么借口来见春台呢。
而施印月给了施柏绿一个借口。
翌日是施柏绿的十八岁生日,他因为心思全放在春台身上,忘记了。
施印月自然记得,这也是无法忘记的受难日,她一开始没想过生下施柏绿,她觉得那时是她体内的激素作祟,所以妥协。
施柏绿七八岁的时候,施印月后悔,因为她的儿子有时候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施柏绿十几岁的时候,她更是后悔,因为她的儿子竟然喜欢男人,一个将来要继承企业的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
在这个施柏绿满十八岁的晚上,施印月做了件龌龊的事,她找来了一个漂亮女人,打算让这个女人跟施柏绿相处。
在施柏绿上完心理课后,施印月以生日晚宴的理由留下他,然后在与他喝过一杯红酒后,让那个女人接近他。
施印月自私的不管不顾的,庸俗愚笨的想以这种方式让施柏绿收心。
即使施柏绿不喜欢女人,将来也要跟女人在一起,就因为这对施印月来说是正确的,就因为施柏绿是她生下来的,就因为施柏绿该承担那该承担的责任。